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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言不合就battle,西北音乐是我们的本土老说唱 | 反向流行#2

董牧孜 新京报书评周刊 2020-02-25

在视频网站随便点击一下,几百万条说唱歌手freestyle的小视频就会朝你涌来。但你可能从来不知道,远在大洋另一端的中国大西北,甘青宁地区的老伯伯们battle起来比美国街头的黑人兄弟还猛。感兴趣的读者,也可以移步阅读我们此前的推文《会有那么多中国人,不知道自己的母亲河长什么样子吗?

那么他们是怎么battle的?苏阳会在反向流行的节目里告诉你

  #这是节目  


反向流行第二期,摇滚老炮儿苏阳和导演杨植淳,带着音乐纪录片《大河唱》,跟我们聊了聊本土的民间说唱艺术。



  #这是节目时间线   

01:00  厂矿子弟苏阳是怎么入坑西北民歌的

05:00  拍《大河唱》时,沿着黄河浪

12:40  马克思说民歌是唯一的历史传说和编年史

15:10  民歌其实很现代、很开放,特有营养

20:10   “非遗”没进博物馆,还在民间野蛮生长



  #这是本期嘉宾   


*友情提示:以下文字内容搭配节目音频食用更佳



“民歌”能有多猎奇?


如果不是今天的流行音乐如此乏味,《乐队的夏天》恐怕就不会这么好看。《乐夏》“盘活”了一波新老乐队,综艺改造也让摇滚乐褪去“神话”,炸“出圈”了。这其中崭露头角的,就有改编客家话民歌的粤北小镇青年九连真人,在大舞台上扯出了方言摇滚的冰山一角。

要说方言摇滚/民谣/说唱,一直都是中国“土摇”(本土摇滚)的一个大类。毕竟上世纪80年代才从西方传入的摇滚乐要在中国生长,还得与本土的音乐资源赤裸相拥才能茁壮续命。而这其中一项关键资源,在另一套叙事里叫“民歌”。

在我们的刻板印象中,土摇与民歌属于俩画风,隔着一道次元壁。一个土里带潮,另一个……想想电视机里“端着”的民族美声歌唱家,或者“非物质文化遗产范儿”倍儿正宗的艺术传人。


不过,这类刻板印象绝对不是有关“民歌”的全部。


比如,公众号X博士的雄文《云南地下山歌的厂牌研究》,就以“打开新世界”的口吻,表达了当今城市小青年对新世纪云南山歌腥臊野性(低俗)的拍案惊奇。民间调子历来奔放,搭乘这几年“土味文化”的审美快车,我们对民歌的认知维度不断拓宽,也不断翻转和变形。


尽管来自互联网的凝视往往过于猎奇,但有一点没错,在乡土与城镇的改造浪潮里,“民歌”早就演化了,置身差异的时空断层。说起来,摇滚和民谣原本是城市产物,如今民歌也是如此。现代人最爱讲求原真性,但现代性本身就是混杂的——“原生态”恰恰是出自城市的想象。


关于这一点,民族摇滚音乐家苏阳特别懂。


苏阳的音乐植根黄河流域的文化土壤,他将“花儿”“秦腔”等西北民间曲艺,与流行音乐进行嫁接、改良,创造出一种全新的音乐语言。发行的专辑有《贤良》《像草一样》《河床》。苏阳演唱版本《官封弼马温》是电影《西游记之大圣归来》宣传曲。2016年,苏阳发起“黄河今流”艺术计划,2018年出版散文集《土的声音》,2019年又搞出一部纪录片《大河唱》,跟着故乡一起摇滚。


“中国老说唱”是如何battle的?







亲,约吗……西北花儿,就是古代的陌陌?
封建迷信救了皮影戏?
花儿是中国老说唱,说书是东方布鲁斯?
所谓“民间老艺人”,当年都是街上最酷的崽?

厂矿子弟苏阳实际上是一个“假”的西北人。他生活的银川是典型的西北,但不是符号意义上的乡土西北。银川的人来自五湖四海,厂矿子弟多是去银川建设城市的外地人后代。苏阳音乐的“西北风”因此不是天然,而是去跑田野主动“寻根”得来。


这一点与上世纪80年代乐坛上刮的“西北风”,多少有些映照。当然,80年代本身是一个普遍寻根的年代,“西北”的能量辐射到文学界和电影界,比如赵季平在他的早期电影中便大量使用了陕北音乐。


