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中关村一小转至昆明私塾,7年后这个孩子怎样了?
文 | Zoey Zhou 编 | 新一
图 | 受访者提供
几个月前,我采访过一位母亲,她是一名佛教徒,育有四个孩子。最小的孩子只有两个月大,最大的孩子如今已经15岁了。这位曾经在报社当过记者、现在专注于心理学和佛学的知识女性胡迎莹,对教育有着非常独到的见解。(专访文章戳此处)
在我们交谈的过程中,我得知她的儿子司启彤在8岁时因喜欢上一所私塾,从著名的公立小学中关村一小退学,独自远赴云南昆明求学。去年,她的二女儿也从国际学校转到了那所私塾。如今即将上高中的司启彤,在胡迎莹的眼中,已经是一个能够独立思考、并且志存高远的学霸。
他在4个月的时间里学会了泰语,又用四个月的时间将数学水平从小学提升至了高中,并在30多位公立学校校长面前分享了学习心得。
通过胡迎莹的零散信息,我对这位“非典型学霸” 充满了好奇。今年暑假,在司启彤放假回北京的这段时间,我约他聊了聊他在私塾这7年里的学习和生活。
他告诉我说,他最大的改变是思维和心性上的不同。私塾教育让他明白,学习不止是成绩,数学英语这些科目只是一项项技能,而不是知识,这些技能并不值得让一个孩子用十几年的青春去苦学。
真正值得学习的,是心性和思维方面的知识。所以对他来说,学习从来不是一件苦差事,它是让他获得智慧的奖励,是人生最高的奖励。
私塾式精英教育
司启彤就读的私塾,是在“新教育”领域比较知名的某学堂。(避打广告之嫌,此处学堂名称不提)据司启彤介绍,学堂的校长原是武汉大学的教授,后因学业不佳的儿子被公立学校开除之事,决定亲自在家教授孩子。他给儿子找了几个玩伴,构成了学堂最早的雏形。
后来这种教育方式受到一些家长的关注,申请加入的学生越来越多,私塾的选才标准也越来越严格。后来学堂发展到一定规模之后,便从武汉搬至云南昆明,变成了现在的样子。
胡迎莹得知这个学堂,是从一位佛友那里。她经过一番了解之后,被学校所传递的“精英教育”理念所吸引。
“它的观念就是说,如果你不想让孩子日后过‘上学、考试、找工作’这种普通人的生活,想让他的生命更有价值,学堂可以帮助他实现生命价值最大化。而它所提倡的精英教育,不是获得更高的社会成就,索取更多的社会资源,而是给予,帮助他人实现生命的价值。从这个角度,我觉得对孩子一生都是受用的。”
选择这所学校与胡迎莹学习佛学有很大的关系。自从她学佛之后,整个人生观发生了重大转变。最明显的一点就是开始不受欲望的驱使,能更平和地面对生活中的起伏,也更追求精神上的满足了。
“看待很多事情的眼光会改变,因为你的目标更大了,更有价值了。我觉得人心当中都有一份需要满足的价值感,但生存本身是满足不了的,欲望本身可能也是不够的。因此我希望孩子从小就有一些大的观念在引导他。”
但她起初并没有想过把孩子送到私塾里去。在孩子的教育上,她早期是从众的。为了让司启彤进入北京顶尖的小学“中关村一小”,她费了不少力气。谁料司启彤刚上完小学一年级,参加了学堂举办的暑期夏令营之后,便不再想去公立学校了。
“儿子当时希望我在家里教他,但我知道肯定是不行的。我的个性比较强,会不自觉地想要控制他。随着他慢慢长大,有了自我意识之后,我们之间肯定会爆发‘战争’。所以我就说服他去学堂。”
胡迎莹说,当时那所学堂为了控制学生人数,只接收被推荐的学生,而且筛选十分严格,她同样费了一番功夫才申请到入学资格。虽然她不停地提醒自己,要放手让孩子成长,但距离千里之外的儿子,还是承载了她非常多的期望。
胡迎莹与儿子司启彤
如今,司启彤已经在学堂待了7年,无论是对未来的规划还是对当下的学习,他都有了自己独到的见解。
“心性是你整个人生的核心,你有什么样的心性就有什么样的人生……不需要的技能就不需要学……知识是读书而来……学习是最高的奖励……经营者永远比消费者更好……”
