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湖北归来——河源援鄂医护风采（一）
The following article is from 得嘉艺术馆 Author 元像见闻
谭经福：这种经历是一种难得的精神财富
谭经福\ 自述
我1999年从赣南医学院毕业，本科五年，我跟周(周俊杰，河源第一批援鄂医疗队队长)是大学同学。2004年在河源人民医院实习，后来就留在了源城区人民医院。那时本科生引进医院的不多，我们算是第一批引进的。2008年医院送我到南方医院进修ICU和呼吸科专业一年，源城区医院的ICU病房就是我开始创建的。ICU主要是抢救，所以那几年得到了很大的锻炼。2014年调市人民医院呼吸科，2016年晋升副主任医师，呼吸科专业。
打电话告诉父亲时有意避开母亲
这次疫情从一开始我们一直在关注，也是我们呼吸科专科的一个病，所以就有更多的关注。当时也没有说援鄂，但是我在想，如果河源要派人去的话，我肯定是其中一个。因为我在科里也算是年轻的，而且是主力，又熟悉ICU和呼吸科。所以当时呼吸科派人第一个就是找到我，也算是有心理准备了。
当时也没有政策文件，我们是自己报名去的，2月9号就去了。去的时候心里还是有压力的，因为听说当时武汉的2000多医护人员都感染了，特别像前面那几个如李文亮医生等，走了几个，都很年轻，才30多岁，平时有运动，身体素质很好。所以感到压力，毕竟我是一个家庭的顶梁柱，小孩那么小，真的是上有老下有小，父母都在老家。当时对这个病的风险性没有底，所以还是存在心理压力的。
后来到那边去，一开始工作都是慢慢摸索。我们是在东西湖方舱医院，原本是说我们去荆州的，因为我们好几个，包括周博士，都是ICU专业的，后来因为方舱医院需要人手临时做的调整。
我们下午四点钟从白云机场起飞，好像11点才到酒店。
到达武汉时，刚好遇到下雪。
我们出发前，每个人都带了七八套防护服，自己也备了些干粮蛋白棒之类的。
家里人当时很担心，报名以后我姐姐哭了好几天，因为那个时候疫情确实是很厉害。爸妈在老家，妈妈很疼我们，每次回家离开时她都流泪。当时跟家里讲的时候，我是叫我爸接的电话，让她有意避开妈妈。我告诉他，我要到武汉去支援，我们是干这一行的，是责任所在，义不容辞。我爸很支持，说你去啊，我们都是好人，没事的。我妈在旁边听到了，意外的是她在旁边插话说，你去吧，我们家的菩萨会保佑你的。当时我没想到我妈会说出这样的话，我就担心她当时知道的话，会不让我去，会哭。有了爸妈的支持，我就开开心心的去了。后来听说，两个老人第二天就跑到家乡附近的寺庙烧香拜佛，祈福保佑。寻求一个心理安慰。
到了武汉那边，天天跟家里连通视频通话，跟家里报平安。
（爱人）也在哭。出征那天哭得厉害，叫她不要去送我，怕到了现场不好看。
【谭夫人：担心是有的，刚开始还没有这么担心，后来我一个阿姨，她在北大医院上班，知道他去武汉，就吩咐给他准备多一些防护用品，因为也不知道那边的情况怎么样。能够多备就多备，所以开始有点担心。我也在医院工作，是胃肠镜专业，也是内科的。】
谭经福在武汉工作期间，下班后第一时间是跟家人视频通话。
武汉，谭经福边吃饭边跟爱人视频通话
3月8日，谭经福通过视频给爱人送上“三八节”祝福。
后来完成任务，回到河源以后，跟父母视频通话的时候，他们才放下心来。他们说其实我在武汉这段时间，他们从来就没睡过好觉。因为怕影响我的工作，从来没跟我说过。
在方舱病区突然肾绞痛
