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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话 | 聊一聊时下成都的艺术展览

2016-12-28 张颖川 1314设计与艺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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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14

十一年艺术之路

壹平方阅读• 现场话题

聊一聊时下成都的艺术展览


文 |张颖川   编辑 | 刘佳欣  图片提供 | 张颖川 明堂创意工作区 蓝顶美术馆



四川大学美术馆2016年“青年艺术家系列项目”展览现场


张颖川(以下简称张):前不久,我从微信上连续接收到两篇文章,“深扒贴---关于成都霓虹艺术季的那些事”,“霓虹艺术季,大写的差评!玩坏大师的边角料”。这两篇文章的内容主要都在批评之前在大悦城举办的日本当代艺术大师展,指责得较尖锐,说“这场‘卖艺术展览’的活动已经彻底的变成了一场闹剧”,为此,在成都公共文化媒体圈内还引发一番热烈的争议。

蓝庆伟(以下简称蓝):这些是一系列的问题,不仅是你谈到这个大悦城日本展览,今年还有莫奈作品图片投影形式的展览。但问题是为什么这样的展览会有那么多的人花钱去看?为什么这样的展览在不断地出现或巡展?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壹平方阅读·现场话题 交流现场


张:你说是IFS大楼下面那个展览《印象莫奈:时光映迹艺术展》。票价有点贵,网上有标价为260元。

熊宇(以下简称熊):这个展览在社会上宣传比较多,展览期间听到些插曲,好像在版权上也出现了问题。

蓝:并没有叫停,只是被文化执法大队罚了款,这样的罚款并非是针对展览内容的,而这样的“罚款”动作就容易形成“事件化”,这样同时也会成为炒作的手段。听说各大媒体爆出“罚款”之后,展览的门票销售更好了。

熊:这个很有趣,这变成展览活动中的一种策略了。

张:一个朋友请我在IFS附近喝咖啡,咖啡馆的人送了展览票,回家时顺路进去逛了一下。原以为是莫奈的原作展览,结果里面全部是影像和复制品,没有想到看的人还有点多。

熊:其实展览是不是复制品并不是衡量一个展览好坏的标准,展览的内在逻辑和其思维脉络才是关键,好的展览在引导观众,介绍作品在文化与历史的上下文上都会非常用心。而今天很多展览在这方面做得并不够,很多时候只是简单的呈现一些现成的图像,缺乏梳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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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这两年成都出现的复制品展览不胜枚举,比如“大师”版画展,这一类的展览比较容易理解,即用一种低成本的方式来完成对“大师”的瞻仰;其次是以科技(主要是投影技术)手段来投射大师画作的图像,如果了解法律知识中的西方版权法,再加之西方各大博物馆、美术馆逐步对名作高清电子图的开放以及类似谷歌艺术计划软件的不断增多,此类种种的“大师”投影展便可以随时实现。这里面伴随着的是博物馆珍藏中大众对“物的崇拜”向图像化传播的转变。与普通观众不同的是,艺术相关从业者的电脑里几乎是一部完整且具有个人特色的中西美术图史,“人人都拥有一座美术馆”,而这样的图史并没有覆盖到大众的层面;从另外一个方面来看,这也说明大众对国内现有博物馆、美术馆内艺术品的观看向由此产生的艺术知识获取的强烈意愿转变,即博物馆、美术馆内的以“物”的形态呈现的艺术知识已经不能满足大众的渴望,对艺术知识获取的渴望成为一种新的态度,而显而易见的是大众希望艺术知识的获取地依然是具有空间形态的地方。最后一点,这也说明今天不仅需要向大众推广艺术,更需要向大众推广了解艺术的渠道。

张:你们说的推广了解艺术“渠道”与展览的内在逻辑和其思维脉络“疏理”,都是时下展览策划组织的基础工作。

蓝:还有一类展览是“山寨”展,如成都的山寨“雨屋展”,这个展览的原版是在上海余德耀美术馆展过的,收获了人气和学术两方面的成绩。据媒体报道,成都的“雨屋”展览并没有获取授权,但这样一种“山寨”却是大众所不知道的,对大众来讲,体验感超越对版权的尊重,如同大众的日常生活中所面对的种种山寨物件一样。即便是起诉并胜诉,但对大众来讲那又怎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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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中国人对“山寨”很宽容,上海没有对成都起诉?

