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离霾都，回归人性 | 记一个公务员的新西兰移民心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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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 | Monica
从下定决心移民开始，到今天已经快一年了，目前仍在移民之路上竭尽全力地奔走。昨天去机场送先生回新西兰，一个30多岁的老爷们儿忍不住落泪，我知道他是舍不得年幼的儿子，舍不得我们这个家，但选择移民这条路，我不后悔。用一个同为公务员辞职移民的姐们儿的话说，你选择了这条路，就要勇敢的走下去，哪怕没有力气走了，爬也要爬到终点，此生为自己的内心搏一次，无憾就足以。
在外人看来，我们的生活似乎是完美的，甚至是被许多人羡慕的：夫妻俩皆为北京土著，还没结婚父母就给准备了房；结婚后很顺利地有了车子、孩子、还有够我们日常开销的票子，双方父母都能帮忙轮流带孩子；我和先生一个是北京机关公务员，一个日本海归供职于一家日资企业，一切在旁人看起来都那么完美。很多人不理解我们为什么一定要执着地放下现有的一切，不顾家人的反对，义无反顾地去一个完全陌生的国土从零开始。不少人问我为什么要移民，你们的生活看起来这么好，为什么要瞎折腾呢？我说道理很简单，人都不傻，如果你真的对自己的生活特别满意，傻子才会去瞎折腾，毕竟我们都不是受虐狂，我们是不得不折腾。有句话说出来非常糙，但却道出了真谛：每个人给你看的都是他那张收拾体面的脸，谁也不会把臭烘烘的屁股主动暴露给你看。所以表面上看着好的事情，实际上却并不美好，甚至是难以忍受。
先说说我们表面光鲜的工作吧。最近关于公务员辞职潮的话题很是火热，很多人以为只是噱头，好吧，我告诉你们这是真的。为了避免我这篇文章不跑偏成“公务员是否值得干”的争论大战，我简单扼要地介绍下一个帝都主任科员的生活现状（帝都以外的不了解，不做评论哈）：操着卖白粉的心，拿着卖白菜的心，拼命挤你的奶，但不喂给你草。喂得是什么？喂你“SHEHUIZHUYI好”，喂你“舍小家顾大家”，喂你“舍弃一切为党奉献终身”这些精神食粮。但遗憾的是，我不是红色旗帜下长大的50后和60后，作为80后的一代，我表示这些臣妾真心消化不了啊！我要生活，要养儿子，喊口号喊多响亮我肚子还是饿！而且我不希望我的价值体现在每天做无用功上，真正的提高服务效益的事不干，整天得打腹稿怎么拍得领导开心，我真心是觉得浪费绳命啊，亲！终于我的一个姐们儿在和她思想崇高的女领导的一段对话后，愤然辞职：
女领导：“听说你身体最近不好，要做个手术。”
姐们儿：“对，医院说最好赶快做手术。”
女领导：“你怎么思想觉悟这么低啊！你不知道咱们现在工作特别紧啊（其实紧张的工作是为了迎接上级领导的检查）！你说你觉得集体的荣誉重要还是个人的身体重要？！”
姐们儿：“。。。。。我觉得身体更重要。”
对话结束后，姐们儿就收拾东西自己主动滚蛋走人了，没计较当月那卖白菜的钱，为什么？寒心！为党奉献了10年青春，连最起码的生病权利都没有！我们的大环境就是舍小家顾大家，每天领导在台上念着咱单位某某亲娘快咽气了，但他依然忍着眼泪决然去战斗（这里的战斗绝对不是堵枪眼那么急切的事）！某家老婆都生孩子了，在哺乳期了，某人忍着心中思念去为党干啥啥啥！你们要向他们学习啊！你们好意思休年假吗?你们好意思吃饭吗？你孩子生病了你好意思回家照顾吗？你心中到底有没有奉献的概念啊？好吧，我没有！我每次听到这些都想去呼领导一个大耳刮子！你让我们学习的是畜生，不是榜样！违背人性，无视人对家庭的责任，把自己不负责、对家庭残忍放在正面宣扬的角色上，我不知道诸位怎么想，对我来说，我真心是接受不了违背人性的谬论的。
