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门博士自杀，导师掌握点权力就作威作福为哪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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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安交大博士自杀，

导师掌握点权力就作威作福为哪般？

文/晏凌羊

1

最近，一条新闻在网络上炸开了锅。

西安交大一名姓杨的在读博士因为受不了女导师的压榨而自杀，他女友的一篇微博文章让事件受到舆论的关注。

女友表示，在读期间，杨经常被导师要求早上去停车场接送她去办公室，拎包送水；中午给她买饭，陪她吃饭(有时候即使杨已经买好饭在吃也得去)，白天陪她逛超市；周五晚去她家打扫卫生，给她擦车洗车，陪她出去应酬，酒桌上被要求给她挡酒，喝醉后还得陪她打麻将。

导师在大群里发的消息，如果杨不回复就私聊质问，她上课的衣着也要杨来评价。女导师硬性规定杨中午不准睡觉，晚上十二点之前随时待命。

此外，导师还干涉杨的感情生活，不只一次地挑唆杨与女友的关系，撮合已有对象的杨和一个师妹在一起。

女友说，如果杨不听导师的话，导师可能就判他毕不了业，那么，他最终可能只能拿一个本科毕业的学历，几年的辛苦就白费了。

从曝光的聊天记录可以看出，导师对杨说“女朋友配不上你”。确认杨死亡后，导师的态度消极，并将家属“拉黑”。

我围观了一下导师和杨之间的微信对话，感觉真是“画风不忍直视”。导师对他的压榨，几乎已是变态级，甚至让人忍不住想往“女导师爱上了男学生”的方向去解读这件事情。

针对这起自杀事件，著名作家六六说：“到底是个农村娃，自视甚高。俺们跟师父，出门拎包抱着杯子，鞍前马后办入住，洗洗涮涮还生怕师父不满意。人哪！别太把自己当回事。你伺候伺候老师，那不是应当的吗？”

讲真，这一次，我真是没法同意六六的意见。

六六在这个事情上表现出来的阶层优越感，以及自己想当奴隶就倡导别人也当奴隶的态度，让我无法苟同。

我的观点很简单：如果上司、导师等让我做与工作、学术有关的事情，那么，我当这一切都是在学习，是身为后辈应该做的；可如果他们过度干涉我的私生活，让我帮他们做大量的私事，甚至把我当保姆用，那我一定会反抗。

做晚辈、后辈当然需要谦卑，但当前辈、上司的人也应该要有素质。公私分明，便是他们应该拥有的最基本的素质。

西安交大博士自杀这事儿，问题出在哪里？杨本身心理比较脆弱、性格比较懦弱可能是一个原因，但导师的“侵略”绝对难逃其咎。

2

与六六有过类似观点的，是咪蒙。

曾经，咪蒙一篇《职场不相信眼泪，要哭回家哭》遭遇前所未有的批评。

在这篇文章里面，咪蒙公司的实习生因为天天帮她拿外卖，给妈妈打电话悄悄哭诉，被她听见了。

于是，咪蒙写了几千字来教训她“职场不相信眼泪”，说实习生拿外卖打杂都是应该的。

在文章中，她提到了“职场分工不同”，说老板的时间就应该是最值钱的，不应该拿来做杂事；所有的新人，就应该从杂事做起，虽然大家人格上平等，但分工上是有所区别的。

她说她自己当年也打过杂，同时还列举金城武、刘若英未成名之前打过杂、洗过厕所的事儿。

我本人对咪蒙没有成见，但这篇文章，却怎么看怎么让我觉得心里不舒服。

不舒服的原因，首先是文章中透露出来那种颐指气使的傲慢感，其次是文章中的“双标”。

我认为，一个称职的老板，在对下属发出指令之前，应该分清楚何为公，何为私。

你让下属去打字、发传真、复印文件或是完成某项工作，下属找你哭诉说自己读四年大学不是来公司打杂的，那么，你当然可以提出批评。

我们谋职，出卖的是“劳力”，是“知识”。如果老板安排你打杂甚至清扫公用厕所，那这也属于“公事”的范畴。

但帮老板拿外卖算吗？

我个人觉得还真不算，因为这事儿跟工作无关。

不管老板是否来工作，饭总归要吃的，屎总归要拉的，因为你聘请了一个人在你公司干活，你就叫人家给你拿外卖、递厕纸，是不是太过分了？

老板是人，员工也是人，人与人之间在人格上应该是平等的。老板的时间值钱，员工的时间就不值钱？一个人因为是上司，因为自认为自己的时间比别人值钱，就理直气壮地叫别人帮自己做私事，这显得很没涵养。

