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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星CP屡曝离婚:般配,并不能让爱永恒

榕小崧 新京报书评周刊 2020-01-24

昨天,因韩剧《吸血鬼医生》结缘的韩国影星具惠善和安宰贤爆出婚变新闻。女方具惠善在社交网站中写道:“因进入倦怠期而变心的老公想要离婚,而我想要守住家庭。” 具惠善卑微的自白让微博上的吃瓜网友一片唏嘘,他们当初不是“超甜”的吗?


具惠善和安宰贤情浓之时,安宰贤说了不少动听的情话:“结婚前想做一个帅气的爸爸,现在想做一个帅气的丈夫。” “结婚有多幸福?幸福得想问这里是天堂吗?”女方最动人的一句表白,大概是“你是三十四岁的我最后一次的心动。”可是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具惠善后来发现,“他好像只是非常短暂地,爱了我一下。”“你(安宰贤)没有办法对当初说过的话负责了。”


安宰贤接受采访谈论婚姻。图片来自微博@哎一股清流。


婚变新闻传开后,两人的CP党无法接受这一现实。当初的甜蜜如今如过眼云烟,“爱”还值不值得被相信呢?他们如此般配,为何不能为爱情提供长效保质期?没错,“般配”——无论你承认与否,“般配”永远都是亲密关系中最重要的考量要素。而这一点,则在“中国式相亲”中得到发扬。


很多社交圈狭窄的当代人,依靠相亲走进婚姻。技术发展到今天,相亲的场域已经从线下扩展到线上,各种交友软件层出不穷。大数据声称能测算两个人的般配程度,解决“脱单难”的困扰。但现实情况似乎是,社交手段越来越便捷,我们对“爱”也越来越倦怠。“般配”之外,我们该把“爱”置于何处呢?



撰文 | 榕小崧


网络能否寻真爱?

技术便捷改变不了“中国式相亲”


最近向身边人求教了相亲是一种什么体验,大多数人回复说“工作太忙,没空相亲”,一个朋友则回我道,听没听说过一个以字母S打头的社交软件。


那是一款针对在校大学生恋爱交友软件,采用答题的方式来进行交友沟通。许多考题相当有当代“学畜”特色:你的数理基础扎实吗?你的GPA有3.6吗?请简述Picard小定理之证明思路……由此看来,S软件最佳用途可能不是交友,而是找人做作业。


市场上的“脱单”应用软件。


除了答题模式之外,S软件最大的特点是“限制学校”。它最开始只在清华、北大试点推广,后来逐渐向985、211高校开放。感情空白、不甘寂寞又不想被父母逼着走向相亲道路的莘莘学子,抵不过“在毕业前谈一场恋爱”的吸引加入了答题队伍。然而“脱单神器”并没有让所有人都得偿所愿,年轻用户们在使用过程中咂摸出一种类似于“相亲”的味道——实名认证,为985、211学历提供保障;学历相近,三观、家庭背景可能不至于差太多(当然肯定会有例外)。表面上抱着对“浪漫爱情”的渴求,实际上在有所行动之前已经完成了部分“硬件”的比对,接下来的步骤也跟“相亲”并无二致。


渴求真爱的当代中国人,最终还是无法接受硬件条件差距过大的浪漫,年少无知的人遥想未来有“天命之人”能带自己走出泥淖,也必然会得到一句“人家凭什么看上你”的质疑。而这在相亲网站上表现得更明显,自身条件像商品标签一样一条条摆在那里,与你联系的人并不想了解你、理解你,看向你的每一寸目光都带着“计算”,计算彼此是否般配,计算与你交往是不是一件能带来效益最大化的事情。虽然从线下到线上,我们所面对的依然是“中国式相亲”。


那些专门为父母开发的找女婿、儿媳妇的应用,也许是更恰当的线上“中国式相亲”案例。研究上海相亲角、写了《谁来娶我的女儿》一书的孙沛东,将“中国式相亲”形容为“用家长的视野来确定孩子未来婚姻的走向”。2亿中国单身男女背后站着3亿多焦虑的家长,他们每天看微信、看QQ、刷APP,不想放过一个适合自己孩子未来发展的“金龟婿”和“好儿媳”。


《谁来娶我的女儿》

作者: 孙沛东 
版本: 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 2012年12月

(点击书封可购买)


公共视野中的相亲困境

 “般配”之外,“爱”的位置在哪里?


