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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先勇细说红楼梦》是“细说”还是“戏说”?

2017-04-12 新京报书评周刊

又是两星期过去了,想必读者朋友们已经对第二期的“阅读评审团”栏目期待已久了吧,本期评审书目《白先勇细说红楼梦》。

本次入选的评审们依然保持着评审团的高效作风,在两周时间内,评审们都及时完成阅读并进行了角度各异的评价。《白先勇细说红楼梦》来势汹涌,广受期待和热议,然而发行以来,却评价各异,观点不一。本期评审也不例外,评审团们们都对于《红楼梦》有着浓厚的兴趣,其中更不乏深入阅读《红楼梦》,遍览各种解读的“资深”红学爱好者,他们是如何看待这本书的?作为普通读者和爱好者,他们对于白先勇的解读怎么看?你又是否认同呢?


同时,第三期“阅读评审团”也要开启了,下次评审书目刚刚获得2017年普利策小说奖——美国“天才作家”科尔森.怀特黑德的《地下铁道》!


书评君期待,在这个新栏目下,向所有人提供关于阅读的优质评价,也同新的优秀“书评人”共同成长。


 

第二期书目

《白先勇细说红楼梦》



《白先勇细说红楼梦》
作者: 白先勇
版本: 理想国 | 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 2017年2月



评审员01号:辅修种树

(搬砖专业在读,人文爱好者,

一棵等待季节性阵雨的沙漠植物)


稍显空泛


王小波说:“如果想从《红楼梦》里解读出整个世界,那世界可能并不会因此受益。”本书“把这部文学经典当作小说来解读”是好的,谈论其他的部分就稍显空泛。


两个版本的比较,详尽而不失趣味(凭借记忆判断自己看的是程乙本),但觉得不妥之处一概归为“抄书人的问题”,则打上了较强的主观烙印。


绪论里拿陀思妥耶夫斯基的《白痴》里的梅诗金公爵与贾宝玉对比,梅诗金是一个“基督式人物”,是我很爱的角色,一心一意要救赎别人,后者不同,是个多情的“护花使者”。


比较震惊的一点是书中说,“在明清或者更早一点,中国人没有同性恋、异性恋这种两分法的观念”“却有对性灵特质上的喜欢”。同性恋是人类社会长期存在的一种行为模式,中国又是同性恋文献记载最多的国家,为什么到了近现代却几乎把同性恋视为“精神疾病”?


讲稿中的英文词语,采用转译加英文括注的形式,我是挺乐于接受的,每每遇到总想要抄录下来,大概也是因为小说技法方面值得称道的关键词就在于此,比如“圆形人物”“扁平人物”“镜像人物”。


作者也说读红楼不外乎“拥薛派”和“拥林派”,而红楼中的人物又都可以归入这两个主要人物的麾下。年纪尚小的时候,因为自我投射之故以黛玉最为可亲,后读觉得宝钗也有可赞之处。读书过程中觉得不适的一点是,因为宝钗的理性自持、住处像“雪洞”一般,多次放话这是她将来要守活寡的先兆。另外不敢苟同的一点,将蒋玉涵与袭人称作是宝玉俗身的化身,因为他们(可能)都与其有过肉体之缘。


其实本书最大的裨益,还是让我有机会重温了《红楼梦》原文鲜活的描写,字句读来韵味独到。间或也会勾起从前读此书的情形和83版红楼梦里的场景。会去看此书的,或许都是早已有过红楼缘的人,我私心觉得这又是一册私密的记忆,对每个读者来说,它投射出的是不同的人生经历。我又想要看看《红楼梦》了。


《白先勇细说红楼梦》评分7分(满分10分)



评审员02号:童心


(北京爱书人)


白先勇“解得切”


整体而言,作为《红楼梦》讲稿集,这本书在结构上很清晰,按原章节排列上下两册,以程乙本和庚辰本对比讲解,综合了白先勇对红楼梦的文学、美学、哲学乃至宗教的综合看法。同样来自台湾的蒋勋先生也写读红楼,二位对曹公欣赏基本同向,将红楼梦当小说来读,不做考据,都读出了曹公假手宝玉表达的对所有人的慈悲佛眼,领悟到了此书结局大彻大悟的佛学高度。我用白在书中的话说,俩人是“一挂”的。然两者区别也多,例如蒋氏认为后40回绝非曹公所做,只讲到80回夏金桂爱吃炸鸡骨头那里;白氏认为后40还是曹公手笔,前后反差也是写作手法的需要。