当然，实习生为了博取你对她的好印象，所以主动帮你拿外卖，又或者，你凭着跟实习生的交情，以请求帮忙的口吻和态度让人家帮你拿外卖，当然无可厚非，可若人家不愿意呢？

因为人家做了这些事儿，心里觉得委屈然后哭诉了一顿，你就批评人家工作态度有问题，是不是太过流氓了？

倘若，刘若英、金城武没成名之前，是去老板家里帮他清扫厕所，那这种老板定然是“人神共愤”的，因为TA假公济私。

退一万步讲，实习生只是偷偷在厕所里打电话给自己的父母诉说委屈，这只是她私人领域的行为（员工在厕所里讲电话哭诉一顿的自由总该是有的吧）。

如果她是在办公室或是在老板或同事面前公开表达抗议，那又另当别论。一个老板把员工在私下里说过的话拿出来公开批驳，未免也太把自己当根葱了。

这就是典型的“自己不尊重人，还说别人不懂事”。

3

很多老板，在朋友圈里转载这样的文章，回头把下属使得连轴转，今天让你帮他去接孩子，明天让你陪他老婆去医院，后天叫你帮他去机场送朋友……然后美其名曰“年轻人要多锻炼”。

讲真，这样公私不分，就是一种陋习。

不是因为你成了老板，自己的员工就应该拿着三千块工资干着两万块的活儿，所做的活儿和收获的酬劳之间若是出现了落差，就用心灵鸡汤填补。不是因为你成了导师，掌握着在读博士的前途和命运，你就可以任意妄为。

这真是把自己当成凌驾于别人之上的皇帝了。

六六和咪蒙在这类事情上表露出来的态度，忽然就让我想起这样一个故事来：

在非洲某地，有很残酷的虐媳风俗，有人在非洲某个地方发起了批判传统陋习的行动，结果反对最坚决的是那些曾经被虐待但后来熬成婆婆的女性。

她们的理由是：当年我就是这么忍辱负重过来的，凭什么让新一代逃过这劫？

把一个错误的陋习继承下来，并不断将其合理化、理直气壮化，大概也是“多年媳妇熬成婆，不修理下媳妇我心理不平衡”的心态使然。

这体现的，是“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的变态奋斗价值观。人们追求的成功，不是挑战自己，而是成为“人上人”。

自己啥都不是的时候，把自己不当人，任由别人贬低、踩踏，还认为这是成功必经的“苦”。一旦强大了、成功了、胜利了，也就不把别人当人，以踩到别人头上为荣。

我估摸着，西安交大这个女导师，当年也曾被导师这样压榨，又或者，她看到其他导师也都是这么做的，自己不这么做太亏了，所以才变本加厉。

一旦人们把博士为导师做私事、员工为老板做私事当成一种理所当然，我们的社会得多可怕？人类之所以区别于动物，是因为无法完全认同残酷的丛林法则，是因为努力在营造人与人之间充满温情和和谐的关系，否则，人类世界跟弱肉强食的动物世界有什么区别？

4

我一个在国企工作的朋友曾跟我交流过这个问题。

她说，就我自己来说，我坚决不愿意介入上司的私人生活。虽然很多人靠帮上司做私事得到了提携，但其实这也是一条“不归路”。也许从此以后，你跟上司就是同一条船上的蚂蚱，他荣你跟着荣，他衰你跟着栽。说不定，从此你一直会被上司控制，想自由而不能。上司私密的事情要我去办，我可能真会找借口拒绝。为啥？因为这样公私不分明的上司，将来很可能会很后悔让你知道他的秘密。他能提携你，也能整死你。

如你所知，她在国企并没有混得风生水起，但活得自在安然。

她说，对上司进行友情帮助可以，帮他们做点不影响工作的、力所能及的事儿没问题，但如果上司要求我过分介入TA的生活，我就不干了。我不能把全部心思用在讨好领导上，还是要凭工作能力说话。这样，即使升迁不快，我以后若是不想在这个单位干了，我也不怕。