综合个人微博、网页浏览记录、消费记录等进行AI计算、大数据分析,婚恋APP声称它们能够通过上述方式来计算任意两个人是否般配,但这种科学打底的现代“玄学”到底有多少人相信?说得花里胡哨,这些软件大概采用的还是“标签式”匹配的算法,能算出两个人是否门当户对,我信;至于算出两个人是否为彼此毕生所爱,我们是不是过高估计了目前AI的水平?


“约十几个至少能看上一个吧。”强目的性的会面带来的最直白的感受,大概是现代人实在太缺“爱”了。毕竟数据能算“条件”,却算不了“真爱”。而“爱情”在相亲中的模糊的定位,或许正是“中国式相亲”所面临的最大困境。


在公共视野下,“相亲”最早是通过电视节目进入到日常的话题讨论之中。从《玫瑰之约》到《非诚勿扰》,人们起初还愿意相信“真爱”的存在,批判拜金主义者们“宁愿坐在宝马里哭”,但随着《中国式相亲》这一带父母相亲、直面代际冲突的节目的走红,从舆论讨论中可见人们对婚姻的态度愈发现实——突破阶级的结合,已经成为带有琼瑶玛丽苏标签的不实际幻想;婚姻就该“门当户对”,“门当户对”才能减少日后的冲突,才能保证婚姻的稳定……老一辈人用一生换来的“真理”,正在被当初反对它的小辈们所接受。这也是为什么我们一面唾弃父母胁迫的相亲,一面又认为《中国式相亲》比《非诚勿扰》更接近中国的现实。


综艺节目《中国式相亲》。


相亲讨论中对婚姻和爱情的现实态度,反映了“家庭”在社会生活中的地位。婚姻已经有上千年的历史,但因爱情而缔结婚姻,不过是最近两百多年的事情。“家庭”作为生产单位,最重要的工作是制造财富和守护财富,夫妻结合不过是为了制造新的生产力。在为“生存”而忧虑的人们心中,婚姻更像一门工作,亲吻和爱抚并没有实际的意义。随着个体的解放,“为爱而婚”逐渐成为社会转型的希望所在,自由恋爱从有钱、有闲阶级的专属,成为人人皆可能企及目标。到了今天,巨大的生存压力又让人们意识到婚姻现实意义的重要性,但“为爱而婚”的观念早已普及,在相亲中,该把“爱”放在什么位置,又在困扰着无数男男女女。


如果婚姻真的退回到几百年前,只要法律保障财产信息的准确性,相亲APP几乎可以解决所有人的问题。但在今天,人们已经无法接受自己完全变成生产的机器。我们都在寻找“爱”,却在焦虑中不断舍弃“爱”,因为“真爱”的不确定性实在太折磨人。李银河在《中国人的性爱与婚姻》中引用了前苏联学者拉里科夫的研究报告,在接受调查的1.5万人中,因为爱情而结婚的,100%不幸福;因为利益而结婚的,75%不幸福;而那些别人都结婚、自己才结婚的幸福感最高——有45%觉得自己挺幸福。


《中国人的性爱与婚姻》

作者:  李银河 
版本: 河南人民出版社 1996年9月


文章马伊琍离婚了、杨幂刘恺威离婚了、宋慧乔宋仲基离婚了、具慧善安宰贤也离婚了……昔日狂秀恩爱的夫妻,纷纷验证了“婚姻是爱情的坟墓”,那相比不确定的“真心”,确定拥有的物质和硬件,是不是能给相亲中缺乏安全感的现代人些许安慰?然而缺乏情感维系的相亲,又给人们带来新的不确定性,正如网络相亲相关打油诗词所述:“无卡少钱圈外,房车更让心牵。文凭次要款排前,网络QQ不倦。茶室裸妆面侃,荧屏话与键盘。几天闲叙定拿翻,婚约何须兑现。”


演员伊恩·麦克莱恩在上海公园的相亲角体验中国式相亲。


重新思考何为“爱”

新自由主义时代

我们需要什么样的爱情


很多人急于相亲结婚,是为了买房,为了在社会福利和保障系统不完备的当下尽早为自己积攒下日后养老傍身的资源。婚姻缔结的家庭又易于社会管理,游离于婚姻之外的“单身贵族”被视作不稳的因素,社会对“单身”的不宽容,让一些顶不住压力的人不想结婚也得结婚。我们渴望着“死生契阔、与子成说”的爱情,却在种种不得已中步入婚姻,忍耐情感疏离的无奈现实。