这谬论不仅体现在机关里，而渗透到我们社会的每个角落。先生虽然供职企业，但老婆生孩子依然要你出差的事也不是没有的。加班、加班、再加班！出差、出差、再出差！一家人基本见不到什么面，family time?你逗我吗？让你回家享受family time，我的剩余价值找谁去榨？一切向“钱”看不仅让整个社会缺乏信仰，也让大部分企业缺乏责任！我觉得我们现在对剩余价值的榨取力度，真心让那些资本主义先驱们汗颜了。过了而立之年，中高层的职位只有那么几个，你没争上去，你体力拼不过新鲜的大学生了，那么，Sorry,你被淘汰了！你做不动了，会有人马上顶替你。有多少曾经光鲜的白领们中年失业了呢？我们的人力资源太丰富了，我们的权利又有多少保障呢？工会是什么？在我的印象里，工会就是组织看电影的，至于维护权益？我见识浅薄，真心没见过维护职工权益的工会。
当然，我不认为移民能解决上述的一切，但我非常渴望能拥有一个尊重人性的大环境，一个有信仰的大环境，我希望孩子能在一个可以畅所欲言，遵从内心、遵从自然规律的地方成长。说到孩子，又不得不提帝都的环境。如今的帝都，是一只被要撑爆的沙丁鱼罐头，到处都是人，人，人。你想周末带孩子去动物园？好，去了以后看到最多的动物就是人，看到这些人的前提是你一路披荆斩棘，闯过交通大拥堵，踏过人挨人的地铁站，拼到一个金不换的车位，那么恭喜你，你终于可以到动物园去看人了！想找个空场让孩子跑跑？你不知道广场舞的大妈都要在跳舞的时候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吗？极少的空场经常被呼啸而过的汽车占领，不练就随时躲车的绝技，你好意思到广场上来混吗？孩子们的乐园在哪里？除了商场里那些花钱的儿童乐园还算安全，真心没有其他的选择了。当然，商场的儿童乐园优越性是非常多的，比如，防雾霾能力。帝都其实改名为霾都是最合适的，虽然我们早已被霾锻炼得百毒不侵，但我害怕我的孩子也要被迫经受这种锻炼。一年365天，尤其是冬季，不敢让孩子出门，因为雾霾天真的太多了，正常天屈指可数。我可怜的孩子！50后的老一辈总说你们是幸福到不行的00后，10后，但妈妈懂你想要的是什么。高级玩具再有趣，你也想欢畅地在广阔的大地上奔跑；家里布置成儿童乐园，你也想要和伙伴们手拉着手去挖土坑，和泥巴；吃的东西再美味，妈妈也希望你吃到最原始的粗茶淡饭，而不是这些美味的有毒食品。孩子们啊，你们的童年是缺失的！至少在我看来，你还不如你母亲的童年过得幸福，不是吗？我坚信一个道理，我们人类来源于大自然，只有在大自然中成长才是最正常的选择，可孩子们，你们没的选。空气污染，你们被关在家里，没有机会去户外奔跑锻炼，越不锻炼，身体越糟糕，身体越糟糕，越没办法抵御雾霾……这样的恶性循环会是什么结果？我不敢想。
去年的冬天，我曾和先生去三亚度假。我说其实三亚也挺好的，人不那么多，没有雾霾，节奏没也没逼死人的速度，如果没有孩子，我真的会放下所有移居到这里。但，我有孩子，所以我只能移居到海外。除了上述我提到的尊重人性的大环境，教育大环境也是我不得不考虑的。我不同意那些把我国教育说得一无是处的说法，但拔苗助长，过分透支童年的中国式教育，我整体上是不认同的。我读到了硕士，但我却真心觉得我是教育的牺牲品，学习被当成一种改变命运的功利性手段（悲催的是现在连手段也不是了），玩耍被视为填鸭教育的大敌，口口声声的减负却是越减负担越重。负担重的不止是孩子的学习，更是家长的钱包。体制不从根基上改变，手段再多也是枉然。
说了那么多不如意，但离开生我养我的故土，乡愁且不说，光是没钱没势靠人肉拼的移民之路就让我下了将近半年的决心（我们走的何种移民之路以后的文章会详细介绍）。我相信中国会越来越好，但我等不到了，孩子也不知道多大的时候能等到。我承认我是自私的，人生短短几十年，在一个国家的发展史的绝对不算什么，但却是我们来人世这一辈子的全部。大环境我改变不了，我能做的除了换个大环境还能有什么呢？我不想离开，我也恐惧未知的未来，但比起留在这里已知的未来，未知还能带给我一线希望，而可预知的留下的未来却让深深地失望。
所以我决定离开了，不舍，但别无选择。
后记：在我刚写完这篇文章的时候，恰逢柴静推出《穹顶之下》，在看到她小女儿望着窗外的小小背影时，我哭了。当了母亲后，我很少流眼泪，因为我从内心中觉得没用什么事是解决不了的，我努努力一定会有解决的办法，但雾霾让我绝望了。治理雾霾需要很长的一段时间，这是一个客观的事实，可这个过程势必会让我的孩子失去一生中仅能拥有一次的童年。关在霾笼里的童年，就同那浓雾一样是灰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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