当然，现实生活中也有大把人持这样的观点：上司让你办私事，是器重你的表现，你应该照单全收。

的确，我们也不难看到：很多人靠帮上司做私事，鞍前马后为上司提供7x24小时全方位无死角的服务，走上了事业巅峰。

说到底，这也只是一种选择，不分对错，每个人能为自己的选择买单就好。

我自己还是坚持这样的立场：一个公私不分明的上司，是不大值得跟随的，因为你不知道对方让你办私事，会不会是一个无底洞。到后来，你会成为人家养的一条狗，再想变回自由人就更难了。如果最后上司让你去杀人，你可能也只能往前冲（参见薄某和王某，不好意思不能讲太明白）。

如何辨别上司是不是一个公私分明的人？关键不在于是否要求你帮他做私事，毕竟人和人之间互相帮忙是常事。主要还是要看他事前是否觉得这不是你的份内之事，事中是否占用你的私人时间，事后是否会对你表达感谢，看你婉拒的话他是否会拿你的前途相要挟。

5

为什么中国存在大量公私不分的上司以及趋之若鹜要帮上司做事的下属？最根源的问题，还是在于权力得不到约束和监督。如果一个人握有他人的命运且不受约束和监督，那么他人做牛做马就是被剥削的必然。

是谁给了一个导师决定学生是否能毕业的权力？是不受制约和监督的导师制度。是谁给了一个上司按照喜好而不是业绩来决定下属是否能升职的权力？是不受制约和监督的晋升制度。

说到底，这一切都是因为我们这个社会依然是一个“人治”社会，离真正的“法治”相去甚远。

几千年的“官本位”、“人治”思想，让很多中国人根本不懂得尊重他人，也根本不懂得分清哪些是公，哪些是私。

自古以来，广大的劳动人民就处在社会的最底层，受到各方面的压迫，无权无势的历代平民在专制下受尽了权力的迫害和蹂躏，对有权者有一种天然的畏惧。

但同时，人们对权力的崇拜到了一种登峰造极的地步，他们渴望拥有权力，摆脱贫穷和低贱，他们渴望去支配别人，并能从支配别人的过程中感受到权力的快感。

以权力维护自己的权利、追求自己的梦想、满足自己的全部需求已成为中国人的基本生活常识。

这种权力意识体现在方方面面。只要手里头有点权力，很多人就会将其滥用到极致。

清朝文学家方庖写的《狱中杂记》记载，即将执行死刑的时候，行刑者先在门外等候，让他的同伙入狱谈判，索要财物。他们对凌迟处死的犯人说：“顺我，就先刺心，否则把你胳膊腿都卸光了，心还不死。对绞刑犯则说：顺我，一上来就让你断气。否则就缢你三次，再加上别的手段，然后才让你死。”

小小狱卒尚能将手中的权力妙用到如此程度，其他人可想而知。怨不得现在有时候连个小区的保安队长都把自己当官，就更别说是大学导师和那些谁谁谁了。

我在生活中看到，虽然表面上人人都抱怨社会不公，但他们一旦手中有了一点小小的权力，马上就会对下面的人颐使气指作威作福。有些人也跟风大谈平等和人权，但一有机会掌握权力，就迫害跟曾经的他们一样困苦的人。

某些自古以来的风气，不一定是对的。为此，我尊重那些敢于反抗不合理制度的人，哪怕他们付出了代价；同时，我也对那些宣扬顺从的人心生鄙夷，哪怕他们捞取了好处。

如果我拿这个社会没办法，那只能保留这一点最基本的正义感，给那些宁肯吃亏也要反抗的人打call，让他们在精神上得到点宽慰吧。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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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点碎碎念：

前段时间，有一篇鸡汤文在朋友圈被大肆转发。文章主要是宣传人要孝敬父母，提倡“要像伺候领导一样伺候你的父亲”，孝敬父母是应该的，可拿“伺候领导”这事儿来作类比，怎么感觉这么怪呢？即使这是个潜规则，但这么大张旗鼓的宣传，也真是让人......我自横刀向天笑，哈哈哈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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