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利太好”是幌子？“政府任性花钱、职工背锅闹事”的法铁博弈大起底
因反对政府强推铁路改革、削减铁路工人福利，从4月初到6月底，法国铁路将进入持续三个月的“罢工季”，同时，巴黎地铁工会也“共襄盛举”于3月底进行大罢工，声援铁路工人。这场旷日持久的大罢工与2月底法国总理菲利普公布的国营铁路改革息息相关。
此次改革，点燃铁路工人怒火的关键导火索便是政府希望在新招员工时，废除“铁路职工”（cheminot）身份，代之以劳动法上统一的雇员身份。目前“铁路职工”的福利究竟有多丰厚，以至于政府痛下决心向其“开刀”？
终生“铁饭碗”
首批“铁路职工”（cheminot）身份始于1920年，这一身份代表着一系列相关权利、补贴和奖金制度，以补偿铁路工人艰苦的工作环境。并非只有火车驾驶员可以获得“铁路职工”身份，检票员、管理人员、售票窗口人员都可以获得它。
一旦获得“铁路职工”身份，员工就同公务员一样好比捧得终生“铁饭碗”，因为他们可以免遭“经济原因”的解雇（licenciement économique）。“铁路职工”只有三种情况会失去工作：辞职、退休或除名（radiation）。
补休假期多
国营铁路员工每年拥有28天的带薪年假。每当员工工作时间超出法律规定范围（即7小时/天，35小时/周），他们可获得补休假期（RTT）。据国营铁路SNCF公布的2016年数据，火车驾驶员和检票员平均每天工作7小时48分钟，因此平均每人一年可获得22天的补休假期（RTT）；火车站工作人员可获得18天的补休假期，如果上的是夜班，可获得28天的补休假期。
据法国劳动部2017年8月公布的数据，法国领薪职员一年平均拥有33天的带薪假期和补休假期，法国国家公务员（教师除外）则平均拥有42天/年的带薪假期和补休假期，而法国私企职员平均只有29天/年。相比这一数据，驾驶员和检票员总共50天、火车站工作人员46天、火车站夜班工作人员56天的带薪年假和补休假，可以说是相当的“丰厚”。
工资略高于法国平均水平
根据国营铁路SNCF数据，“铁路职工”2014年平均毛月薪（税前）为3090欧元，比法国国家统计及经济研究所（Insee）公布的2013年法国平均毛月薪2912欧元高得并不多。从操作人员到管理高层，国营铁路员工工资共分8个层级，除了管理高层，火车司机的工资最高，其中B级火车司机2016年平均毛月薪达到3591欧元。
花式津贴名目繁多
据国营铁路SNCF公布的数据，2012年至2015年，火车上销售工作人员平均每月获得的津贴可以使收入增加25%。其他工作人员，从火车司机到管理层，这一数值可以达到10%-19%。
为了提醒铁路职工校对自己的工资单，Sud-Rail工会公布了2017年铁路职工津贴、补助和奖金详细列表，除了住房补贴、出行补贴、夜班补贴、周末节假日工作补贴等常规项目，其中不乏一些“花式”名目，如员工可获得专门的工作服清洗补贴、每月183.65欧元的“养狗”补贴、每公里0.06欧元的“骑自行车”补助，国营铁路还为会外语的员工特别发放语言能力津贴，如会英语、德语、阿拉伯语和荷兰语的员工每月可获得74.94欧元，会西班牙语、意大利语和葡萄牙语的员工每月可获得59.27欧元。此外，火车司机还能得到额外的驾驶津贴（prime de traction），比如货物列车司机每驾驶1000公里可获得88.54欧元的驾驶津贴。
退休早
铁路职工退休年龄比绝大多数法国职员小，到2016年，负责地勤工作的铁路职工退休年龄为55岁，驾驶员为50岁。
不过有关铁路职工退休年龄延后的改革一直没有间断过。到了2024年，地勤人员的退休年龄将达到57岁，驾驶员为52岁。但相对的，法国普通私企员工退休年龄是62岁（1995年以后出生者）。
免费坐火车
所有国营铁路员工，无论是否获得“铁路职工”身份或是否已退休，都享有“出行便利优惠”，即所有火车票免费或以极低的价格购得。员工的家属也享有类似的优惠权利，员工伴侣和孩子购买火车票可以打1折，其父母和伴侣的父母每年可享受4张免费票。
