我在六角亭呆了两天,原来里面的生活是这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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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角亭,“武汉精神病院”的代名词。
2006年,春晚小品《招聘》把它推到全国人民的面前:“家住汉口六角亭,精神病院16床……”在普通人眼中,这个地方充满恐惧与疑惑。
近日,我们三次探访“六角亭”,试图还原最真实的武汉市精神卫生中心的日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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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角亭没有亭
精神病院没有奇观
厚厚的铁门、昏暗的光线、斑驳的墙壁、蓬头垢面的患者、歇斯底里的叫喊……这是人们印象中模糊的精神病院。
但现实里没有奇观。
“六角亭”整个院区不大,3幢白色瓷砖外壁的大楼把医院和其他老旧的住宅楼区分开。医院侧门有一个治安室,两个保安大叔在里面聊天,除病房外,普通人可以自由出入其它地方。
记者到达时,几个病人正在团体生物反馈室治疗,康复治疗部护士长王玫玲解释:“这是感应他们机体和心率的变化,测试他们的紧张度,再通过耳机里的指导语帮助他们放松。”
隔壁房间,几个病人在接受音乐治疗,房间虽然漆黑,却给人宁静感。 “这也是为了让他们放松。”
从治疗室出来,走廊里的病人排着不整齐的队、坐在椅子上,在你经过时,他们会疑惑地看着你。“别害怕,他们怕生,所以会盯着你看。”
径直走出康复治疗部,乘电梯到达三楼的病区,再往里走二十多米,便到了部分病人吃饭的一个地,整个空间二十来平米,有十来张桌椅,看起来就像中学食堂的样子。
每天,他们的生活很规律:11:00吃中餐,10:00和20:00服药,12:00午休,14:30起床活动,上午和下午参加各种活动:书法绘画、影视欣赏、心理治疗……
有人觉得要用武器震慑病人
但我们每天都赤手空拳
一切看起来井然有序。
早期干预病区护士长鲁凤荣说:“有人会觉得六角亭会用武器把病人震慑住,但我每天都是赤手空拳地行走在这。”
在这工作28年,她遇到过形形色色的病人。
病人小何(化名)
有抑郁症。觉得自己离开这个世界是一种解脱,他说:“我这么傻,爸妈可以放弃我…他们生下我干嘛呀。”
病人老田(化名)
无家可归。国有企业员工,单位把他送来六角亭,生活一直靠基本工资维系。差不多有近40年了,他没有走出过六角亭,也没有家人来探望。
病人程力(化名)
无处可去。经医生诊断,他已康复,达到出院条件。但家里年迈的父母亲担心自己无法照顾他,老母亲柱着拐杖来到医院,直接把存折交给护士长鲁凤荣,求她让自己的儿子继续在这住下去。
但鲁护士长无法答应,“病人如何回归社会是一个我们必须要面对的问题,这个问题可能会越来越突出。”
“很多人以为精神病院里全是武疯子,但真的不是这样。在这工作近30年的六病区护士长林国荣说:“精神疾病是一个越来越普遍的问题,双相情感障碍、酒依赖、躁狂症,甚至睡不着觉都属于精神疾病。
只不过带了“精神”两个字,仿佛这个疾病就说不出口,病人就往往就被当成“异类”。
就像每个人都会生病一样
他们只是精神感冒了
其实,他们只是精神感冒了,就像每个人都会生病一样。
不过,病人们不是没有发病的时候。他们可能沉默、抑郁,也有可能会动手打人。
就在探访前两天,86年的护士马力因为病人躁狂症发作被抓伤。他并不怯于展示他的伤口,“这就是我们真实工作的一部分。”他透露。
我问他,这样的情况不会让你犹豫到底要不要留在精神病院吗?
他说,刚开始工作时,你的确会不理解,但慢慢地,你会发现,病人们有时属于不自控的状态。当病人伤害你之后,他们会后悔,也会自责,就像一个做错事却找不到爸爸妈妈安慰的小孩。
“这份工作总有人要去做,当你看到自己护理过的病人康复出院时,你是很欣慰的。”
给他留下伤疤的是病人,让他留下的也是病人。
探寻完这些人物的故事,当我准备离开时,D女士问我“你知道瓶子的盖子为什么要盖着吗”,我有点哑然,怕刺激她的情绪,只是回了句:“嗯……”
“是因为不能让水漏出来”她又笑着自答。
是啊,多么简单的一个问题啊,她并没有恶意。
走出院区,下了半天的雨终于停了,天空开始放晴。但神秘的面纱似乎再次包裹住它:欢笑、泪水、伤痛、温暖……每天,武汉市精神卫生中心的两个院区还将上演许多故事。
不变的是,病人们还将继续接受治疗以回归社会,护士们仍然坚守岗位。
或许,社会上那扇沉重的大门可以再打开一些,虽不用过度神话,但至少我们可以不歧视。
毕竟,不接受他们是最可怕的。
后 记
六角亭,这个有着浓浓汉味的地方。
无论你怎样忽视它,它依然存在于我们这个城市。
我们选择,将它最常态的一面表现出来,而不是将它越推越远。
只因为,我们在同一个人间。
你对精神病院的印象是什么?
你还想看哪些人物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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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武汉晚报
采写:记者李杏 摄影:记者金振强 制图:胡肖
编辑 | 李杏 版式 | 胡肖 校读 | 胡肖 值班主编 | 陈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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