对于音乐界而言,“西北风”很可能是20世纪80年代最潮的风。“那时候,欧美摇滚乐还没有大量进入国内,流行音乐编曲一水儿是模仿港台,所以我觉得那个时候的西北风还是挺可贵的”,苏阳说。作为第一波中国大陆原创流行乐的发端,“西北风”将摇滚、民族、流行三种风格集于一身。

当年的“西北风”有多火?
1987年,《信天游》被改成都市流行小调,据说到1988年底,连广州这种对北方风格相当淡漠的岭南地带,歌厅里都在唱“西北风”了。


追溯“土摇”历史,“西北风”也相当有角色。崔健的《一无所有》被封为尊品,很多人觉得是因为与《黄土高坡》相似,代表的是西北风在中国人心里的血脉相通。


西北风唱本能,唱潜意识,节奏简单甚至单调,但直抒胸臆,易于上口。也很强调现场感与空间感。《大河唱》里拍摄四位苏阳早些年在西北采风时结识的妙人,搞说书、花儿、皮影、秦腔的堪称“黄河F4”。


所谓“民间老艺人”就是“中国老说唱”,当年都是街上最酷的崽。比如唱“花儿”的,一言不合就battle。


如同世界之交云南的山歌爱好者在昆明市的各个广场上battle一样,西北的“花儿”爱好者也在山里对唱。唱花儿的空间很开阔,男男女女很松弛,富有生命力,又有竞赛的紧张感。“花儿”在家里唱不合适,因为男女之间相互挑逗,也有类似于宁夏版的“老司机带带我”,唱得人春心荡漾的民歌。


在西北,民歌唱得好,虽然未必能为你赢得一个姑娘,但荣誉总是能得到的。


撞在“土味文化”的风口
对于生活在乡土中的人来说,民歌是生活;对于在城市里扎了根的人,民歌则属于“采风”。


至于如何“盘活”民歌,关键在于联结土地的传承,用中国人自己的方式歌唱当下。当从西北日常生活中生长出来的花儿、信天游、秦腔,演变成电视上形式化、符号化的美声唱法,或是以过度消费的方式被开发成商品时,民歌作为一种表达方式的继承,某种意义上也就宣告失败了。


“用花儿和rock结合,是有新意的,但是你不够原汁原味”,苏阳在哈佛大学演讲时,有位听众如此质疑。


苏阳则回复:“我不能照着一样的唱,他们唱的花儿,他们从小放羊,生活关系是不一样的。我是工厂子弟,我有自己唱法,我要表达的是此时此刻的中国。它不是将传统民歌、民俗文化作为作料一般的元素加一些在音乐里,它也不是照搬一个都市人想象的‘原生态’来供人称赞,而是用这些充满才华、幽默、故事、能量的音乐背后的创作结构、背后的生活关系、背后的关照他人的方式,去重组了音乐。”


社会条件改变了民间音乐的形态与表达。有民间,民歌就不亡。但今天的“民间”是怎样呢?


“如果把苏伯伯说成是一个西北的代表,可能就有点窄了,其实他是对中国本土地方性的一种回归”,纪录片《大河唱》导演杨植淳这么看。


但“本土”/“乡土”的意义,如今也在变得暧昧不明。


日本的富士摇滚音乐节(Fuji Rock)刚落幕,中国的摇滚综艺还在躁动,快手上的农业disco方兴未艾。在充满拼贴的网络世界,大众没有面孔,但民歌的春天在野蛮生长。云南山歌《老司机带带我》,是被网络时代的二次元弹幕网站、游戏玩家“活化”成了日常用语;而在短视频时代,快手红人黑猫警长Giao在手舞足蹈的“土味”freestyle中含混不清地述说乡土与民间的关联:“不忘初心,扎根土壤就是土味之王”。


“民族的就是世界的,乡土的就是彪悍的”。撞在“土味文化”的风口,民歌的春天也快来了吗?


  #反向流行福利社 

利时间到啦!欢迎大家踊跃发言,聊聊对本土摇滚、民歌或是对纪录片《大河唱》的看法。本期将随机抽取一条精彩留言,赠送苏伯伯《土的声音》一本哟!


  #参考书目  

《土的声音》

作者:苏阳

版本:大方·中信出版集团 2018年5月


《摇滚危机:20世纪90年代中国摇滚音乐研究

作者:王黔

版本:上海书店出版社 2015年7月


《来自民间的叛逆:美国民歌传奇》

作者:袁越

版本:读库|新星出版社 2018年11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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勾搭反向流行聊天办公室主任☟

本文作者:董牧孜;音频剪辑:王静;编辑:林菁文;校对:翟永军。未经出版方或新京报书面授权不得转载,欢迎转发至朋友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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