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里的生活很小，比不上山巅上我房子的生活

一

从我的村子里，我看到的宇宙一如人们从大地上观看……

因此，我的村子和任何其他地方一样大，

因为我是我看到的大小，

而不是我身高的大小……

城里的生活很小，

比不上山巅上我房子里的生活。

城里的大房子用钥匙锁住了风景，

遮蔽了眼界，把我们的目光从天空那里推开，

我们变得渺小，因为我们被剥夺了眼睛给予我们的一切，

我们变得贫穷，因为我们唯一的财富是观看。

二

我是守羊人。

羊群是我的思想，

我的思想是所有的感觉。

我用眼睛用耳朵，

用手用脚，

用鼻子用嘴巴去思考。

三

我很少在意。

我很少在意什么？我不知道：我很少在意。

四

轻轻，轻轻，又轻轻，

一阵风轻轻地吹来，

又一贯地轻轻地吹过。

而我不知道我在想什么，

我也不想知道。

五

愿我的生命变成一架牛车，

一大清早，在大地上吱嘎吱嘎地驶来，

从哪里来，再回哪里去，

夜色深沉，行在同一条大路。

我不必拥有希望——我只必须拥有车轮……

我的衰老没有皱纹也没有华发……

当我不中用了，他们卸下我的车轮，

我翻倒在地，在悬崖的深处解体。

六

马车行驶在道路上，它走远了；

而道路没有变得更漂亮，也没有变得更丑陋。

这便是人对于外部世界的作用。

我们什么都不添加，我们什么都不删除。

我们经过，我们遗忘。

而每一天，太阳依然准时。

七

我希望拥有时间和足够的宁静，

以便不去思考任何事，

以便感觉不到我活着，

以便只从别人眼眸的反射中知道自己。

八

正如所有的一切，

与所有的一切不同。

九

那位女士有一架钢琴，

琴声美妙，但不是河水奔流，

也不是树枝轻语……

那又为什么需要钢琴？

最好不过有耳朵

然后爱自然。

——以上摘自商务印书馆《阿尔伯特·卡埃罗》（“佩索阿作品”首推之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