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铁改革，职工背锅？法国如何处理数百万人出行大问题？
2月26日，法国政府推出了备受关注的铁路公司改革计划，并宣称改革刻不容缓，为了确保进度，政府准备通过政令而非立法途径去实施这一计划。这一改革方案刚出炉便受到工会的强烈反对。
法国总理解释说，法铁背负的沉重债务是政府下决心改革的主要原因，而近来反复发生的列车晚点事故则凸显了必须改变现状的紧迫性。据政府披露的数据，法铁的债务总额已超过500亿欧元，而且不改革的话，债务还会以每年30亿欧元的幅度增加。
政府表示，本次改革的重点是现有的铁路员工公务员机制，因为这一机制代价高昂，而且不利于提高效率，因此应该引入市场竞争机制；至于为改革造势的调研报告主张的另一项重要建议，即弃用亏本经营的偏僻地区线路，则未被政府采纳，主要原因可能出于目前的政治考量：许多地区民意代表强烈反对“纯粹以会计的思维”去策划铁路改革。
尽管政府表示法铁公务员机制改革仅针对未来员工，不会触及现有员工的待遇，工会仍然表示坚决反对，认为这一机制与铁路员工特殊的职业使命直接相关，是确保公共服务的前提；工会同时还反对政府将员工当作公司债台高筑现象的替罪羊，认为政府取消公务员机制是为公司私有化作准备。
法国铁路公司的问题显而易见，但症结何在，如何改革，则难有共识。从减轻债务的角度来说，如果纯粹从市场角度去算经济账，与公务员机制相关的某些特殊待遇受到质疑并不让人感到奇怪。现代法国铁路员工待遇的起源始于20世纪初，当时铁路并非国有，其员工的技能与培训成本受到重视，因而在市场行为的作用下形成了这一特殊机制，在1937年铁路国有化之后沿袭了这一传统。其特殊待遇的主要内涵是铁饭碗，退休早（司机50岁，其他员工52岁），工资略高于业外类似技能员工，以及家属享有特价车票等。法铁每年为15万员工支出约40亿欧元，如果改革能节省开支，对大部分纳税人来说何乐而不为？再说，随着时代的发展，从前的特殊技能以及与职业相关的艰辛程度都有了巨大的变化，在大多数人都需要作出努力的时候，铁路员工为何不能作出相应的努力呢？
与此同时，将法国铁路系统改革的成功与否押宝在未来铁路员工机制上难以令人信服。因为，将债务的主要责任归咎于员工的特殊待遇显然站不住脚，历届政府将其它领域或部门的困难转嫁到法铁身上是它债台高筑的重要原因，无论是萨科奇时代还是奥朗德治下都出现过此类决策（比如让法铁出资数亿购买它根本不需要的列车和维修设备去拯救阿尔斯通公司），再比如砸数十亿欧元投资新的高铁线路而不问其收益，或者维持不少人口密度很低的地区的铁路亏本运营，等等。企业以及相关政府的决策是导致法铁债台高筑的重要原因是不可否认的事实，这类问题不解决，政府和企业的关系不理顺，很难让人相信能从根本上解决法铁的问题。
毋庸讳言，政府虽然强调法铁不会成为私营企业，但引入市场竞争机制即意味着一定程度的私有化。竞争机制从理论上说可望提高企业和服务的效益，但法铁未来的公有和私有双轨制将如何运作并非小事，它涉及到一个重要的公共服务部门的未来，涉及到每天数百万人的出行，涉及到法国许多地区的综合整治与铁路交通命脉的关系，绝非“纯粹的会计思维”所能解答。
有关铁路私有化的他山之石不少，相对成功的例子也许有，比如日本，但远隔千山万水，文化传统差距太大，难以借鉴；至于近邻英国，其改革常为改革派所称道，但恰恰是英国的例子值得法国人警醒：始于上世纪九十年代的私有化难让英国人自豪，且不说私营企业不愿投资建设包括信号安全系统现代化等基础结构曾导致许多严重的事故、死亡数百人，英国列车的准点率、服务以及偏僻线路覆盖率都难以跟欧陆相提并论，而英国的列车票价更高居西欧国家榜首。如果以为这一切是因为私营企业遵循了铁路经济的市场规律，那就更会感到意外了，因为英国政府承担了投资铁路建设的损失，纳税人因此承受的负担高达600多亿欧元。在此举这一难说成功的案例，并非为了证明私有化绝对错误，而是为了说明无论私有还是公有，最终还得看公权力如何合理掌控铁路经济，看如何运作符合绝大多数人的利益，而不应陷入私有化、公有制的意识形态争议。
面对如此复杂的问题，法国民众有知情权和参与讨论权，不能由几个所谓的专家通过他们的调研报告垄断有关这一改革的话语权，但法国政府却以时不我待为依据，要绕开国会、以政令形式强推改革，所谓的协商只能给人以走过场的感觉，如此匆忙的做法难免剥夺了民众的上述基本权利。这种策略让人难以理解。因为法铁的困境除了其债务重负外，还有其服务每况愈下的严重趋势，如何通过改革改善服务质量关系到数百万民众的日常出行，而在政府的改革计划中，对如此重大的民生问题却显露出令人难以置信的空白，似乎铁路员工体制的变化可以是点石成金的魔杖，解决所有相关难题，在这种情况下，改革意愿的合理、合法性难免因此受到质疑。
我们赞成与时俱进的改革，但这种改革应该以符合绝大多数人的长远利益为目标。得到民众的理解和支持对改革的成功至关重要。
（原标题为“法国铁路改革：“高速政令”并非良药”）
（欧洲时报评论员）
编辑：靖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