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世纪桂冠诗人——穆旦
他没有风流灵巧、赤字童心的徐志摩那样的浪漫,轻轻地一挥手,写了那么多浪漫的爱情诗,而为少男少女们所传诵,所喜欢。
虽然穆旦曾经九死一生,一生大起大落,却没有成为一连串故事串成的传奇。除了一两件事,穆旦的生存过于平淡,诗歌又过于晦涩,未能为世人所迅速瞩目,也没有几位接触而美丽的女性围绕着,飞翔,飞翔,最后在飞翔中毁灭,完成了一个典型诗人的天方夜谭。
穆旦早就超越了浪漫派,他是无愧的现代派的先驱和殿军。
诗人穆旦,“九叶诗派”的中坚,翻译家查良铮。多少年来,仍然难以有人企及,无论是在诗坛、在译苑。
永不停息的生命
约七十年前,清华大学外文系增加了一名热情好学的优秀学子。后来,西南联大的墙壁上贴出了一首《野兽》,揭开了中国现代诗“野兽派”的序幕。
黑夜里叫出了野性的呼喊,
是谁,谁噬咬它受了创伤?
在坚实的肉里那些深深的
血的沟渠,血的沟渠灌溉了
翻白的花,在青铜样的皮上!
是多大的奇迹,从紫色的血泊中
它抖身,它站立,它跃起,
风在鞭挞它痛楚的喘息。
(《野兽》)
一声号叫,叫出了一个时代的诞生。在那种战争的惨烈的岁月,是谁?谁用了如此惨烈的词语,来塑造自己祖国的形象,于苦难中,于挣扎中,于喘息中?看,中华民族在血泊中呻吟,挣扎,像一头发疯的野兽。
在黑暗中,随着一声凄厉的号叫,
它是以如星的锐利的眼睛,
射出那可怕的复仇的光芒。
(《野兽》)
一声号叫,叫出了一个诗人诞生……在真正的中国的野兽派的名义里,一个新诗人诞生了!听,一首诗,就是一个宣言。
约六十五年前,抗日战争的烽火烧的正旺,热血青年查良铮参加中国远征军入缅作战,经历野人山原始森林的九死一生,幸免于难,后来写了《森林之魅》等不朽诗篇。
静静的,在那被遗忘的山坡上
还下着密雨,还吹着细风,
没有人知道历史曾在此走过,
留下了英灵化入树干而滋生。
(《森林之魅》祭歌)
我们读过许多战争的诗,有惨烈的,有壮美的……我们可曾读过这样一首好像再写人与自然对话,在讨论死亡的诗吗?生命,在这里以死亡的题目被谈论;文明,在诗中被赋予了毁灭的终极的关注;而战争呢?战争在哪里呢?敌人,敌人在哪里呢?我们不得不说,这,才是一首真正的诗,一首关于战争的真正伟大的诗篇。
当诗人老去……他写了《听说我老了》这首著名的诗。但是,他不服老,自我在内心沸腾:
人们对我说,你老了,你老了,
但谁也没有看见赤裸的我,
只有在我深心的旷野中
才高唱出真正的自我之歌。
(《听说我老了》)
二十世纪桂冠诗人
1996年,中国文学出版社出版了“20世纪桂冠诗丛”之一《穆旦诗全集》。据了解,整套丛书中,穆旦是唯一入选的中国诗人。
关于历史的目标与工具,英雄与暴力,爱与错误,逃跑与成功,面包与自由——这一切历史哲学的问题,在穆旦的诗里,都有精深的思考和深深的忧虑。这些思考,在几首小诗《暴力》《胜利》《牺牲》中,都有了一些准备了。
今日的梦魇的纠缠如果说也有暴力的影子,那么,明日天堂的来临,也许会伴随着暴力的脚步。扩而言之,
从强制的集体的愚蠢
到文明的精密的计算,
从我们生命价值的推翻
到建立和再建立:
最得信任的仍是你的铁掌。
(《暴力》)
暴力是恶,然而它存在,不可忽视。
在穆旦看来,牺牲,是现在时,是现时的事情,是不得不付出的:
一切丑恶的掘出来
把我们钉住在现在,
一个全体的失望在生长
吸取明日做他的营养,
无论什么美丽的远景都不能把我们移动:
这苍白的世界正向我们索要屈辱的牺牲。
(《牺牲》)
穆旦心目中,城市是乡村之对,是自然之对,是非人道的人的异己力量的象征。
我们终于离开了渔网似的城市,
那以窒息的、干燥的、空虚的格子
不断地带我们到绝望去的城市呵!
(《原野上走路——三千里步行之二》)
译诗者,另一种诗人
最先听到翻译家查良铮这个名字,后来知道他写诗笔名穆旦。五十年代的大陆少年,凡如我那样喜欢做浪漫梦者,手里必然有一本《普希金抒情诗选》。
——赵毅衡
翻译普希金
普希金一生创作了八百多首抒情诗,查良铮翻译了其中的半数,可以说功劳非小。例如,《假如生活欺骗了你》:
假如生活欺骗了你,
不要忧郁,也不要愤慨!
不顺心时暂且克制自己,
相信吧,快乐之日就会到来。
我们的心儿憧憬着未来,
现今总是令人悲哀:
一切都是暂时的,转瞬即逝;
而那逝去的将变为可爱。
查良铮的译文明快质朴,头四行压交叉韵,后四行偶句押韵,整首诗一韵到底,每行字数不等,大致可分为四五顿,是以格律诗译格律诗的格局。
翻译叶芝
叶芝是爱尔兰著名诗人、剧作家,由于他在诗歌和戏剧领域的卓越贡献,被誉为“当代最伟大的诗人”,并于1923年荣获诺贝尔文学奖。在查良铮的诗集中,选了他的《一九一六年复活节》和《驶向拜占庭》。
我们知道了他们的梦;
知道他们梦想过和已死去
就够了;何必管过多的爱
在死以前困惑着他们?
(《一九一六年复活节》)
关于来年与死亡的命题,蕴含了衰老拯救世人出欲望因而使灵魂得到升华而欣喜的主题。其中有深刻的感悟和精彩的描写,诗人查良铮也有精彩的翻译:
一个衰老的老人只是个废物,
是件破外衣支在一根木棍上,
除非灵魂拍手作歌,为了它的
皮囊的每个裂绽唱得更响亮;
(《驶向拜占庭》)
从这些新鲜而生疏的比喻中,我们不仅可以感到诗人对于人生意象的准确的把握和生动的传达,而且可以感到一丝陌生化和新异感在诗中透射出来。这正是叶芝诗歌艰涩深奥的隐语所在。
(以上摘自《诗人翻译家穆旦(查良铮)评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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