书带有鲜明的白氏特点,因此我的阅读体验是舒适的,如看他出品的青春版昆曲《牡丹亭》一般,在审美上令人放心。对两个版本的对比分析也大多合理,例如说程乙本中的尤三姐一开始就干净,并没有像庚辰本的那样和贾珍有瓜葛,否则后面怒骂贾珍贾琏兄弟乃至以死明志的情节站不住脚,我是非常认同的。此类读解在书中比比皆是。


作为白崇禧的儿子,白先勇属于比较标准的遗老遗少,写过反映落魄贵族或者迟暮美人的小说,对红楼梦贵族生活的大起大落有一份感同身受,和曹公在人生上有灵魂相通之处。白说《金瓶梅》的作者写不出红楼梦,因为他不是贵族。


我还想提一下,白在书中反复提到贾宝玉遁入空门是有过程和阶段性的,经历了秦可卿,秦钟,金钏,晴雯,乃至最后黛玉一系列密切关系人物的故去,才最终出离,注脚了白总结成长中的儒道释三阶段成长,颇有深意。从这种角度,红楼梦确实具有一般古典小说难以达到的高度,白先勇也“解得切”。


我一直以为,读红楼梦没有标准,不必在意历史上怎么样曹雪芹当时怎样,重要的是你怎么看,你看出了什么。因此,如果你是红楼梦的爱好者,且不是铁杆考据派,我向您推荐此书。由于我个人对白先勇本人、昆曲、《红楼梦》以及大部分书中体现出来的观点的偏好和认同,我个人打出8分。申明一下我不是红学研究者,观点仅供爱书人讨论。


我是在一家书店第一次看到此书的,封皮旧金色,搭正红腰封,书法庄重,设计醒目,装订工整。另外本书穿插的诸多人物绣像也很让我喜欢,清人遗风,笔墨清淡。


《白先勇细说红楼梦》评分8分(满分10分)




评审员03号:徐丽琴

(不为赞美而赞美,不为批评而批评

追求理智公正的天秤座)


幸好我不是花钱买的这本书


读完后,心里很想给此书打一个分数。以定位它的水准,按满分10分。在我心中红楼梦原著应达满分,甚至因为我个人的喜好还想加上1分附加分。而此书,我评6.1分,0.1是为了点出与红楼的差距,不是差了4个一分,而是差了40个0.1分,每一分都是一步跨越。此书读完后的第一个念头是:幸好我是不花钱得的这本书。


对于我这样的红楼爱好者来说,这本书太浅,犹如隔靴搔痒。书名拖了书的大后腿。 “细说红楼梦”,个人认为,去掉“细”字,更为妥帖。一个“细”字拔高了读者的期望值。而且纵观全书,不管是写小说艺术的“现代性”,还是解读书中人物,都实在难当“细说”两字。书中的内容,比较随意和口语化,而且类似的观点,会重复的提及。它是按红楼章回写的,讲的都是比较经典的桥段,很多细节未提及,要知道,红楼梦是曹雪芹“批阅十载,增删五次”呕心沥血之作,字字说来皆是血,既要细说,不该点到为止,读起来总是让人觉得不过瘾。


白先生喜爱红楼,视为天书,买此书的人,必定是同好者,所以读白先生,犹如寻一位知音,娓娓道来,可作消遣。将光阴用于此,不算蹉跎。特别是白先生将近耄耋之年,评红楼很是阔达和超脱。就像书中反复提及的观点“天地同流眼底群生皆赤子”,我是很认同的。老先生看红楼,境界是高的,非常平和。市面上的红学,动不动的就解密,挖掘,过度解读让人心生反感,曹雪芹写书的时候已提过“似你这样寻根究底,便是刻舟求剑,胶柱鼓瑟了”。白先生倒是不在这方面下功夫,书写的很清新,有阅读的价值的,6分及格是应当的。不过个人认为,这本书还是比较商业化的,并不是一本太“用心”的书,是依靠自己的经验和兴趣挥洒出来的。且看看它的推荐: “红书与白说之结合,实可称为作者与读者之一大奇遇。”太夸张,太拔高了。为了符合它的定位,这本书的价格也定得“贵”了点,要我说,“性价比”不高,6.1分很客观。


《白先勇细说红楼梦》评分6.1分(满分10分)



评审员04号:小唐

(戏剧爱好者,非典女文青)


内行教外行看门道


才疏学浅如我,一直不明白,所谓“红学”,存在的意义何在。也因为实在不明白这项学问的意义,平时我也很少看“某某解读<红楼梦>”之类的书。


白先勇细说的《红楼梦》则不太一样。作者主要从两部分切入,第一,小说写作与鉴赏;第二,小说隐含的宗教哲学思想。是“细说”而不是“戏说”。

 

