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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昼颜》里那两个出轨的人妻为何会让我同情?

2017-03-24 晏凌羊 晏凌羊

(一)


 

 在看《昼颜》之前,我对这部火遍日本的日剧并没有过高期待。

 

看了两三集之后,觉得实在无聊,停滞了一段时间。

 

这部日剧一共只有11集,它有个貌似俗气的外壳以及落入俗套的故事情节:寂寞主妇纱和认识了偷情高手、家庭主妇利佳子。利佳子对她进行循循善诱,带她踏入了婚外恋领域。

 

如果你是三观超正的“道德犯”,认为偷情者罪无可恕,而遭遇伴侣出轨的大婆、老爷都是受害者,那还是不要看这部剧了。

 

毕竟,在中国大陆的家庭剧里,把小三描述成害人精和狐狸精的剧情比比皆是,小三的下场你一看一个爽。

 

如果你鼓吹欲望大于一切,那还是去看岛国爱情动作片吧,这部剧也不适合你,因为它连激情戏都少得可怜(我看的是被阉割得最干净的版本)。

 

只有当你把女人也真正当成一个人,把带刺的玫瑰也当成一朵玫瑰,那《昼颜》才值得推荐,剧里夏天的蝉鸣、散落的鞋带、凌乱的画室,也才会有别样的风情。


(二)



《昼颜》的故事情节非常简单:


婚后生活得并不幸福的家庭主妇纱和,在超市打工之际她意外结识了刚搬到她家附近的利佳子以及某所中学的生物教师北野裕一郎


利佳子的丈夫工作体面,家境优渥,但是这个空虚的女人却沉湎不伦带来的快感。


纱和起初并不认同利佳子的人生态度,可偏偏在对方的安排下和颇有好感的北野越走越近。


木讷老实的北野,生活中也有诸多不快,比如,叛逆开放的学生、不将自己放在眼里的同侪以及学术上风光无限的妻子。在不知不觉中,他喜欢上了单纯的纱和。


两个人最终双双出轨了。


利佳子呢,一开始只是随便找人玩玩,可后来她遇到了一个画家,就“天雷勾地火”地爱上了他。


最后,两个人妻的奸情都败露了。


纱和跟丈夫离了婚,而利佳子则回归了家庭。


(三)

 


利佳子说:“结婚,就是用失去激情换来安稳。过了三年,丈夫只会把妻子当做冰箱一样对待,觉得只要打开门,就随时有食物可以吃,就算坏了会很不方便,却又懒得拿去维修和保养……”


编剧借利佳子的口,说出了很多东方式婚姻中普遍存在的一个无奈事实:女人结婚三年,对丈夫来说就如同冰箱。


可不是么?

 

你不信你去看看,身边有多少丈夫把妻子当成了冰箱。他们一次性花费一点钱,把一台冰箱买回家,然后,饿了就打开它找食物,不饿就束之高阁。


他们也知道,冰箱也会坏,但不会想着去珍惜和保养,因为对他们而言,换台冰箱似乎并不需要付出很高昂的成本。

 

只是,女人被丈夫当成冰箱以后,她作为“人”的情感诉求如何解决?


剧中的人妻,用的方式是“出轨”:既然丈夫已经把我当成了冰箱,那我们不如和别人谈恋爱去吧!

 

毕竟,你只有在别人那里得到滋养,才能带着愉快的心情帮丈夫洗内裤。


与其在长期欲求不满的状态中把自己变成一个怨妇,不如去做个荡妇,然后带着愧疚心,在家里做一个更温柔体贴的冰箱。

 

(三)

 

偷情,在大众眼中是一个贬义词,但《昼颜》这部剧却不是站在道德高地来评判出轨者的。


导演和编剧似乎一直在引导我们,去同情着每一个剧中人。

 

不知道是导演刻意这么做,还是因为我自己经历的苦痛多了慈悲心重了,看完《昼颜》大结局,我居然找不出哪个人是特别让人讨厌的。 



就连大张旗鼓捉奸、强势到直接跑去帮丈夫北野辞职的乃里子,也只是因为太过自尊、内心虚弱,而不是天生面目可憎。

 

乃里子说北野“抛弃副教授妻子,选择超市收银员,只是因为对方让他更有自信,气量可真小”的那一刻,我觉得她其实道出了某种真相。


只是,即便她说得针针见血,也改变不了这样一个事实:你再优秀,也抵不过他们俩合适。


 

画家是一个讨人喜欢的角色。他穷困潦倒,脾气又臭又硬,身上却拥有现在男人最缺失的品质:坦诚,尊重女性,敢于担当。

 

利佳子的丈夫在他面前嘲笑妻子如何庸俗、廉价时,他却能理解和心疼她,说她丈夫只是把她当成一个玩偶。

 

为了利佳子,他接受了前妻的帮助,努力画画想崭露头角,可后来他在小荷初露尖尖角时,又因为接受不了良心的谴责,而选择主动公开了某幅成名作系抄袭。

 

两人偷情败露,画家不希望利佳子丢掉现在的优渥生活以及两个孩子,所以劝她回家。


这不是没担当,而是对利佳子的一种保护。

 

有这样一个桥段挺令人动容的:画家的右手背被砍伤,在街头画利佳子的肖像。有小朋友说他画得很难看,他像大孩子一样追着孩子们跑......