蓝:没有。问题不在于是否起诉,而在于这座城市为什么会接受这样的展览?对于这种接受我们不能一味将责任推到大众身上,艺术的从业者有着巨大的责任,尤其是在艺术的大众化和普及认识上,还有很长的路要走。我们不能一味的认为大众天生就应该具备这样的“素养”。这样的现象恰恰是给我们敲响了警钟。

张:我不熟悉“ART先生”这个公共号,曾经看过他们发的“盘点贴—操盘艺术的商业综合体,你懂吗?”,在讨论商业购物中心开展艺术活动的问题,当时没有太在意这些话题。但是蓝顶艺术节开始后,又有其他网络平台上看到这样的点评“一个艺术区的没落和整个成都的乏味”。我把这篇文转发给丁奋起,他回复说能不能谈点具体的东西,展览也好,项目也好,活动也罢。哪里不好,一二三把它说清楚,泛泛而谈,逻辑章法全无。看来,关于当下成都的艺术展览活动和在公共社区包括商业城区所组织的艺术活动,还真的需要介入一点事实求是的严肃的专业文化态度。

蓝:不论你承认与否,这一类谩骂的公众号已经成为艺术生态的一部分,它的破坏力远远被低估,我这样说并不是剥夺自由发言的权利,而是一种价值观的普世性。谩骂当然是获取别人关注的一种手段,但获取的这种关注伴随着破坏力,这样的破坏力是对整个艺术生态的——这也包括谩骂者自身。因为在大众看来,“你们都是不好的”,而不是我们惯常理解中的“你们中的部分才是不好的”。批评没有任何问题,问题在于是否基于批评来批评——基本的学术与专业。我特别希望成都能有一个专注批评的公众号存在,这样的公众号是有建设性的,这种建设性是能看懂批判的对象并能够展开最基本的横向和纵向的比较,让大众明白为什么是不好的、哪里是不好的、好的又是什么样的。

谩骂不是勇敢、不是专业、更不是批评,是一种无底线;它所获取的掌声如同动物园里的猴子、舞台上的小丑,最害怕的是谩骂者一直沉迷在这样的掌声中,这种悲哀是他人无法解救的。



2016年少城有明堂3rd NUART艺术节现场


张:今年国庆节,成都有两个较大的艺术节活动,一个是在奎星楼街的少城有明堂NUART艺术节,一个在三圣乡蓝顶艺术区的蓝顶艺术节。10月5日蓝顶艺术节开幕那天我到了三圣乡艺术节现场,到处转了转,印象深的是“地域性青年艺术生态”展。还有这次艺术节活动结合了COART,“COART在路上”是李亚鹏03年搞的亚洲青年艺术现场,今年他特邀著名艺术家叶永青做艺术总监,声称集合了青年文化领域具有榜样意义的艺术家、滑手、纹身师、手工摊主等,以改装的大篷车、房车、机车车队等为交通方式,共同展开一场纵贯中国南北之旅。

蓝:COART是李亚鹏创办的活动,今年COART要走九个城市,成都是最后一站。

张:后来我在微信看见有人在发表议论,说今年蓝顶艺术节活动出现了资金的问题,呼吁关注成都的当代艺术。

蓝:这个问题不在于有没有钱,以及经费问题,而是这件事要不要做,以及如何做的问题。做好事情的必备条件是对待事情的态度而不是钱。其实艺术节可以没有COART,或者仅仅是作为并行的两个活动,因为COART本身是一个非常独立且策划周到的活动,艺术节也是。艺术节不应该在追求人气的道路上舍弃专业性,这也是与初衷背道而驰的,青年艺术家展览能做好,本身已经非常厉害。


