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凌羊：好婚姻是避风港，坏婚姻是绊脚石
（一）
张中行把世间的婚姻分为四个等级：“可意，可过，可忍，不可忍。”
电视剧《人民的名义》中，也能看到婚姻的这四个等级。
“可意”的婚姻，就是称心如意，令人艳羡。
《人民的名义》里，侯亮平和钟小艾就属于这样一类。
虽然很多人说这两口子总喜欢站在道德高地鄙视祁同伟，日常聊天都像是在上思想教育课，但还是无碍于我羡慕他们的婚姻状态。
讲到这里，我想插句话：难道祁同伟不值得被鄙视么？你身边若出现这样一个人，你恨不能让他早点去死了好吧？
现在社会上很多人总是爱说“你表现得高风亮节是因为你含着金钥匙出生，你天然拥有更多的资源，所以特容易站着说话不腰疼。处于社会底层和夹缝、被侮辱和被损害过的人要想获取成功不择手段无可厚非”，这真是让我“呵呵哒”。
这类人，大概是不知道“君子爱财，取之有道”这几个字怎么写，也不明白“广厦万间，夜眠不过七尺”的人生道理。一个人可以拼搏，但不能丧心病狂啊。
我倒觉得，候亮平和钟小艾双双鄙视祁同伟正是这两个人“三观一致”的体现，两个人在家里除了柴米油盐之外还有工作、反腐等等话题可以畅聊，正好说明他俩是彼此最好的朋友。
不要以为两个人在家里谈工作、聊反腐就是无趣了，人家连这些话题都可以聊到一起去，还有什么不能聊的？那些从不把工作带回家，伴侣永远不知道对方在工作时间里在干什么、想什么的夫妻，就更加幸福吗？
紧张繁忙的工作之余，这两口子都喜欢一起做家务、下厨烧菜。家里收拾得干净、整洁、温馨，孩子也教育得不错，这何尝不是另一种形式的浪漫？两夫妻不是非得要一起周游世界、动不动吃烛光晚餐才叫有情趣好吗？
为了查明兄弟陈海被撞成植物人的真正原因，侯亮平从最高检察院调往汉东省检察院任反贪局局长。去之前，他先征询了钟小艾的意见。
钟小艾起初不同意，因为她担心丈夫人身安全受到威胁，但最终，她还是选择了默默支持，因为她明白候亮平的为人，懂他的所思所想并且愿意成全。
随后，钟小艾独自担起照顾家庭和孩子的责任，而候亮平也懂得感恩，对妻子心怀内疚，并不会因为远离妻子、因为“空虚寂寞冷”而玩出轨。
侯亮平在汉东省“横刀立马”抓反腐，把贪官一个接一个拉下马。办案关键时刻，他被蔡成功诬陷受贿，钟小艾并不慌，因为相信丈夫的人品。
她第一时间赶到他身边，和他一起面对。
抓捕祁同伟的时候，候亮平冒死去劝降，事后有惊无险。钟小艾知道以后，狠捶了候亮平一顿。候亮平明白妻子这是在关心他的安危，也不辩解，只是一把抱住了她。
这一抱，让我看到了婚姻最美的样子。
候亮平和钟小艾的婚姻，是最理想的婚姻模式：女的强势却不失体贴，男的虽重事业但顾家，两个人门当户对，价值观相同，彼此独立又相互依赖，一直懂得尊重、体谅和疼爱对方。
我们甚至有理由相信，他们老了以后也能过成陈岩石夫妇那样子。
只是，我总有这样一种感觉：如果两个人的婚姻到了接近十全十美的状态，就很容易出现生死分离的情况。
在我老家，一对新人结婚之前总喜欢去“合八字”，据说最好的合婚结果是两个人的“八字”中有六合、七合。
如果出现了“八合”（天造地设），卦师会劝这两个人分开，说是如果这样天造地设的两个人在一起，其中有一方很容易早夭。
要搁现实生活中，侯亮平这么刚直不阿、忠勇正义的人，真的很有可能会挂掉。
所以啊，一桩婚姻，美好就好，不必完美。
（二）
“可过”的婚姻，就是虽不十分满意，但可以把日子过下去。
《人民的名义》中，像周正、林华华这一对，还有郑胜利和张宝宝这一对，都属于“可过”这一级。
周正有点小吝啬，但稍加改造还是可以成为一枚合格的丈夫。
郑胜利呢，活得吊儿郎当和反主流，两个人都不大成熟，但基本的良知还是有，最重要的是两个人都不是省油的灯，实在是“配一脸”。
两个人都还没结婚，但郑西坡已经把张宝宝视为儿媳妇了。这一家三口看着挺欢乐的，至少日后公媳关系不成问题。
仔细想想，我们身边绝大多数婚姻不正是属于这一类么？虽有一些“不可意”，但终究是无伤大雅。
“可忍”，就是很不满意，但仍处于能够忍受的程度。
之所以要忍，可能是因为利益，可能是为了孩子和老人，可能是因为离开了对方自己找不到更好的出路，所以“忍”成为解决问题的有效办法之一。
《人民的名义》里，高育良和吴老师算是这样“可忍”的一对。有了新欢的高育良还好，但这种婚姻硬是把吴老师憋出了“内伤”。
“不可忍”，就是感情已经彻底破裂，这日子没法过了。祁同伟和梁璐，李达康和欧阳菁就是属于这种状况。
祈同伟和梁璐，向我们展示了婚姻最可怕的样子。
这一点，前文（祁同伟的婚姻与爱情）已经分析过，就不再赘述。
我们来讲讲李达康和欧阳菁。
电视剧里，市委书记李达康是个好官，却不是个好丈夫。