小说写作与鉴赏


白先生在书中无数次提到,他也是写小说的,知道在写小说的过程中,人物性格刻画、对白设置、情节架构等是极其考验作者功力的,所以他结合自己写小说的经验,去分析曹雪芹写《红楼梦》的高明之处。


我十分厌烦对文学作品进行过度的解读,也就是“戏说”。我想80后在上学时应当有过参加语文考试做“阅读理解”题时的痛苦经历。作者文章里写“病房的窗帘是蓝色的”,出题人非要问“作者写‘窗帘是蓝色’为了表达什么?”。标准答案是:作者借蓝色的窗帘表达忧郁的心情。出题人怎么会知道作者真正的意图?作者想表达的不过是“窗帘是蓝色的”而已!不光是阅读理解题,对古文的理解,古诗的理解,也都有这样那样的标准答案需要硬记。还是怀念初中的语文老师,讲古文时给我们念“教参”的标准答案前,总会提醒:这只是一家之言,你们要有自己的理解。过分解读把读小说的乐趣完全弄没了,也没意义。毕竟,有一千位读者就有一千个哈姆雷特。


白先生在书中没有过度解读,而是从小说写作的角度出发,带着读者一一品评精妙的情节设置,精彩的人物对白,从而总结出,写小说可以借鉴的点。从这个角度出发的细说,对热爱小说的读者以及钻研写作的作者而言,还是蛮有意义的。更何况,白先勇个人的文学艺术造诣之高,足以给读者带来从美学角度出发的鉴赏心得,在被网络语言熏染的当下,这种对中国古典文学之语言美感的宣扬和普及,还是很珍贵的。

 

宗教哲学思想


这一层面的内容通常很高深,需要一定悟性才能理解。虽然《红楼梦》通过具体而动人的人生故事来呈现这一层面的内容,但仍容易被读者忽略。白先生认为,《红楼梦》的好,就在于写实的同时有一套架构把这本书往上提,提到理智的、思想性的、智慧的层次,“把中国的三种哲学具体而微地写出来”。


在这一层面的细说,白先生循序渐进,一点点通过情节构造、人物对白以及诗句词曲,来展示曹雪芹是如何通过小说的手法,而阐述对儒释道三种哲学的看法,即全面的照顾,而不是被任何一种哲学思想或宗教霸占。


一本好的小说,读者是可以产生共鸣的,白先生在这一层面的讲解,是在帮助读者从《红楼梦》这部小说中找到共鸣(提高悟性)——对儒释道三种哲学全面的照顾即是中国式的人生。

 

综上,这是一部能领略《红楼梦》之美感的书,是一部内行教外行看门道的书。


《白先勇细说红楼梦》评分8分(满分10分)



评审员05号:文红霞

(文雅歌,资深红迷)


小说家的冷眼,有情人的热肠


白先勇先生读了一辈子《红楼梦》,在这本《白先勇细说红楼梦》里,是一回一回地循着《红楼梦》的回目章节往下读,勾出关键情节关键人物关键句子予以点评。他不仅仅是红迷,还以杰出小说家的锐眼来透视《红楼梦》对情节的安排和对人物塑造的精妙所在。看似信笔由缰,实则精织细绣。


白先勇先生以小说家的冷眼仔细辨析了庚辰本和程乙本的不同,指出庚辰本“有的一字之差影响全局,或者它多了一句狗尾续貂。把整个场景破坏了,那就一定要改过来。”


他赞同程乙本,理由说得合情合理,让你心服口服。比如第四十五回林黛玉诗歌《秋窗风雨夕》中“助秋风雨来何速,惊破秋窗秋梦绿。”中的“绿”字有点问题,“秋天哪来梦到绿的颜色呢?程乙本是‘惊破秋窗秋梦续’,我想续字比较好,断断续续的。”再如第五十六回“敏探春兴利除宿弊,时宝钗小惠全大体”中的“时”应为“贤”,否则不通,是抄写错误。第五十七回“慧紫鹃情辞试忙玉,慈姨妈爱语为痴颦”中的“忙”应为“莽”,因为贾宝玉不是急急忙忙,而是有点傻乎乎。还有第四十六回庚辰本中凤姐心想:“鸳鸯素习是个可恶的。”指出“凤姐跟鸳鸯关系蛮好的,凤姐对鸳鸯也有三分敬佩,怎么会想她是个可恶的呢?除非她说反话,很可恶,就是很不好弄,这么说也不对。程乙本是‘鸳鸯素昔是个极有心胸气性的丫头’。这就对了。”


