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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到一处,天翻地覆”:集“疯子和阎王”于一身的县委书记李智远

2017-01-10 本刊记者 夏自钊 决策杂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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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他的“异想天开”,有人称他“李疯子”;由于对公务员和下属过于严苛,他在背后被称为“李阎王”。



在陕西官场,李智远颇为引人注目。8年来,他从凤县县长、眉县县委书记升任隶属于渭南市的县级市韩城市市长、市委书记。一路走来,李智远因其个性化的施政,被称为“每到一处、天翻地覆”。

凤县是秦岭深山的一个小县,多年来默默无闻。然而,在2010年前后,凤县旅游经济平地崛起,随之在全省县域排名从末尾挺近前十。陕西一位经济强县领导由此发问:“凤县没有煤油气,没有交通区位优势,也没有名胜古迹,凭什么进入十强?”凤县的发展之道在省内引发广泛讨论。

在眉县四年期间,他亦颇有作为,当地坊间戏称“以前眉县人都不知道县委书记姓甚名谁,而现在眉县人都知道有个李书记”。调任韩城后,李智远的做法给这座能源型城市带来了转型的希望。

在政声卓著的同时,质疑和争议也伴随他施政的全过程。对于他的“异想天开”,有人称他“李疯子”;由于对公务员和下属过于严苛,他在背后被称为“李阎王”。


“反弹琵琶”的旅游书记


如今,慕名而来的省内外游客让凤县的宾馆每到周末家家爆满,以至于不少游客不得不在邻县甘肃两当县住宿,然后去凤县旅游。让凤县这个原本名不见经传的小县一跃而为省内外旅游新秀的正是时任县长李智远。

李智远第一次进入大众视野,就颇具争议。2007年,媒体爆出一条新闻:国家贫困县凤县要耗巨资“栽星种月”,打造月光城。所谓“栽星种月”,就是在县城边的五座山上“栽”满4000多盏太阳能星星灯,并在山顶悬挂一个5平方米的大屏幕冒充“月亮”。这条新闻立即引发舆论广泛关注,争议纷纷指向李智远,正是他一手主导了这一项目。

“栽星种月”之后,李智远打造了另一“形象工程”,一座水柱高达180米的音乐喷泉,号称“亚洲第一高”。

紧接着,李智远做的第三件事让质疑声达到顶峰。2008年10月,凤县发出《关于恢复和变更凤县部分羌族群众民族成分的相关通知》。通知称,原来是羌族后来改为汉族的居民可以恢复羌族身份,而具有凤县户籍、居住三代以上的汉族人,也可以更改为羌族。 

这份通知引起轩然大波,甚至有人质疑凤县在“发地震财”,因为汶川地震后,国家提出要抢救羌族文化。各种争议铺天盖地而来,反对者说它是权力的臆想,支持者说它是为发展县域经济独辟蹊径。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的争议,让凤县知名度骤然飙升。

2009年4月,李智远接受媒体采访时坦言,几次受到质疑时,他每天都在想,当时小岗村签生死状的决心和他受到的压力是一样的。李智远说,如果怕别人说什么就停手不干,那什么事也做不成,凤县就会穷山恶水下去,资源也会逐渐枯竭。 

当时的凤县,产业结构极其单一,以铅锌矿为主的矿业支撑了凤县GDP的80%。2007年,铅锌矿出口退税优惠被取消,凤县经济随之处在崩溃边缘,80%的采选矿企业处于停产状态。

李智远曾坦言,为思考凤县往何处走,经常在半夜惊醒。“交通不便,企业难进来,大学生也招不来;建商贸中心,地域也不允许。”李智远决定,只有发展旅游业,才可以与迟暮的矿业抗衡,于是提出“旅游兴县”的口号。但凤县既没有人文景观,也缺乏名山大川,即使在宝鸡,凤县旅游资源也名不见经传。

“做旅游,凤县凭什么?”在李智远看来,政府就是要“黄土锻成砖”,把贫瘠的山和水打造成旅游产品,而造星星、搞喷泉,甚至“汉改羌”都是在为先天不足的凤县制造旅游资源。