方舱医院里面大部分都是轻症的，最高峰的时候，1400多病人。我们查房的时候差不多一个人要查100多个，工作量很大，但病人大部分都是轻症的。但那些重的你要识别，识别是重的以后，就要往上报往上送。死亡的病患没见到过。
想家？肯定是想的，所以天天都会连接视频。刚开始心里是很忐忑的，后来经过一两个班以后，心里才慢慢的缓下来。只要自己做好防护，按规程穿好防护服是没有问题的。
去的那天晚上，当时接待我们的大酒店，就前台三四个人接待我们，晚饭也没吃，只能吃自带的方便面，说实话，当时心里有点凉。
街上很冷清，只有送物资的车，人就根本没有一个。我们去了以后也都是军事化管理，不能出去，也不能跟他人接触，出去也没什么用，只能从酒店到医院两点一线，基本上天天都是这样。
当地有政策，我们医疗队也有纪律，没事就关在房间里，吃饭的时候就拿饭，拿饭的时候是每个队派一两个人去拿，拿了送到各人房间门口。包括我们同事都不能有来往。
日记写了两三篇，书就没有带去看。
（在武汉）最大的感受是，作为医务人员，在那边工作期间，感受到病患们的感激和感谢。
在那边的工作确实强度很大，因为前期的病患很多，那些核糖核酸检测、CT都在那临时搭建的方舱里，病人多都是要排队的，病人也很焦虑，甚至恐慌。我们不但要对病患进行病症上的治疗，还要在心理上给予安慰和人文关怀，我们跟他们聊天，一步一步去除他们的心理阴影。因为病人本身病情不见得很重，主要是心理焦虑。
谭经福脸上的口罩勒痕
武汉，谭经福在打针增强体质。
六个小时一个班，上班要提前差不多两个小时。我上第一个班是印象最深的，说是8点到2点，但我们5:50就起床了。洗漱后吃了点东西，我是吃了那种高热量的蛋白棒。然后穿上纸尿裤，六点多钟就坐车去医院了，路上20分钟左右，七点钟到了医院，然后穿防护服半个钟头到40分钟左右，然后进去交班。第一个班印象深就是到两点下班的时候，正是下班高峰，脱防护服的时候要排队，等待了两个小时。医生，护士都在那个时候下班，那个脱衣服的窗口只开了一个，那天是五点多才回到酒店。第一天前后加起来11个钟头。后来管理员人员将医生护士的下班时间做了相应的调整，就避免了这个现象的再次出现。但不管怎么样，包括来回的路上，还有穿衣服脱衣服，整个下来要个八九个小时。在上班的时段里，我们穿着纸尿裤，都是不能吃喝拉撒的，人生第一次。
武汉东西湖方舱医院，谭经福在查询新冠病患。
那里上班确实很辛苦，穿着防护服很闷热，走路都很费力，戴两层口罩，讲话多了，护目镜就起雾，看不到东西，那个雾变成水就滴回口罩里面，口罩湿了以后就呼吸不了，只能靠嘴巴呼吸。我曾经有一个班，护目镜起雾起的厉害，那个班基本上只能靠嘴巴呼吸。
2月17号那天，我突然肾绞痛。因为之前没有发现过，是初次发作。
可能是因为到那里后不敢喝水有关。开始以为是吃了坏东西，腹痛。后来痛得厉害，痛得冒冷汗，穿着防护服，人家也看不到。当时就只能自己慢慢去调节，去查查房，转移一下注意力。后面痛得越来越厉害，想上厕所，不过那个班还是给我顶下来了。
下班后脱了衣服，才感觉到可能是肾的问题。第二天，在国家医疗队那边的救援车里做了B超，才诊断出是有结石，6毫米，虽然很小，但它正好处在那个狭窄的位置，引起疼痛。
谭经福在方舱医院突发肾绞痛，出舱后接受国家医疗队身体检查。
第一次感受到什么叫结石痛，那个痛真是难以形容，真叫生不如死，又没地方买止痛药。第二天喝了大量的水，经过剧烈跳动才把那结石跳下来了。
不好说，怎么（跟领导）说呢？你本来是支援人家的，现在反倒给人家添麻烦了。但是为了放心，这边做个B超，联系国家医疗队确诊以后，倒是自己放心了，痛是痛，但是没多大的问题。