这样的斟词酌句。细加比较,一定是读了太多遍《红楼梦》,所以稍稍眼生的字,一过眼就自动跳出来了,发现它们的不同,细思哪一种用法更好。我读庚辰本也隐隐觉得有些用语比较别扭,但是没有太留心。白先勇一指出来,也陡然觉得这些用语真的大有问题。


读《红楼梦》,已经有无数人读过,细读是读出滋味读出灵魂的一种方式,像白先勇这样细到字词句的细加揣摩品味,确实给人豁然开朗的阅读效果。

但是也有些理解不到位的地方,比如第五十一回袭人回家探母,凤姐特意送她大毛衣服,并让周瑞家的陪同,白先勇先生认为那是“因为贾府的丫头出去要有派头。”这是不对的,并不是每一个贾府丫头回家都有这样的的排场,就连袭人之前回家也是悄悄回去的。这一次是袭人当上姨娘后的首次回家,凤姐特意打扮她是给她作为宝玉姨娘的体面,是代表了王夫人和宝玉的体面。


还有第七十三回“金星玻璃”是贾宝玉替芳官取的一个名字,但是在《白先勇细说红楼梦》中第610页,白先勇先生说:“怡红院怎么会跑出‘金星’、‘玻璃’来了,……应是春燕跟秋纹。”这是白先生弄错了。


《白先勇细说红楼梦》评分8分(满分10分)


综合几位评审员的打分,《白先勇细说红楼梦》的得分为——7.42分(满分10分)。


评审团的各位成员们对于此书实在是有褒有贬,爱恨交织,各有各的思路,各有各的想法。你们如何看待这本书呢?觉得评审团的意见如何?欢迎在留言区留下你的鼓励与批评!


如果你也跃跃欲试,那就往下看啦,新的一期又开始招募了!也许,下一位评审员、下一位书评人,就是你哦。


 

第三期书目

《地下铁道》


《地下铁道》
作者: [美] 科尔森.怀特黑德
版本: 世纪文景/上海人民出版社  2017年3月


就在美国当地时间2017年4月10日,普利策奖小说奖颁给了《地下铁道》。由此,科尔森.怀特黑德凭借《地下铁道》一书成为二十一世纪唯一凭借同一部小说获得美国国家图书奖和普利策奖的小说家。


这部据称构思16年的长篇小说于2016年8月在美出版后获得无数赞誉,被奥普拉、奥巴马推荐,进入年底全部选书榜单,作者科尔森·怀特黑德被媒体誉为“美国在世作家中最出类拔萃的一个”。小说描写了一个饱受凌虐的少女为了挣脱黑暗,而踏上秘密的地下铁道,不断前行,去寻找那未曾见过的善良的光,去追求自由和美好的故事。


有人说这是对黑奴制度的反思,有人说这只是“反川普”浪潮中的一个标杆,也有人说这象征着所有个体对于自我和自由的追逐。种族议题的书籍已不在少数,这本书又是以何种角度对这一议题进行描绘和呈现的?


《地下铁道》在今年年初引入中国,在美国“屠榜”各大图书榜单的它,会否遭遇“水土不服”?黑奴制度和种族议题,与美国的历史与价值认同密切相关,所以它所引起的热潮是否离不开美国?它能够打动中国读者吗?正因如此,我们想听到来自你们的真实阅读感受和独立的思考见解。



如何参与?

我们希望你:

是一位认真的阅读者,有独立思考和判断的能力。


期待将自己在阅读中产生的想法用文字表达出来,与更多人交流,甚至引领一种主张。


时间观念强,能够遵循我们的约定。


你只需要:

点击“阅读原文”,在表单中告诉我们你为什么想要读《地下铁道》,或者你对这本书所涉及的话题有怎样的探究和思考。


等待我们的回复。我们会在当天选取5位评审员,然后确认地址与联系方式,尽快将书寄出。(请注意:要填好微信号或手机号,以确保书评君能联系到你!)

 

在12天内(4月24日之前)将书读完,发回500字-800字的评论或读后感。


如果你被选中为当期阅读评审员,我们还将邀你加入“阅读评审团”微信群,让你遇到更多热爱阅读、认真思考的同路人。


也许有的人会觉得——一本免费寄送的书,换来这么多的要求,不值得呀。


但赠阅并不是“阅读评审团”的核心,我们所期待的,是让有意愿有能力表达自己见解的读者,有一个发表和交流的平台;是让那些原本灵光一闪、只有自己知道的思考,在鼓励和督促之下能够被文字所记录、被他人所阅读;是为了通过认真的讨论,让“热点”的潮水中多一些独立的、真诚的声音;甚至,是为了发现和培养新的书评作者,让我们以这种方式相遇,然后看到你从此不断成长。


你,来吗?记得点击“阅读原文”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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