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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市是政治实验室(一个大千世界的缩小版)

2017-05-24 商务印书馆

城市就是一个世界,它之所以与乡村不同,在于城市是一个大千世界的缩小版。而究竟是在历史上的哪个时期造成了城市与乡镇的分野,又以何种方式完成,这实在很难明确地加以论定。但可以确定的是,城乡的差异不只在于“规模”的大小,更在于“本质”的差别。城市在建立之初都备有一个计划,要重新创造宇宙的缩影,建设一个自给自足的天地。





城市的存在起始于政治需求


当今的城市多半规模宏伟,可以称之为一个大宇宙。但就拿西方古希腊的小城市来说,那一类的古城算是小宇宙,也是一个试验地。那时,当一个市民算是“新人类”。市民也叫做“公民”,并不需要关心试验地的劳动工作,只要专心于政治素养及人道意识的养成。城市的兴起最初就是一个实验室:一个追寻自我,同时构筑人道主义梦想的实验室。


没有市民就没有城市。市民不只是住在城市,而且以某种方式寓居于其中,并为自己的命运负起责任。这就如同卢梭在《民约论》所说的:“大多数人认为城市就是城邦,以为中产阶级就是公民。这些人只知房子聚集就是城市,不知道公民造就了城市。”当一群人聚集在某个特定的地方,就有利于辩论,共同做决定,并一起创造命运共同体。马克思说过:“一个城市的存在起始于政治维度(作为人类特有的活动)的普遍需求。”


西方的政治理论学家一致怀念古希腊城邦,因为这样的政治结构非常独特有富有创造力;即使它掌控了乡村,并在结构内部建立奴役及阶级制度,但仍可视为完美民主体制的先驱。现今当人们谈到“城市如宇宙”的时候,我们就会想到现代超大都会区无限延伸,似乎象征了浩瀚宇宙的无边无际。然而,古希腊城邦却代表了另一个形式的宇宙,那是一个永恒的、有条理的、完备的宇宙。对希腊人来说,宇宙、天地、苍穹并不是无限大的,而像数学一样完美:城市的结构恰如天体运行的法则,所有古典政治理论家都企求重现这份完美。理性的政治言论就是重现宇宙中的数学语言——至少理论上是如此,这份理想启迪着西方民主学者对城市起源的感情。


【古希腊城邦】

 

城市是丰富的政治宇宙


在柏拉图的《理想国》中,“城邦”的基础就是公道,在架构上被拿来与“灵魂”相比拟:两者都存有正义。柏拉图认为“灵魂”指的是人的内在精神境界,等同于“义”。《理想国》书中也提到了一个精彩的比喻,柏拉图说城市就像是一本书,书中字体的大小完全配合我们的洞察能力。“人”这本书的字体大小,只让我们观察到孤独的个人,“宇宙”这本书的字体太大,启迪了我们对宇宙的静思;“城市”这本书的字体大小刚好,足以显示出规律在同一时间管理着宇宙(无限大的世界)以及人类的灵魂(微小的世界)。


到了16世纪、17世纪,西方政治思想的变革依赖城邦国家的发展,例如文艺复兴时期的意大利、荷兰、德国北部。斯宾诺莎认为城市是一个可以达到理性与哲学同时共存的世界,对于斯宾诺莎来说,城市形成最丰富的政治宇宙(例如阿姆斯特丹或威尼斯),这样的宇宙最能使人们过着建立于“理性”的生活——真正富有哲学内含的生活。我们可以说斯宾诺莎认为逐步建立一个条理严谨的城市,一个使得商业活络与科学兴盛的城市,这是哲学进程的“影像化”,由此热情逐渐被理性驯服。


【阿姆斯特丹】

  

城市是冲突和历史的舞台


19世纪时,城市所代表的意义又完全改观。它真的变成一个“世界”,一个“宇宙”,现代人给予的字面含义于是现身,如:无边的都市丛林、无限广阔……许多文学与影像的象征意义随之而来。这让我们想到巴尔扎克的作品,巴黎街道就是人们争权斗势的舞台;城市的市区牵连着各个社会环境,每个社会环境各有其价值观,不同的价值观引发了冲突、悲剧。城市已经成为人类戏剧中的主题,它也变成一个可怕的、巨大的、无法控制的角色。很快地,电影也取用城市作为题材,并赋予城市百般魔力。


在《德意志意识形态》中,马克思还把城市当成“历史的主体”。城市的内部集结了构成社会的必要条件,并决定历史演进的真正权力关系。在马克思早年的文章中曾说过,近代史可说是一部乡村都市化的历史。当城市成为主要的社会形态时,历史就开始蠢蠢欲动,因为超市内结合了各阶层的冲突,并使得这些冲突达到顶点。此外,在马克思一些比较理想化的文章中,我们难免会认为城市会消失;虽然马克思在这一论点的阐述上并不很明确,但理想中的共产社会的形态似乎不偏乡村,也不偏城市。后来,萨特重申马克思的“城市为历史主体”之说。因此,在《辩证理性批判》中,他描述了1789年法国大革命的7月事件:“在巴黎的每一处、每一刻、每一个片段的过程中,戏码不断上演,于是城市运动在这里找到了它的完美与意义。城市就是融合中的群体。”


【巴黎】

 

城市是一个有机体


政治思想家对城市如此眷恋不已,那是因为他们认为城市是一个能够呈现集体存在意义的空间。谈到城市,就不能不谈计划、理想、价值。城市也是一个有机体。我们观察城市,就像我们观察天象和星星那样自然,因为城市有自己的科学定律。克劳德·列维-斯特劳斯说过:“探究城市,就像植物学家探究植物一样,先知其名、观其外貌,再由其结构得其科属。人类运用同样的研究步骤,为大自然加入了一个新科属,就是城市界。”


城市已经成为第二自然。我们在城市里移动,就像原始人在荒野丛林探勘一样。然而,我们对城市的存在可以习以为常,反而忘了是人造就城市的,也忘了我们有能力及义务去决定城市的未来。不管过去或现在,城市是政治的创造领域,那是一个让市民成为公民的空间。只有公民才能把城市变得具有人性,柏拉图告诉我们,如果我们对城市的内含加以省思,就会发现正义已经自然而然地刻印在我们的灵魂之中。不管怎么说,当我们观察现代城市的时候,至少能明了什么是“不义”,并试着去想象及实现所谓的现代正义。城市不该只是一片丛林,它应该保有原本的面貌:一个政治的试验地。


本文节选自:

【法】魏明德著《对话如游戏——新轴心时代的文化交流》,商务印书馆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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