住房优势
国营铁路会为新募员工发放4年的住房补贴，此外，国营铁路拥有上万套住房可供“铁路职工”租借，其中一部分属于福利房。
谁可以成为“铁路职工”？
为了获得“铁路职工”身份，需要满足以下条件：
法国人或欧盟居民；
小于30岁；
无犯罪记录；
成功通过试用期（管理层试用期可以长达2年半）；
一旦过了30岁，国营铁路SNCF通常会以签署长期合同（CDI）的方式雇佣员工。
根据法国政府邀请法荷航空联合公司（Air France-KLM）前任总裁斯皮内塔（Jean-Cyril Spinetta）针对SNCF现状和改革构想所做报告，SNCF在法国共聘有约14.5万员工，其中12万员工拥有“铁路职工”身份，相当于总员工人数的近90%。在最新招募的员工中，75%拥有“铁路职工”身份，另外25%签署的是长期合同（CDI）。
改革法案“闭口不提”的两大问题
今年2月26日，法国总理菲利普公布国营铁路改革进程。总理毫不讳言：SNCF公司目前积弊丛生，包括线路老化、晚点严重、债台高筑。然而，有关SNCF庞大债务问题和政府在报告中提过的通过“从工业、管理和福利方面进行内部战略措施”来改善SNCF的运营状况，授权法案中却并没有提及。不仅让人发出“政府任性、工人背锅”的质疑。
截至2016年，法国铁路公司SNCF负债已达460亿欧元，预计2025年将达600亿欧元，这使得它很难改组成为股份有限公司。据“欧洲一台”指出，SNCF的负债情况因萨科齐2007年上台后推行的高铁TGV扩张而加剧，法铁负债因此每年增加15-30亿欧元。
政府用来作为改革依据的法铁调查报告也承认，在法铁近500亿欧元的总债务中，约230亿欧元应算在高铁扩张投资战略上，属于公共债务，而非单纯的企业债务。
2013年以后，负债累累的法铁在奥朗德任内继续扩大投资：LGV南欧大西洋线、LGV布列塔尼蒙彼利埃线……据《世界报》报道，LGV的开发费用大约在230亿欧元。
2014年政府曾制定限制法铁投资发展的“黄金定律”（regle d'or），即净负债与营业利润率的比例不超过18，超过这一比例的投资花费须由中央或地方政府出资。但这一比例从未被实现（据最近一次统计，目前这一比例是23左右）。即使存在这一规定，连接巴黎和戴高乐机场的戴高乐机场快线CDG-Express的出资还是将由SNCF Réseau负责。
2014年，法国国家统计与经济研究所（Insee）与欧洲统计局（Eurostat）决定将SNCF Réseau部分债务归为公共债务。官方来说，法国政府“认领”了100亿欧元的SNCF债务。法国劳工总联合会（CGT）则希望政府能承担目前法铁的所有债务。但2016年政府一份报告认为政府承担全部或部分债务并不适当，因为这将增加公共赤字，使得政府公共赤字降到占国民生产总值3%的目标无法实现。
在公布的新的法铁改革法案时，政府再次拒绝承担债务。经济部长勒梅尔也表示：“SNCF改革的重点是使其变得更有竞争力、增加其收益，总之，在改革结束之后，我们可以开始讨论政府承担SNCF债务的问题。” 政府于3月14日公布的铁路改革授权法案也没有提及SNCF这一债务问题。
不过，政府“任性”花钱的脚步并未因此停止。法国经济部长于3月22日宣布将在今年6月底向阿尔斯通（Alstom）订购100辆“未来TGV”，总价值达到25亿欧元。这种新一代TGV将于2023年投入使用，由阿尔斯通集团和SNCF共同开发。阿尔斯通集团曾于2016年宣布将在2018年停止在贝尔福的火车头生产业务，曾一度引发政府危机。
政府这一大单就是为了保住阿尔斯通位于贝尔福和拉罗舍尔工厂职工饭碗。但SNCF是否真的需要这些TGV，就不得而知了。此外，值得注意的是，阿尔斯通其火车、有轨电车和信号系统部门预计将于2018年年底与德国西门子合并，政府在这种情况下，仍如此大手笔“拯救”阿尔斯通，也令人觉得有些匪夷所思。
（欧洲时报/周轶伦 ）
编辑：靖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