这种思想当时并不被接受。建音乐喷泉的时候,有人反对,说“西安大雁塔北广场喷泉最高才60米,宝鸡市的也才40多米,咱们建个80米的就行了”。李智远认为,“不要说做80米,做100米也不行,要做就做成中国第一或亚洲第一”,“只有用喷泉的高度才能弥补凤县交通区位、人才支撑等方面的不足。”


李智远说,不管是“栽星种月”还是建喷泉,实际上是“一次思想的较量”。建喷泉的过程,实际上是凤县人解放思想的过程、观念跨越的过程。“高高的喷泉,已经成了凤县人的自豪和创新精神的象征。”

伴随着争议,过去默默无闻的凤县成为陕西“旅游新贵”,游客接待人数和旅游综合收入连年增长。2010年达到209万人次和20.6亿元,分别是2006年的14.9倍和35倍。县域经济综合实力也由全省31位跃居第8位。


“每到一处,天翻地覆”


在支持李智远的声音中,典型说法是“过去干部不干事,李智远干了很多实事”、“李智远每到一处,天翻地覆”。

在眉县,李智远规划了多个工业园区,简称“四区五园六基地”,其中仅滨河文化产业新区面积就超过了整个眉县老县城的面积总和。

李智远的“大干快上”,还体现在城市规模扩张上。李智远到任眉县前,眉县最高建筑只有18层,三年后李智远离开时,县城主干道两边超过20层的高楼随处可见,眉县城区面积整整扩大了一倍。

当时眉县全民招商,全县干部分5个小组。全县8个镇和18个大部门也成立招商分局或招商办,围绕太白山国家级旅游产业新区、中国陕西国家级猕猴桃基地等组建了9支常年专业招商小分队。

到韩城后,李智远依然重复“大干快上”的路线。2015年1月,刚任职韩城市长的他,提出在韩城实行“三年千亿振兴计划”,力争工业总产值年均增长15%左右,三年突破1200亿元。目前韩城也在全民招商,实行“百支队伍千名干部进万家企业”,30支招商小分队正在奔赴各地。

对于全民招商,不少人表示怀疑,盲目走出去招商会不会是劳民伤财?李智远则说,走出去招商,如果招不到商,也可以推广一下韩城旅游,招回来游客,就算连游客也招不到,那就解放解放思想。李智远早年在深圳挂过职,后来又读过一年新加坡南洋理工大学的“市长班”。在他的讲话中,“解放思想”一直是一个高频词。

为何李智远能“每到一处,天翻地覆”?在干事的方法方面,李智远有他特殊的见解。“大干没风险,小干风险大;早干没风险,晚干风险大;快干没风险,慢干风险大。”这句话是李智远的名言,也基本上代表了他的做事方式。

在一次会上,他曾对自己的这一“名言”做过系统的阐释。“大干可以在更大范围整合生产要素,形成新的生产链和新的业态,会产生出意想不到的效益,收到1+1大于2的效果;小干则会破坏生产要素的内生功能,1+1还可能小于1”,“早干与晚干,现在上级干工作靠典型推动、榜样示范,早干、别人还没干的时候你来干,就可以成为典型,上级部门要钱给钱、要人给人,要物给物。等典型经验推开了,你只有自己掏钱去干了。”“快干与慢干,国家出台的每项政策都有一定的期限,只有动作快才能抓住期限内的最佳机遇。”

对于快干与慢干,李智远举了凤县修水泥路的例子。当时的政策是每公里补助15万元,但当年只修了27公里。当李智远提出第二年修250公里时,交通局很惊讶,说当年30公里都没修完,250公里几乎不可能。李智远于是说:“一定要抓机遇,增加紧迫感。国家政策好,修多少补多少,哪有这么好的事,应该有使不完的劲,机遇不可丧失。二是改变方法,让12个乡镇都变成法人,把县交通局一个积极性变成13个积极性,一个积极性一年修27公里,13个积极性,一年不就能修300多公里吗?”实践证明李智远做对了。从2007年开始,凤县每年修200多公里水泥路,2010年时全县公路干线总里程接近1000公里,而且2010年时该项补助政策已没有,之后修路都是地方财政掏钱。