2016年成都蓝顶艺术节现场


张:蓝顶的青年艺术家生态展中还邀请了10位成都当下活跃的优秀摄影师,这10人的艺术创作都很捧。不过经费还是一个大问题,有钱才能办事啊。如明堂、蓝顶这样的机构都是民营的,蓝顶艺术节以前还有政府资金投入,不清楚他们这次的具体策划,今年可能就没有了,他们的策划自然要考虑自己机构背后民营资本支持的生存问题,探索将来继续发展的途径。与上世纪相比,21世纪的当下,成都公共文化领域已经发生了许多结构性的深刻变化,从主流媒体、机构的建设到自创社交网络公共平台的多元化的发展,以及不同渠道资本投入所开发的不同类型不同规模的艺术展览空间和艺术活动等,形形色色,热闹非凡,其影响力冲击波完全超出了人们的预期想象。十年前当《成都美术志-1848-1999》出版时,我曾经说过这样一句话:从民国初年开始,20世纪是艺术家们走出文人书斋仕林雅座,把作品拿到公共空间场所办展览的时代,而21世纪却是一个进一步拓展公共领域,在公共空间场所如何策划怎样组织各种艺术展览的时代。今天我们所处的艺术生态以及随之面临的问题与我当年在成都画院美术馆时期完全不一样了。

蓝:这个话题,我可以结合之前成都的朋友在转发的一条公众号文章,好像是讨论成都与上海的艺术生态差距的。我们也不评价上海如何,因为每个地方都有每个地方的问题,只不过是不同的问题而已。很多人说成都的艺术生态的希望要靠售楼部了,我们的讨论不是应不应该在售楼部做展览,而是如何做好展览。并非舍本逐末。

熊:这是艺术活动资金供应来源的问题。

蓝:对,是一个资金供应方的问题。


“公司”艺术项目实施社区现场


张:我们那个时期做展览,常常找不到资金供应,做得很辛苦清贫,但学术品质不差。

蓝:那个时候也有资金支持的,比如说成都的上河美术馆,资金是房地产,那里的展览非常棒。A4艺术中心也是房地产的资金,银川当代美术馆的资金也来自地产公司啊,他们的展览也很好啊。

张:李杰说他们A4艺术中心是非营利机构,所扩展的空间和潜力非常大,也非常重要。其实他们获得的投入资金并不多,尤其在早期。我曾经在A4艺术中心参加过COMPANY(公司)在社区活动的分享会,这个在A4资金的支持下由艺术家马琨、向征发起的公众互动艺术小组以“公司”行为把时下消费社会“公司”提供产品销售服务的形式转换为与公众对话的艺术“产品”项目,使他们能够在公共社区和网络平台上比较有效地调动了公众参与的热情,开放性地生动活跃地展开艺术与公共大众的互动交流,现在他们正在策划“公司”3•0版的活动。其成功的主要原因,就在于他们的策划思想和组织工作都十分深入细致,在“疏理”和“渠道”上做了很多功课。



“公司”艺术项目小组成员实施现场


蓝:还有一个问题是,是不是给了钱,我们就什么都要妥协了。我们应该沿着这个话题讨论,成都与上海比较,我们说,最近有较好的活动,加分十个点,好像感觉自己牛掰了,但扣分的项目有一百个点啊,做任何事都要保住底线,做艺术展更是如此。



张:做展览策划,尤其是与公众互动的活动,在组织工作方面的细节考虑很重要,不要以为不在美术馆陈列,链接大众化互动就可以粗糙一些,而这样的展览策划更需要专业化的思维。2002年,我们获得台湾山艺术基金会的支持,曾经在何多苓开放工作室做了一个跨学科跨专业多元化交流的“专、业、余”公共艺术展览,邀请了20位包括台湾在内的一些全国艺术家,和其他行业的人,还邀请了费大为,栗宪庭等人参与,展览影响很好。还记得当年和刘家琨天天晚上泡在白夜酒吧,为了一些活动的具体细节争论不休。有多少钱,做多少事,但是要把能够做到的那个“事”那个“点”尽可能做透。