这些见解大多是从学堂学习而来,他很坚定地相信,这些理念是完全正确的,因为学堂安排的实践活动,让他确确实实感受到了其中的道理。
比如选择做“经营者”还是“消费者”的问题,(所谓的经营者,就是把别人和集体放在自己的前面,给他人提供帮助,而消费者则是享受他人提供的服务。)学堂会让每个学生轮流做班长和组长,并让孩子组织策划周六的外出活动。司启彤在这个过程中,真切地感受到当一名经营者比一名消费者更好。
司启彤原来很喜欢单打独斗,只想完成自己的人生目标。但经过7年的成长,如今的他觉得团队合作以及帮助他人更让他快乐。
胡迎莹对儿子7年的成长表示认可。她说虽然学堂所教授的内容、营造的环境偏理想化,孩子进入社会之后还需要圆融,但有这些宏大的理念做引导,就比只关注眼前的得失强。
“虽然他现在只能这样说,还做不出什么来,但我觉得最起码他有这么一颗种子。最后这颗种子往哪里发芽我看不到,但有就比没有强。所以在这一点上我对儿子特别满意。”
胡迎莹时常感概,如果当年有人能够告诉她,上学不是为了拿一个成绩,也不是在未来找到一份可以糊口的工作,而是可以做更多的事情,那么她可能会更有目标,也不会觉得学习是一件很累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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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年的私塾生活
胡迎莹这番“希望生命更有价值”的良苦用心,到了司启彤这里就变得十分简单。他第一次参加学堂的暑期夏令营时,就觉得挺好玩的。相比公立学校课堂上的严肃,这里的课堂更有趣,课后也不是一直玩,会做很多运动。
不过喜欢归喜欢,司启彤起初并不愿意到这里读书。他回忆说,那个时候年纪太小了,不想离家这么远。但是妈妈反复劝他去,他又不得不从,所以每次离开家时他都会哭。
刚到学校时,司启彤每天晚上都哭,哭了大概半个月左右,情况才开始好转。不过当他给家里打电话、放假从家里离开、或者妈妈去学校看他时,他还是忍不住要哭。后来大概过了两年的时间,他好像突然间长大了,从此就也再没有因为想家而流泪。
“老师给了我很多的帮助,比如让我忙起来,这样就没有时间想家了;还会告诉我想家没有用,不如把时间花在更有价值的事情上等等。但我感觉还是因为自己长大了。”
司启彤在学堂的生活比较简单,主要分为练功和学习。练功是练习中华武术的基本功,全校师生无论男女,全都要练习武术。
刚到学堂的时候,司启彤的练功时间是两个小时。成为大龄学员之后,练功的时间增加至三个半小时,从上午7点到11点30,下午和晚上则是学习时间。
学习则是学习中国传统文化,比如老子、道德经之类的书籍,再辅助上一些英语课和科学课。英语课主要利用电子设备,学习新概念英语课程,科学课则是看BBC和美国国家地理的纪录片,并配合课堂讨论和小组辩论。
周六是集体活动时间,老师会带着学生到周边郊游,并上一节主题课。课堂内容包罗万象。周日是自由活动时间,中午可以拿电话与家长通话,到了晚上则要把电话上交,等到下个周日再来取。
司启彤(右一)13岁时与同学一起在大理举办了一场的夏令营,将学堂的价值观传递给同龄人。
学堂最早是以弘扬中国传统文化为主,数学、英语等学科知识教授得很少,心性和思维方面的内容讲得比较多。比如每周的主题课会有策论。
所谓策论就是辩论比赛,司启彤班上20个男生(学堂是男女分开建班),他们被分成4个小组,每个小组针对这次主题提出看法,并完善一个辩论演讲,然后再与其他小组进行PK。
在司启彤心中,策论是最长见识的。每次策论他都能听到很多传奇人物的故事,并从中学得思维方式,所以司启彤会把策论当成一种奖励。学堂的老师也说,只有优秀的人才能得到这样的奖励。
这种纯粹的“新教育”方式持续了几年,后来有家长要求学堂增加一些数学、英语等科目,以便孩子日后出国深造。于是司启彤所在的学堂就推出了现在的突破班体系。