他是个工作狂，眼里只有工作，没有情趣，也不懂生活，更别提懂得女人心了。
他和妻子欧阳菁像是生活在同一屋檐下的合租人，婚内分居毫无交流。
事实上，我觉得欧阳菁并不是一个令人讨厌的人物。
她有独立意识。
她说：“你们男人总想女人奉献奉献奉献，绝不索取，那是圣母，我做不到。”
丈夫一直忙工作，把家庭当旅馆，她干脆让自己也忙起来，成为了一枚不依附男人生存的“女强人”。
她或许格局小，但并不很贪财、贪权势。
作为一个副行长，欧阳菁并不差那五十万，受贿也是骑虎难下（话说我觉得她被动受贿这么点钱就被判了十来年有点重啊）。
她希望李达康能给王大路开个后窗，只是希望能报答当年王大路的“顶包”之恩。
跟吴惠芬不同的是，她愿意放弃官太太的便利，大大方方选择离婚。
欧阳菁收受贿赂，是她个人的品性、定力有问题，但在婚姻失败这事儿上，我觉得李达康需要承担更大的责任。
达康书记过分珍惜羽毛和权力，过分到可以放弃家庭，过分到老婆去找蓝颜知己，他也毫不介意。
欧阳菁跟他离婚后被抓，他一开始也有点震怒和难过，但随即想到自己已经跟她离了婚、撇清了关系，侯亮平又在机场果断截停了欧阳菁，保住了他的政治前途，他居然如释重负地笑了起来。
有些人是“书呆子”，而李达康则是个不折不扣的“官呆子”啊。
看欧阳菁在接受调查时，就因为林华华送她一款生日蛋糕就哭得泣不成声，我总觉心酸。
李达康刚开始走上仕途时，曾经在好几个县里任职，工作非常忙碌，常常好几天不着家。那时候的欧阳菁，没什么怨言，而是陪着丈夫、带着女儿四处迁徙，工作换了三份，女儿小学六年居然分别在三个学校里完成。
李达康经常记不住欧阳菁的生日、结婚纪念日，就连女儿在哪个学校读书都不知道，长此以往欧阳菁对李达康越来越失望，慢慢的，心也就冷了。
是啊，哪个女人愿意去做一个“保姆式妻子”，守着“守寡式婚姻”，过着“丧偶式育儿”的生活？
这样的婚姻，比伴侣出轨还要可怕。
对李达康和欧阳菁而言，离婚对双方而言都是解脱。
（三）
一个结婚才几年的朋友，曾经在后台跟我说：“姐姐，你知道我跟他过日子是一种什么感觉吗？就像有一把锯子，天天在你的肉上一点点地拉，真是生不如死。”
她的老公有点像是《金粉世家》里金燕西式的公子哥，婚前对她百般殷勤。婚后，他觉得自己找个女人结婚、生子的任务就完成了，开始把家里的妻子当摆设，跟夜场里认识的兄弟、姑娘们打成一片。
玩到最过火的时候，他在她出差期间，把性伴带回家。
我也认识一对结婚了几十年的夫妻。老太太时不时会出去烫个头发，回来时老头子就冲她开玩笑：“呦嘿！我们家仙女回来啦？”
他们两个人是包办婚姻，但却一起携手走过了将近六十年。文化大革命时期，他被批斗，她并没有跟他划清界限，结果她也跟着被批斗，只不过被批斗的程度要轻一些。
他被批斗、游街了一天后回到家里，她第一时间迎上来问他一天的情况。晚上，她坐在油灯下，给他裤子的膝盖处缝上一层棉包，以防白天他跪的时间太久伤了膝盖。
改革开放后，两个人的日子逐渐变好。他身居要职，身边免不了莺莺燕燕，但从未跟谁搞过暧昧。即便是出去应酬，也从未在晚上十点后才回家。
前几年，她生了病，要动手术。那时的他，腿脚已不再灵便，却不顾儿女的反对坚持每天去医院探望，拉着老伴的手说这说那。
这对老夫妻已将近九十岁的高龄，脸上爬满了皱纹，但眼神柔和、慈悲，让人容易亲近。
我觉得婚姻的好与坏，是能体现在脸上的。好婚姻让人容光焕发、眼神柔和，坏婚姻让人愁苦满面、眼神阴郁。
好婚姻能彼此成就，能激发人性中善的一面，夫妻双双化身为天使；而坏婚姻会让人堕入泥潭，让人在不经意间变成狠戾的魔鬼。
身处好婚姻的两个人，像候亮平和钟小艾、陈海及其前妻、陈岩石夫妇一样，举案齐眉、琴瑟和鸣，让老天看了都妒忌。
身处坏婚姻的两个人，就像梁璐和祈同伟、高育良和吴惠芬、李达康和欧阳菁一样，他们的不快乐隐藏在忙碌平静的生活底下。婚姻的不幸，如同一根扎在心头的刺。只不过，有的人疼得清醒，而有的人已经疼得麻木和绝望了。
“可意”的好婚姻以及“不可忍”但没离婚的坏婚姻，终究只是少数。大多数人的婚姻，是介于好与坏之间，“比上不足，比下有余”。
用赵本山在小品中说过的一句台词来形容，便是：“凑合过呗，还能离咋滴。”
就这样，大部分人还是会凑凑合合地过了一辈子。夫妻俩像郑胜利和张宝宝、周正和林华华一样，有吵有闹，有起有落，有不满和厌烦却又承担不起离婚的成本，比“可忍”多一点，比“可意”少一点。
也正是因为如此，我们才需要看点离谱的电影、电视剧。看到好婚姻，咱羡慕一下；看到坏婚姻，咱幸灾乐祸一下。
一想到自己不是最幸福，也不是最不幸，心里也就平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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