A4艺术中心“公司”艺术项目分享会现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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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对啊,要做就要认真做、做专业,不然就不要做。我与邓昭宇是“壹平方阅读”公益图书馆的发起人,发起之初我们便达成一致,“壹平方阅读”是一个单独的公益图书馆,而不是了了艺术传播机构的广告。对于这样的“约定”以及“公益性”,单靠我现在口头说是没有人相信的,需要时间的证明。正如别人所说,失去信任只需要三秒钟,而建立信任需要五年甚至更长的时间。

熊:有没有钱并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我们的艺术活动应该如何去,如何去运作,没钱并不是问题的关键,活动中具体内容的核心是什么才是最为重要的。即使是没有钱以至于印刷宣传品都不可能,也没有关系,即使手写也能达到目的。

蓝:对,手写的也可以,好比做俯卧撑,你要有力气撑下去啊,你都没有趴下,而不是你说你已经做了十个。但要不要继续做所面临的问题是,第一,理想还坚持不坚持;第二,没有钱要不要继续做;第三,在没有钱的基础上,在不赚钱的基础上我们还坚持不坚持做。



艺术科研室项目“杨方伟:稻粱谋”展览现场 成都当代美术馆 2016年4月


熊:还有一个问题是,如何去寻找经费来源。

蓝:实际找钱也有一个问题,就是从商业角度必须考虑的投资回报关系。

熊:我谈两个问题,首先,艺术圈总是爱用“找钱”这个词,从某种意义上,在潜意识里艺术活动策划者往往认为是不用对资本负责的,不管是私营的资本,还是公用的专项资金,他都希望这些钱能无条件的支持艺术活动。从这一点上讲,艺术活动的策划者往往没有站在资本方的立场上想问题。和资本合作,要让资本得到回报,如果有这个态度,那就不是“找钱”的概念,我们现在说“找钱”的概念,不管是政府拨钱,学校拨钱,其实接受钱的一方都没有想到过要有回报,这样“找钱”,就是找一个是一个,很难持续发展。如果一个艺术活动,资本投入20万,最后赚回几百万,他能不投钱吗?下次他只会投更多的钱。今天电影市场的繁荣,就是因为资本看到了良好的回报。

第二是当下的艺术品市场和艺术家的具体工作并不一致,艺术家往往比较独立,他们的工作是独立的,也是持续发展的,这些工作往往需要有一个沉淀的过程,这种过程体现在时间上和空间上,客观的说,需要有人或者机构把艺术家持续的工作梳理出来,如果没有这一环,指望艺术品市场中的资本来做这样的事是不现实的,对于资本来说它只看已经呈现出来的艺术家,即使过去很多年,如果没有新的梳理,大家关注的也依然是那么几个大家了解的艺术家。



《数字艺术背后的故事》展览中体验3D打印笔的观众 成都当代美术馆 2015年7月


张:你说第二问题就和我们艺术理论家批评家的工作有关了,关于当下艺术生态艺术创作现状严肃认真的学术疏理做得差,那些正在“沉淀”过程中的方面很少去关注。有人说今天是媒体策划的时代,舆论造势由资本操作,似乎可以不需要专业艺术评论了。其实这时候,严肃的专业的艺术评论、艺术史写作更加重要,艺术本体的独立性决定了它在艺术市场中的交换价值,而艺术本体价值的评判必然要面对艺术史论的专业研究,艺术创作标准不可能简单根据机构、媒体有功利目的的策划推广,关于公共性大众化趋向也是专业评论研究的现象。最近对艺术批评的反省和讨论比较多,恰好说明了大家对认真严肃的艺术史论的迫切需求。

熊:前段时期看卡塞尔文献展的资料很有感触,在资料里欧洲当时各个报纸的报道对卡塞尔文献展褒贬不一,这样一个资料就有价值,客观。反观我们的展览评论和报道基本都是一种音调,这样的文献收集起来价值也不大。