“就修路这件事情,如果我们不快干、不早抓,看似耽搁了修路,其实是把凤县发展的历史机遇错过了,这一耽搁就是十几年甚至更长时间。”李智远说。


后发追赶型县域的发展之道


2011年到2015年间,《陕西日报》就县域治理之道对李智远做了数次长篇访谈,李智远也在《陕西日报》上发表了数篇署名文章谈县域发展。在这些访谈和文章中,李智远系统阐述了自己的县域治理理念和施政哲学。

在李智远看来,“越是贫穷落后的地方,思考问题的起点越是要高、思路越是要新、眼界越是要宽。”欠发达县域总跟在别人后面不行,即使是创新,也是别人创新领先一步,自己则要领先十步。“创新一步只能解决推动日常工作的问题,必须绞尽脑汁,想出奇制胜的创新点子,才能出生产力、出效益。”

发展县域经济,人们最常说的一句话是要“因县制宜”,而凤县发展旅游业几乎可以说是“无中生有”。李智远说,贫穷落后的地方,做工作要从现实出发脚踏实地,但考虑问题不能仅从一穷二白的实际出发,要有大视野、大境界。县域经济结构的调整,如果老停留在自己有什么才发展什么,反而把自己束缚住了。

李智远当时分析认为,虽然凤县自身的工业化、城镇化水平不高,人口只有十多万,而联系宝鸡、西安等大中城市来看,市民的旅游休闲需求已经到了井喷式增长阶段,但旅游产品供给远远滞后于需求。发展旅游业似乎超越了凤县的“实际”,但却符合更大范围的“实际”,从这个大实际出发,一个县就能突破县域整合资源。凤县发展旅游业的过程,实际上是主动创造旅游产品供给的过程,是用供给吸引异地游客到凤县旅游消费的过程。

发展县域经济,一般都是抓基础设施、抓产业、抓项目。李智远也抓这些事情,但其认识和抓法更有独到之处。“必须把县域作为一个经济实体去营销,走品牌县域的发展路子。”李智远不止一次地强调。

“发展县域经济就是要把县域当做企业来办,经营县域、营销县域,走品牌县域的路子,像培育企业产品的核心竞争力一样培育县域品牌。这几年我在经营县域、营销县域,提高县域品牌核心竞争力上下了很大功夫。”李智远说。


作为县一级,主要任务是贯彻上级方针政策,抓好落实。但怎样抓落实,是一般化的抓,还是从解决本县的个性问题出发,创造性的去抓?思路不同,效果截然不同。李智远的思路是“打好组合拳,搞好资源整合,用经济的内生作用和核变力量对冲政策边际递减效应”。 

李智远说,刚到眉县时,面对被现代交通边缘化的严峻现实,他感到单靠一般化地贯彻落实上级的方针政策是远远不够的,眉县必须有一套能够解决自己问题的想法和思路。他认为,现行体制存在一种内生的效应递减现象,有些部门在执行上级政策时,寻求的是部门利益最大化,使得很多政策到县一级的时候,其边际效应已经递减得很明显了。在这种情况下,县域的发展,不能单独抓一项工作,这样抓只能按下葫芦起来瓢,事倍功半。

“欠发达县域要是老跟在政策后面去干,跟着别人的干法去学,越学可能差距越大。所以,要么不干事,要干就下功夫一次干好,要做就要做成亮点,做别人没有做过的事。”李智远说。

以眉县“三告别”工程为例,该工程将民政上的特困户搬迁、扶贫上的贫困户搬迁、文明办的生态搬迁,以及灾后重建等搬迁政策整合到一起,同时将国土、交通、水利、农业等方面的项目也整合到一起,集中解决一村、一乡镇乃至一个区域的问题。“不搬则已,搬就不仅要解决他的居住条件,还要同步解决他生产条件,帮他彻底挖掉穷根。”

李智远认为,必须通过政策整合,把县域的有限资源集中配置,促其发酵,实现核聚变和裂变,从而产生一种内生作用,去对冲政策的边际递减效应。

原载于《决策》杂志2016年第12期

审稿编辑:王运宝/编辑:胡心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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