 

是的,他可以忍受别人说他画得难看,但无法忍受别人说利佳子难看。 


 

北野隐忍而闷骚,一直很认真地对待工作和生活,但他和乃里子在精神气质上是不匹配的。

 

当他蹲下来背起脚扭伤的纱和,我的心忽然被刺痛了一把。


我能理解纱和那一刻的心情,应该像是耳光挨多了,突然有天遇到个人问你疼不疼的感觉。


在遇见北野之前,纱和是一个认为没有性生活的婚姻也可以容忍的女性。


某天,她跟丈夫一起出门,丈夫提醒她鞋带松了,之后便丢下她一人先乘电梯离去......当北野跪在地上,替她系好鞋带时,她怎么可能不会心动?

 

奸情败露,两家人坐在台面上谈判。

 

当北野听闻纱和可能要面临高额赔偿时,毫不犹豫地签了字,表示以后再不跟她见面。

 

这本是一场赤裸的狗血对决,却因着北野对纱和的爱护,成为了一段有点美好的爱情。


 

纱和的丈夫刚出场时,实在是很不可爱。


他对宠物仓鼠关爱有加却只把纱和当冰箱,跟女下属搞暧昧,让妻子承受无性婚姻却不给半句解释。


对这个人物,我是“哀其不幸,怒其不争”。

 

我无法评论他是不是个好丈夫,毕竟每个人标准不一样,但他还是爱着纱和的,所以哪怕知道纱和出轨他也不愿离婚。

 

他爱这个女人,或许用错了方式,或许忽略了太久,或许总觉得她满身缺点,没有闪耀之处,可是他内心比任何人都明白:她是个平凡却可爱的家庭主妇。

 

又或者,他只是喜欢纱和提供给他的那种安稳、舒适的家庭生活。

 

如今,纱和的出走让他不得不面对一个残忍的事实:这场婚姻,再也无法凭借假象维持下去了。

 

他的人生就此崩塌,甚至脆弱得需要凭借女下属的称赞去维系自信。

 

纱和的婆婆对自己儿子说;正是因为你如此不理不顾,纱和才会离开你(简直是“日本好婆婆”啊)。


他意识到了,但一切都回不去了。


 

利佳子的丈夫,是一个很阔绰的成功人士,可他温柔的外表下却隐藏着一颗自私、粗暴、目中无人的灵魂。


他很有手腕,也非常坚强,坚强到冷酷。

 

他清楚自己想要的是什么,并且可以做到步步为营、层层设套。


温情和理解,在他的世界里是奢侈品,可偏生就是这样的人,能在丛林法则的社会中杀出重围,攫取到财富,让自己和家人过上衣食无忧的生活。


因为他在达到目标的路上可以抛弃情感的羁绊,所以能一往无前、所向披靡。

 

(四)

 

 

有的男人婚前对女人各种宠爱、迁就、迎合、讨好,只不过想用一种形式把一个女人固定在家里洗衣做饭,为其生儿育女。他们会觉得:既然都结婚了,又何必花那么多心思来讨好已经属于我了的那个女人呢?

 

女人们开始吐槽男人婚后的薄情和冷淡,也有结婚多年的女性告诉你:既然结婚了就应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要看得太清楚了,免得自己受伤。


这就是女性被物化的结果,也是一种社会现实。所以,在这种不公平的游戏规则下,纱和式的“人妻出轨”似乎跟我们平常见到的“人夫出轨”,还真有点不同。


现实中的“人夫出轨”,多是因为吃太腻了,是想多吃多占,是背叛;而“人妻出轨”,多是因为欲求不满,在家里吃不饱,是作为人的需求被唤醒。她们会想:都是人,凭什么我要做欲求不满等你回家的怨妇?


如此一想,纱和以及利佳子的出轨,似乎真会让人生起同情之心。


几乎每一个女人,都渴望在婚姻里获得爱的营养和滋润。

 

一旦缺失感太强,有些女人会干枯死去,有些女人会变成沙漠之棘,而有些女人则会跨越界限,把根须伸入不属于自己的地盘。

 

你会怎么做,只是取决于你的性格。


当然,这么说并不意味着在评判男性和女性出轨时,我持的是“双重标准”,也不是在鼓吹“爱情可以凌驾于规则之上”。


如果我告诉你,几年前我曾经用这部剧疗愈了自己,你或许会觉得有点惊讶。实际上,的确这部剧让我看待出轨的视角不再那么单一,也让我理解了出轨者内心的痛与苦、挣扎与贪婪。


我相信在出轨者出轨的那一刻,TA内心是感到快乐的,那么,不管是怎么形式的出轨,我都愿意选择鼎力成全对方的这种快乐。


成全的方式,就是离开。既然我让你感到痛苦,你也要跟TA在一起才觉得快乐,那么,我们捆绑在一起生活还有什么意思呢?