蓝:这是悲哀的事实,就是一言堂,不可能有几种声音。



艺术科研室项目《董健:光的皴法》展览现场 成都当代美术馆 2016年10月


张:国内一言堂是艺术评论界自身的问题,现在的批评多为远攻近交,可以批评指责离自己远的现象和人与事。

蓝:所以最初年轻批评家出来的时候,都会批判与自己没有关系却能够引起话题性的大咖艺术家。最后大家说,这娃可以啊,敢骂这些人。

张:我做了多年的所谓的艺术评论,也不擅长尖锐的现场批评,只是尽可能把好地方面说得深入中肯,评到点子上。

蓝:要学会怎样看评论,说了好的地方,但有些地方没说啊,没有说的地方倒是要好好回去考虑,本来你认为他应该说这点,但他没有说。这种情况至少说明,他对这点不太认同。另外,评论独立性方面有几点值得讨论,一个是人格的独立、一个是学术的独立,还有一个是经济的独立,三个一个都不能少。


张:国外的艺术史论专业一般不设置在艺术学院内,而多设置在综合院校的历史系、哲学系,艺术学同时需要具备良好的历史学、哲学相关的文化知识结构和方法论素养。国外媒体与艺术有关的专栏都有专业的特约撰稿人,或者具有专业评论能力的编辑记者。国外从事艺术史论的人学术分析能力的独立精神强,艺术批评家的独立性对于现场和艺术本体有可能保持有距离的清晰的观看思维,也能获得足够宽松自由的研究评论空间。国外公共领域人文民主化,言论自由,媒体、机构和学院都支持多元化民主学术精神,人们也习惯了接受不同的声音。而国内,我们软件硬件都有点差,谁能够仅靠撰写学术专业著作,专业的艺术评论文章维持生活呢?当然,上世纪八•五现代思潮涌现出来的一批艺术批评家大部分专业态度还是诚恳的,在我们这一代人中也有优秀的富于独立严肃的学术精神,值得我佩服的老师。不过从整体上来看,国内批评家群体还有一个不断发展成长成熟的过程。



行为艺术首个美术馆个展《周斌:无话可说》展览现场 成都当代美术馆 2016年4月


熊:那个时候不一样,那时是完全没有办法找到资金,现在还是能找到资金的。

蓝:现在是钱拿到做不好事,我们今天还是怀着阶级斗争的心态在面临资本的问题。


张:这和我们这一代当年的态度影响有关。其实当下应该有一个相互尊重的姿态,对资本要尊重,资本也要对艺术尊重。以前我到一些艺术家工作室,有人常常对我说,这一部份是菜雕,那一批是给画廊的菜画,而另外一部分才是学术的创作。我感到奇怪,为什么要这样分别。实际上根本没有什么菜画、菜雕这个概念,要认真对待自己创作的每一件作品,无论作品在任何地方展示陈列。


蓝:这叫“透支工龄”。

熊:我们对艺术活动,往往抱有两种思维模式,一种是艺术是不赚钱的,所以资金做艺术活动没有回报也是应该的,第二种想法来源于资本方,认为艺术的方方面面都是可以操控的,艺术品的价格就像股票。这两种思维造成今天这样的局面。

蓝:关于找钱,有的人还会认为那些老板你有这么多钱,还在“乱花”那么多钱,应该拿出来支持做展览。但很多策展人都深知拉赞助的苦,即便是对资本,我们也要心怀敬畏。

熊:我们看今天现在艺术圈给资本的回报逻辑非常简单而且单一,那就是现在买年轻人的画,买了以后增值,只有这个逻辑,这种逻辑不是完全不对,只是这条道路太窄,其实还有很多种方式。



四川大学美术馆2016年“混沌”项目展览作品


张:现在画廊大都在办80后年轻人的展览,本土的资本大多数压在年轻人身上,这个现象有点令人担忧。青年艺术家的创作正处于不确定的发展状态,展览太多是拔苗助长,压得年轻人紧张,焦虑不安,有的人急功近利,走捷径,后果严重。