除非是很重的，我们有什么病都不敢说上哪个医院，所有的医院基本上都接诊这些（新冠患者），其他病了也不敢去，去了也没人理你，药店也没开门。
一个病患偷偷写了封感谢信贴在方舱墙上
（当地人）确实是很热情的，酒店的老板带领全体员工为我们送行，警察一直把我们送到高铁站。在那路上经过的时候，旁边那些高楼大厦里，人们在那边远远地跟我们挥手，看到这个情景，当时自己确实很感动。所以我们的付出很值得，在国家需要我们的时候，为国家做一次贡献，这种经历是一种难得的精神财富。
也不是没想过（自己感染），自己倒无所谓，自己干这行是理所当然的，是责任的担当，主要是考虑到整个家庭，上有老下有小的。
2020年3月19日，河源援鄂医疗队返回河源时，谭经福的儿子带着望远镜等待爸爸回来。
回到住家小区的谭经福
谭经福与爱人的合影
谭经福从武汉平安返回后，第一次带儿子游玩。
（病患）大部分还是轻的多，重的主要是一些年纪大的、有基础病的患者，这个可能跟个人的基因有关。包括李文亮，他那么年轻，前期我也一直没有什么担心，但李文亮走了以后，心中就有点忐忑。后面又有两个20多岁的也去世了，所以可能有些方面还是要看个人（免疫力）的。医务人员也有3000多感染的，走了三四十个吧。
我们方舱医院大部分都是治愈出院的。能把病人治好，我们心里确实很安慰，病人治愈后对我们说的最多的就是“谢谢”。在我这边治疗的，有一个老人家，60多岁，是轻症，但他有一个前列腺的毛病，尿频尿急睡不好觉。后来我查房，他跟我说了这个事情。当时你如果要去治其他病的话，肯定要到其他医院。后面是我下班的时候，看到有个药店只拉下半个门，我叫司机停车，跑过去，给他买了两瓶药，然后叫我们本单位的护士带过去给那老人家。老人家吃药以后第二天症状就缓解了，我去查房的时候，拉着我的双手，不停的“谢谢，谢谢”。
在方舱医院期间，一个前列腺患者偷偷贴在墙上的给谭经福写的感谢信：“广东第十一批医疗队医生谭经福，下班后东奔西找，找到了疑难杂症的病药，自己掏腰包，药到病除，解决了我一夜起5——6次（的）痛苦和烦恼，他真的为武汉加油，我点赞！感谢他为病者牺牲了休息时间，感谢！！！！！！A61255床 吴德易 2月25号”
我们医生只要治好病人，心里也挺感动的。后来他偷偷的拿了个小纸条，写了个感谢信，贴在医院里面，我自己还不知道。他是从心里感谢，也没跟我讲，后来谁发现了才告诉我的。
单位、包括市政府啊卫健局啊，对我们这帮人都相当的关爱，领导经常跟我们队长联系，隔三差五的了解我们的医疗队的情况，一直关注我们，为我们排忧解难。
在家陪儿子玩积木游戏的谭经福 黄玉逵 摄
在开学的日子，谭经福要用摩托车送自己的儿子和姐姐的孩子到2公里多的市一小上学。 赖劭华 摄
我去武汉以后，市里的工会一直把我们家的日常生活照顾的很好，基本上一个星期两三次，菜呀米呀日常生活用品，经常是他们送过来的。也是有了他们做坚强的后盾，我们没有什么后顾之忧，才能把自己的任务完成的出色。
谭经福 河源市人民医院呼吸内科副主任医师
预备党员
河源第一批援鄂医疗队队员
本文根据录音整理，已经受访者审校
采访时间：2020年5月30日
叶霆\录音、视频 赖劭华\录音整理
黄玉逵\编辑
图片除署名外，均由受访者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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