突破班也就是用几个月的时间,突破一项传统学科。比如用四个月的时间让数学达到美国SAT考试的优秀水平,再比如用四个月让英语从零基础到听说流利等等。
司启彤加入数学突破班时,只有小学一年级的水平。经过三个月的集中学习之后,他在满分为800分的SAT测试中获得了700分。等到突破班课程结束之后,他已经取得了SAT满分的成绩,与他同班的20个学生中,有8个人获得了满分。此外,他还用四个月的时间,让泰语达到听说流利的程度。
“虽然SAT的数学题比较简单,但是我们的成绩还是反映出了集中学习的成效。传统的学习方式就像同时打了好几口井,每天在不同的井里耕耘一点点,这样效率很低。突破班则是把一口井打得很深,然后再开始打另一口井,我认为这种学习方式更加高效。”
司启彤始终认为,真正值得学习的并不是数学、英语这些技能,但为了升学不得不掌握它们的时候,就应该用最短的时间攻破它们。
朝着藤校努力
司启彤所在的私塾共有一百多名学生,他们几乎全都来自超一线城市,其中深圳的生源最多。这些学生由20多位代班老师负责,平均每个班级配有三到四名老师。
这些老师不会教授学生具体的技能,学生在技能方面的学习全靠自学,学堂只提供学习资料。老师的职责是帮助学生调整学习状态,比如学习效率低的时候怎么办,学习遇到困难时怎么调整等等。
学堂最早一批老师全部来自校长的前单位“武汉大学”。后来学堂的学员成年后,有部分优秀的学生经过考核,留在了学堂任教。自那之后,学堂多半的老师都出自内部。司启彤的理想就是成为一名私塾老师。
司启彤做演讲
“我认为教育更有价值。我原来是一个很安逸的人,享受过小日子,但现在我觉得人生应该做点事情,做点成就。如果我可以成为一名新教育的老师,我会觉得自己的一生没有白过。”
不过,相比原来通过内部选拔直接留任不同,如今学堂对老师的要求越来越严格,藤校毕业已经成为必要条件之一。这样的改变主要源于学堂家长们的期待。
在司启彤看来,自从学堂开设突破班之后,一些家长希望孩子毕业后能去美国读名校,因此学堂又新增设了一所高中,它专门为此而存在。
这所高中对达到入学要求的学生减免三年学费。以司启彤一年20万的学费标准来算,三年将减免60万元人民币。不过能够进入这所高中的难度很大,首先要掌握两门外语,其次是SAT考试成绩达到1400分(满分1600分)。
“1400分是哈佛大学录取学生的最低分数线,学堂是按照藤校的录取标准来划分数线的。”不过司启彤也坦言,哈佛每年招收的学生中,有25%的学生SAT成绩达到满分,所以这1400分其实没有什么竞争力,只是作为一个入学门槛。
目前司启彤已经顺利考入这所高中。第一年他将学习第三门外语,第二年是全力备考SAT,第三年则是自由安排。不过每天的习武和心性教育课程不会因此而停止。想要成为学堂的老师,这是必不可少的修炼。
回顾这7年的私塾生活,司启彤说对他影响最深的是学堂里的老师。他非常欣赏这些老师,他们有的人做事能力超强,有的人性格超好,还有的人特别有智慧,所以他希望自己日后能成为他们中的一员。
“我考藤校已经不是为了再获得什么,而是希望把中国优秀的教育展示给世界,特别是展示给那些优秀的人。同时我也希望向那些优秀的人学习,把好的品质和思维带回到学堂里。”司启彤说。
去年3月,司启彤的妹妹从北京某国际学校转学到他所在的私塾。经过一年半的学习,司启彤看到了妹妹身上的改变,从娇气变得更加独立。胡迎莹谈及当时这个决定时说,她的目标很明确,就是要打破女儿的舒适圈。
“我女儿没有什么志向,我们给她设计一个很温暖的避风港,遇到问题时她就会逃进来。把她送到私塾去就是要逼迫她独立,什么时候她知道人生属于自己,要为自己负责任了,什么时候她才是真正长大了。我始终认为,作为父母,我们应该认真思考,什么样的爱才是对孩子好的爱。”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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