熊:这就是刚才说的艺术圈的资本逻辑,只有这样做,才符合资本增值的逻辑。

蓝:这是所谓做原始股,到最后是连股票都没有了,有人经常问我,给年轻人什么建议,我说我的建议是:拒绝,这是今天最好的选择,有些展览还是别去了。

熊:资本喜欢年轻艺术家的原因,往往是原始股的逻辑,拿年轻人的画可以压价,压价就是降低风险,五百元拿一张,我拿十张,有九张失败,今后我卖出去一张都赚了。

张:这也表现出本土资本投入本土艺术市场的不成熟,过于保守。一般喜欢做热闹的大形势大规模的,好像什么都有,也什么感觉都找不到,或者只做两头,80后90后的年轻人和国内外著名大师,不敢碰现在正值一个创作高峰,日益更加成熟的艺术家,不去深入“沉淀”的有真实价值的好作品。

蓝:比如搞装修,花很多钱装一个电视墙,装修、贴墙纸也要花很多钱的,其实从中拿点钱来买一张画还是可以的,既可以装修墙面,又能提高审美。好多人没有这个概念,一些画廊不断地强调收藏要走向大众化同时,不断强调收藏的投资回报率,这实际上是在引导投资而不是引导收藏,但问题在于投资的渠道很多很多,而投资艺术品也不见得是回报率最好的途径。我觉得需要解决的问题应该是先将广大家庭墙面上悬挂的十字绣、挂历、风景图片给替换了——这个替换不见得是原作,版画、复制品都可以,能建立起这个意识就不得了了。

熊:艺术品在市场交易,其属性本身就有两种,一种是作为消费审美的一种商品,还有一种是艺术投资的投资品。如果我们只谈艺术品作为美化生活的装饰品,那么这种艺术品的价格应该和大众接轨,而如果我们谈艺术品作为收藏和投资的载体,那么艺术品的价格就会和大众完全没有关系。




四川大学美术馆2015年亚洲现场个人项目展览现场


张:还是要从社会整体去考虑,公共美术教育要跟上去,美术馆博物馆面向公共大众主流的展览活动的品质要上去,业内从业人员的专业文化素质要跟上去,同时还要有一个稳定的中产阶级群体,他们是鉴赏收藏艺术品的主要群体。

蓝:西方人从娘肚子里出来,就懂得进美术馆参观、进博物馆参观?其实不是这样,西方人做了大量的工作才有今天的博物馆生活化,我们今天一张嘴就批评中国人不行,一张嘴就是做这么好的展览你都不来看,形成一种敌对式的习惯性报怨。今天做美术馆的人在抱怨:这么好的展览这帮人居然不来看;而观众也在抱怨:政府给你们这么多钱,展览做得这么烂,看都看不懂。二者之间没有桥梁来沟通。

张:交往沟通需要有良好的态度,德国哲学家哈贝马斯对社会公共领域做了很多有意义的研究,他有一个著名的交往理论思想,我在和艺术家交流时常常喜欢谈论他的这个交往思想。他认为应该在现实的交往过程中寻找出路,相互理解是交往行动的核心,“真实性、正确性和真诚性”是交往行为的三大有效性要求。无论做任何事情,学术的,创作的,市场的,媒体的,策划的,都要有一个相互理解的态度,充分给予交往互动的交流空间,尊重对方的价值意义及利益,都要去认真诚实地体验 “真实”的意义。当然,这也就需要很多现场实践,需要长时期的大量的基础建设工作。






对话嘉宾    

蓝庆伟
批评家、策展人,四川大学博士生,成都当代美术馆执行馆长。本科及研究生就读于中国美术学院,从事现当代美术研究、当代艺术批评与策展、美术馆学研究与实践。主要出版有《岳敏君:狂喜的现代镜头》、《艺术与操作——“广州双年展”历史考察》、《贵阳叙事:贵阳当代艺术的发展史1978—2012》、《美术馆的秩序》。

熊宇
艺术家,四川大学艺术学院副教授,四川大学美术馆馆长。作品多次参加国际国内重要展览,并被圣保罗国家美术馆(MASP)、深圳美术馆、何香凝美术馆、武汉美术馆等国内外公共艺术机构和私人收藏家广泛收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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