(五)


你可以说我太幼稚,但我的婚姻观跟少女时代是一样的。


我希望对方和我一样,婚前诚实、婚后守信。


我希望你也跟我一样想:走进婚姻,就是走进不允许你再爱上别人的束缚。你戴上戒指,就意味着一生被套牢。你想跳出去,当然可以,先离婚再说。


届时你我干干净净无牵无挂,你爱上萝莉恋上人妻皆可,我笑着祝福你遇到快乐或真爱,连一个“不”字都不会说。


如若你觉得跟别人在一起更快乐,那么,我愿意成全,但你想脚踏两船、什么好处都想占,这是不可能的。  


话说回来,我理解被出轨者的愤怒,但不大理解我大天朝那些把小三扒得一丝不挂或是带着菜刀捉奸的悍妇人妻们。


面对第三者,换谁都会义愤填膺,但扒光人家衣服、扇人家耳光这种泄愤,似乎并不能让我们释怀。出轨已成定局,心动也早是事实。你此时上前,把那个第三者砍成重伤也无济于事。 


再说了,第三者没有义务为你的婚姻负责,该负起责任的是你的伴侣。这么做,好像是找错泄愤对象了。


《昼颜》的编剧最后用一个“生活式”的结尾,轻而易举打散了这场令人沉沦的幻梦。


孩子需要妈妈,残废的画家养不活爱人,妻子原谅了出轨的老师。


一回到现实里,曾经的美好全部变成了废墟,一切都烟消云散了。

 

这样的结局看似平淡,骨子里却最是残酷。


对于回归家庭的北野和利佳子而言,原本的生活还能回去吗?


记得王朔还是谁说过,外遇就是夫妻谋杀他人,将尸体埋在树下。看见那树长了叶,开了花,就想起树下埋着的尸体。


纱和的婆婆曾经跟纱和分享过自己被出轨的经历,她说她跟踪公公,然后看到他笑得那么高兴,他看那个女人的眼神她从来没看到过,那么温柔。他也从来没对她那样笑过。


你看,即便他已故去,即便她已经年老,这个细节还是仍然令她无法释怀。往后的一生中,只要一想起他看另外一个女人的眼神,也会百爪挠心的吧。


(六)


我们以为的爱、希望与自由,一旦脱离了规则,最终都会灰飞烟灭。


你为了挣脱束缚而用尽全力,可最终规则把你束缚得更紧。


出轨,挑战的是规则。你永远没办法既做婊子又立牌坊。毕竟,想要牌坊的话,你永远无法做个愉悦的婊子(“婊子”在这里不是贬义)。


被发现的不伦恋,是被拔出生活之土的昼颜花,没了土壤,也就存活不了多久了。


违逆规则的人,终究要被规则惩罚。出轨永远不是解决婚姻问题的良方,大概率上只会让一切变得更加无药可救罢了。


坦白说,我觉得日剧对于人性、对婚恋的窥探和思考,远远走在国产剧的前面。


当国产剧还在举着“道德大旗”大肆批判女性出轨者,动不动就对她们进行“荡妇羞辱”时,日剧已经把眼光放到了身处婚姻中的女性身上,去探寻她们内心深处有哪些渴望和需求、困惑和迷茫。


中国男人们看了《昼颜》这部剧,大可不必担心自己的妻子会成为纱和或佳利子,因为你们的老婆可能比纱和和佳利子要辛苦多了。她不仅要跟你一样要去职场拼杀,跟你一起还房贷、养家糊口,还要照顾家庭、带孩子,被你爸妈各种挑剔。


即便她没有这些苦恼,在这样的社会大环境中,女人出轨需要承受比男人出轨大很多倍的代价,所以她不敢随意出轨。

 

《昼颜》的编剧对纱和这个角色是偏爱的,充满悲悯的。


通过北野,纱和看到了自己。


犯了错误之后,她勇于承担后果,但不再委曲求全。


你以为她因为出轨而丢掉了家庭很可悲?不,我觉得那段“食之无味,弃之可惜”的无性婚姻,或许是她潜意识里渴望抛弃的。


利佳子最后回到了有两个女儿的家里,和纱和在阳台上隔空打着最后一通电话。利佳子说,一切好像并没有什么不一样。


纱和在心里说:不,有一点不一样,我学会自己系鞋带了。


是啊,这样自己就不会止步不前了。 

 

为什么要把自己的命运交付在他人手中?


人能且只能对自己的人生负责。


你之为你,只是因为自己能够成全自己。 


所以,纱和们,走吧,系好鞋带,往远方去吧。


从这一刻起,你终于是你自己,可以为你自己而不是为别人而活了。


(全文完,欢迎转发和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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