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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若是不出趟远门,就无法回到一张书桌前写作 | Hi Jane

2017-05-22 简安&孙赛赛 Hi Jan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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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i Jane,

最近,我去秘鲁做了一趟火车,同行的有几个西方记者我觉得挺有意思的,说给你听。摄影:Matt Crossick

Michael Kerr一直在Telegraph报社工作,干过各种版面直到机缘巧合落在旅行版才找到自己所爱。然而,报纸连年萎缩,旅游版却额外坚挺,不断加厚,他派遣作者撰写文章,自己却没时间出去游历和写作。于是人到中年突然决定辞职上路,为了旅行,更为了自己多写字。他开了个博客,名字也挺幽默:Deskbound Traveller。“因为我总还要回到桌前写作啊。”积淀深厚Telegraph也还是固定找他撰写文章。

离开Cusco的早上,我和Michael吃了个离别早饭。

在所有特别认真,热爱记笔记、提问题的西方老记者中,Michael还是很特别。他小本儿不离手,而且他总是若有所思的样子。别人是听到什么介绍的时候记,而他则不一样。有次坐船两个多小时,我和所有人基本都在昏睡。我中间醒来,却看Michael一人站在船中,凝视远方,做思考状,然后又坐下在他小本上奋笔疾书。就这样他记了一路。

Michael涉猎广泛,跟他聊旅行文学,他能随时引经据典,并能对比各种作家的特点等等,这让我很崇拜。他下个目的地想去阿拉斯加。“今年是俄罗斯把阿拉斯加卖给美国150周年,在阿偏远地区还住着当年俄罗斯人的后代,他们还说着一种在俄罗斯已经消失的方言,而且你还能找到俄式的东正教堂。”若不是我觉得国人大概不会关心这个角度,我真想派他为我们杂志去做这么有个性又深入的题目。在美国发现俄罗斯,嗯。

Aaron一直在伦敦的媒体任职,可能伦敦逼仄惯了,一次他飞到科罗拉多州的丹佛飞机下降时他就格外吃惊:喔噻,这TM是什么地儿啊,居然一望无际都是荒地。天大地大的科罗拉多在他心中深深种了草。回到伦敦,他觉得自己今后几十年的生活都看得到模样,于是就毅然决然地说服妻子,一起把家从伦敦搬到了丹佛市郊的小镇上。他现在很享受自己的生活,周末就能去大自然中撒野。没想到,因为自己落在丹佛,还得到机会帮英国大报报道所有跟美洲相关的旅行。

火车一早停到海拔4000多米的La Raya山脉脚下,Shaun又飞跳进“沟壑”创作去了。

Shaun是个老帅哥,身材高大,鼻梁挺阔,看得出年轻或现在应该都艳福不浅。他特别Social,也爱笑,性格很好。一问才知道,过去二三十年他一直都是个销售。在北加州的高科技公司做全美销售VP。收入很好,但做得十分没劲。离婚是他的人生转折点,他突然一个人,压力也没那么大了。公司想升他做全球销售VP,但他说不,我要去干我自己想做的去了。他开始做摄影师,到现在已经7年了。听说前4年真是特别难熬。也是,想想一个习惯指点江山的高大帅哥高管,要在中年时去跟摄影师做学徒助理……Shaun现在拍照也是特别认真,他经常上窜下跳,基本我刚下车他已经蹿到不知哪个山头去拍照了。我跟这些有趣的旅游作者一起玩儿了两三天,虽然不足以熟悉,但都挺喜欢他们的。他们每个人的路线不同,但都是人到中年时做了巨大的改变,放弃常规,拥抱所爱。这个过程一定没有听上去的这么容易,但也肯定没有想象的那么难。毕竟,他们是朝自己自愿又热爱、期待的方向走。发现自我并追逐、拥抱自我,不正是人生中最重要的么?

你的人生好像也在经历这种变革?在柏林,你遇到什么有趣的人么?