其实为子女相亲的父母也都知道,自己的努力没办法为孩子们找到爱情。根据孙沛东的研究,上海相亲角匹配效率极低,几乎没有父母在那里为子女成功寻得配偶。但他们依然坚持盘桓在公园的一角,更加积极地将自己孩子的硬件条件“广而告之”。相亲角的高人气来自于参与“白发相亲”的父母们的集体焦虑,在公园这个公共空间中,父母定期将自己私人领域的忧虑传达给彼此,进而获得公众的关注,从而得到一种特殊的公共支持。


而两代人就这样彼此折磨着,敌对着,缩在自己的圈子里自我安慰着。


面对“中国式相亲”的种种矛盾,我不想呼吁任何一种绝对抗拒的姿态。生活中的问题,不是你旗帜鲜明地反抗,就能得到最好的结果,争吵只会消磨掉亲人之间最宝贵的亲密。解决矛盾的道路是漫长的,但理想情况下,亲人和自己最终的目标是一致的——为了让自己拥有更好的生活。


对于“更好的生活”,每个人都拥有自己的定义。不过,大概还是会有不少人想要找到一生的挚爱,走向幸福的婚姻。那接下来我们需要思考的问题是,为什么那么多手段帮助我们寻找般配的对象,我们依然会对爱情产生倦怠?


《心灵革命:现代中国爱情的谱系》

作者: [美]李海燕 

译者: 修佳明

版本: 北京大学出版社 2018年7月

(点击书封可购买)


原子化社会将我们推向了新自由主义时代,我们为自己工作,自己照顾自己。在人人为己的世界观的统摄下,我们对浪漫的爱情失去了“妥协”的耐心。每个人都对自己无限感伤,却系统地对别人无情。玛丽·埃文斯在《新自由主义时代的爱情》中写道,爱情正在成为某种形式的自我满足,变成一个深受个人口味和倾向影响的选择。在新自由主义的世界中,人们缺乏情感上的共鸣,转而追求被制造出来的“人造奶油”——财富、名誉、包括模式化的虚假爱情。世界每天都在提供窥视他人情感的机会,提供被建构的“景观”。影视剧和名人婚姻提供了爱情消费的幻想,而人们沉醉其中,滑稽地模仿着从来不真正属于他们的“爱”。


《Love's Work》 

作者: Gillian Rose 

在这个世界里,我们“对自己无限感伤,却系统地对他人无情”。


从消费主义视角来批判幻想之“爱”,我并不完全同意。幻想中的爱情某种意义上是精神世界的指引旗帜,即便它是表演出来的,只是存在于舞台一瞬间的“刹那乌托邦”,只是人们在未出戏之时无法自控的悸动,那也是“爱”啊。单纯被幻想中的“爱”所打动并不滑稽,滑稽的是在生活中为了满足自己不假思索地照搬。


这让我想起我一个堂哥的相亲经历。他在网上约了一个女孩子,两个人见面没几次,女孩子每天都要问他:“你爱我吗?”“你真的爱我吗?”“你能保证永远爱我吗?”我那位堂哥嘴巴上说着“爱”,心里想着女生是不是电视剧看多了。之后两个人很快不了了之。


真实的爱情没有“永远”,“爱”的宾语也不会永远是“我”。以一人为中心的甜宠剧情和“海枯石烂”的爱情并不是生活的常态,追求别人“永远爱自己”,终会走向对“爱”的倦怠。真挚的爱,注定写满了不易。


此前我采访过一位导演,他告诉我说“爱”取决于自己要不要付出,跟对方值不值得没有关系。刚听到这句话时我一时无法理解,这不就是最悲惨、最不爱惜自己的“倒贴”吗?后来想明白了,这是一种“利他主义”式的爱,个体不去在意自己会得到什么,而是选择用“爱”让别人受益,或者更准确地说,让自己在乎的人受益。


或许这种对“爱”的观念转变,就是冲破自私世代“爱贫瘠”魔障的工具。即使最后不得不分开,曾经相爱的快乐,也是无法否认的事实。因此,当相亲后决定步入下一阶段,我们最该问的问题不是对方到底爱不爱我,而是“我要不要爱你”。



本文系独家原创。作者:榕小崧;编辑:坚果; 校对:翟永军。未经新京报书面授权不得转载,欢迎转发至朋友圈。


延伸阅读

世道变坏,是从年轻人没空恋爱开始的浪漫爱的变迁。

致:爱情的受害者“永恒不在男女的欢爱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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