在从达拉斯飞回北京的机上,

SS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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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ear SSS,

说到火车,我最近也坐了一回,从阿姆斯特丹到柏林。这趟火车历时6个多小时,赶上大中午的,我被太阳晒得昏昏欲睡,睡着睡着,忽然听到隔壁车厢里传来一阵手风琴声和歌声,琴声和歌声中气十足,彻底让我从昏昏欲睡中清醒了过来。我好奇,想打探谁大中午在火车车厢里唱歌,就起身走到隔壁车厢去,刚打开车厢的门就惊到了:这TM都什么人啊?!是穿越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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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眼前大概6-7个穿着传统的巴伐利亚服装——灰绿筒袜、苔藓绿灯芯绒短裤、苍绿色碎花马甲、插着羽毛的帽子,留着大大络腮胡子的德国男人举着啤酒,气壮山河地在车厢里唱歌。唱着唱着,他们还不时碰杯,同时把歌声送到另一个高潮。你看过《茜茜公主》吗?他们一个个都特别像茜茜公主的爸爸,仿佛巴伐利亚的马克思公爵带着他的朋友们从古穿越至今,在一节列车上豪迈欢唱。我倚着车窗听了好一会儿,问列车员这些人是演员吗?是德国高速列车请来为乘客助兴的?列车员擦着啤酒杯笃定地说:不是,他们都是这节列车的乘客。他们应该是巴伐利亚来的。

这群巴伐利亚老人旁若无人地唱着,也许这就是他们的日常生活,穿着传统德国服饰,踏上一列火车,喝着啤酒唱着歌……却让隔壁车厢的一个亚洲人有种惊奇的穿越感觉。旅行是不是特别迷人?人若是不出趟远门,就无法回到一张书桌前写下一个故事。

我最近出了一个月远门,飞机、游轮、火车坐了个遍。大多时间,我都是一个人旅行,虽然一个人出门cost比较高,吃东西也不能点太多,但我能有足够的空间观察这个陌生又瑰丽的世界。不需要按着既定的时间出发集合,也不需要照顾他人的喜好,随时可以停下来,也随时可以走,可以像Michael那样总是可以“若有所思”。工作的时候我喜欢选择飞机作为出行工具,但旅行的时候,只要不赶时间,我喜欢坐火车,几年前我写过一篇文章《多了个伦多》,讲述我在加拿大坐火车旅行的经历,从多伦多到蒙特利尔火车上的那几个小时,好像是我星际飞跃的专属休眠舱,至今都觉得很享受。

你问我,我的人生是否也在经历Shaun的那种变革,我想说,我没那么纯粹。毛姆写的《刀锋》、《月亮和六便士》都讲述人的变革,放弃常规,拥抱自我,但在两本书里,我都没看到清晰的观点,是好,还是不好。人变革,多半都经历了内心的诸多撞击,也许在现实中败北,也许天性使然,放弃常规不见得适合所有人,结局也不一定会很圆满,但它一定适合一些人,也许Shaun是那样的人。我总是觉得放弃常规,是需要有资本的,我的资本不知道尚且不够。

我说过多住一个城市总是好的,并非我对现实失望,也许这是血液里的天性。有人是农耕民族,需要安家立业的安全感,我是游牧民族,我需要流动带来的澎拜活力,所以我愿意尝试“从销售总监”到“摄影助理”的转变,我常常可以从新生活里找到乐子和满足。

柏林是一个让我相见恨晚的城市,有个慕尼黑人问我是否喜欢柏林?我告诉他,I like Berlin and what I like best are those contradictions...慕尼黑人嫌柏林相对有些破和脏,但我喜欢柏林这个城市里的诸多冲突。我在柏林新认识的朋友带我去了柏林最好的bar喝香槟鸡尾酒,这个bar里的酒保浑身刺青,长得凶神恶煞,但是语气却极度温柔,简直跟伦敦丽兹酒店的态度无差,他在我们面前调酒,我的朋友说,他不是酒保,他是个艺术家。

柏林有趣的人事太多太多,下回我再慢慢告诉你。

Best regards,

Jan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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