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贱人的故事(全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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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个贱人的故事
文/晏凌羊
1
小宁在心里预演了一万种跟张维开口提分手的方式,觉得今天应该是个机会。
见面说?打电话?发短信?还是发邮件?搞人间蒸发?抑或是托共同的朋友转达?
分手的理由该说什么?说自己不爱他了?说我不堪忍受他那么孝顺?还是什么理由都不给?
正犹豫着,门铃响了,小宁打开门,发现门口站着眼圈红红的张维。
小宁有点吃惊,刚问了一句“你怎么来了”,就被张维一把抱住。
张维哽咽着说:“小宁,医生说我爸爸情况不乐观,疑似胃癌。明天他要动手术了,我好害怕。”
小宁呆立在原地,之前想好的分手台词一句都说不出,最后说出口的是这句话:“没事呢,有我在呢。”
张维很快平复了心情,快步走到卧室坐到床上,神情疲惫地对着小宁说:“这几天带我爸去医院看病搞得我很累。在家里睡觉,我爸一夜要呕吐好几次,我根本不敢睡着。我想在你这里睡一会儿,你等会儿叫醒我。”
小宁说:“好。”
她关了电视,帮张维把鞋子脱了,让他躺到床上。
张维闭上眼睛开始酝酿睡意,却辗转反侧睡不着。
小宁给他盖被子的时候,他忽然拉住她说:“亲爱的,陪我躺一会儿吧。”
小宁顺从地躺到他身边,让他握着自己的手。几分钟以后,她听到他均匀的呼吸声,心里乱成一团麻。
小宁心里觉得难受极了,只能在心里祈祷:“希望他爸的情况乐观一点。那么,即便我跟他提出分手,不会太让他觉得雪上加霜。”
2
张维的爸爸动手术的时候,小宁也去了。
对于张维而言,那可能是他一生中觉得最度秒如年的时光。他爸下午三点开始动手术,却到了晚上九点钟才被推出来,手术动了有六个多小时。
小宁一直陪张维在手术室外面等,看得出来张维很紧张,每次看到有手术台推出来就前去看是不是他爸爸。
对张维的焦虑,小宁很难感同身受,毕竟,她跟他爸才见过两三次面。
躺在手术室里的那个老人,跟那些与她有过几面之缘然后被抬上手术台的老人没有分别。
她能付出的,似乎也只有点人道主义关怀。
小宁把张维拉到一边,掏出钱包里的银行卡跟他说:“张维,我只有这么多钱了。你拿去用吧,我现在能为你做的只有这些了。”
张维推开她说:“我爸有医保,费用方面我家不成问题。”
张爸爸被从手术室里推出来那一刻,张维一个箭步冲上去握住他爸的手。
医生把他叫到一边,跟他说:“你爸的手术结果很不乐观,现在是胃癌晚期了,癌细胞已经扩散到了整个腹腔。”
医生说得很委婉,但是稍微有些医学常识的人都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这个消息,对张维而言是五雷轰顶,却也让小宁不知所措。原本的生活轨迹就在这个当儿发生了转移,她根本无法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
张维觉得累的时候、难过的时候,总会来抱抱小宁,像是寻求某种安慰。小宁僵硬着身体,任他抱着。她很想说分手,但嘴里说出的却是:“我会一直站在你身边。”
仅仅是因为她觉得,这才是她最应该说的最正确的话。
接下来的日子,小宁每个周末都往医院跑,看自己能不能为张维家做点什么,但每次站在那个病房里,小宁都觉得自己很多余。
有一次去医院,张维刚好有事外出,病房里就只剩下小宁和张维爸爸两个人。
小宁问张爸爸:“你吃苹果吗?”
他摇摇头说:“不吃。”
“那你喝水吗?我给你倒。”
他继续摇摇头:“不喝。”
“您喜欢看哪个电视节目?我帮你调?”
“谢谢,不看。”
小宁尴尬地笑着:“那我去趟洗手间。”
她跑出房间,觉得自己像是一条先被拿出鱼缸后来又被放回到水里的鱼。
大多数时间,张维和他的家人压低声音聊天,用她根本听不懂的方言。她一句话都插不进去,感觉自己像是个隐形人。
只有见缝插针地为张爸爸跑跑腿,离开病房的时候,她才觉得不压抑。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非得要去医院探望,是因为张维希望她去,又或是她觉得自己“应该”去?她也说不清楚。
张维开始整夜整夜留在医院陪护,跟小宁独处的时间越来越少。
某一回,张维在医院陪护完父亲回到家已经很晚了。他懒得再收拾床铺,就跟他母亲睡一张床上凑合了一晚,盖的两床被子。
小宁知道了以后,表示无法接受,问他为什么不睡沙发。而张维觉得这很正常,因为那是他妈,不是别的女人。两个人为此吵得不欢而散。
可在这样的节骨眼上,小宁连分手的话都不敢说了。她对自己感到有点愤怒,心想:既想当婊子,又想立牌坊,可能是我与生俱来的天性。
这样的日子过了有一阵子。
张维完全沉浸在自己即将失去父亲的悲痛中,觉察不出小宁的情绪异常和敷衍。
小宁内心无比纠结,她想跟张维分手,但担心他承受不住这样的打击。
3
小宁的脑子里,闪现了刚跟张维认识时的画面。
小宁和张维认识的时候,刚结束一段长达七八年的恋情。她的初恋男友苏阳跟她提出了分手,她同意了,但一时半会儿没法走出情伤,急需某个人来填补内心里那个大窟窿。
某天小宁从上海出差回来,兴许是吃错了东西,又或许是水土不服。晚上十点多,肚子忽然绞痛,接着就开始上吐下泻,到最后只能瘫坐在马桶上,手软脚软,站都站不起来。
小宁给闺蜜打了电话,不巧的是,她还在外地出差没回来。
她想过给苏阳打电话来着,但还是忍住了。
当时已经是凌晨一点半,小宁看着手机通讯录里那么多名字,不知道这时候该打扰谁好。
鼻子一酸,她的眼泪又吧嗒吧嗒掉下来。
跟前男友苏阳分手了,小宁连呆在这个城市的勇气都没了。她甚至不明白自己为了什么留在这样一个冷漠的城市,这样一个没有人值得她挂念的城市。她甚至担心,如果再这样下去,将来某一天,她会不会跟张爱玲一样死了几日才被人们发现。
手机屏幕亮了,来了一条短信,是以前曾经跟她相亲过的张维发来的:“小宁,从你这里订购你们公司的仪器,能不能给打点折扣?我一个朋友急用。”
小宁回复:“我上吐下泻很严重,你是否方便送我去医院?”
短信刚发出去,张维的电话就打来了:“你住哪儿?我马上到。”
十几分钟后,他就来到她跟前,二话不说背起她就往医院跑。打上点滴,小宁上吐下泻的症状逐渐缓解。打完点滴,已是凌晨三点,张维又送她回来,帮她发短信跟她的上司请假。
一切折腾妥当的时候,已经是凌晨四点。
小宁很感激,但随之而来的却是后悔和内疚。
她想,如果我不能以身相许,就不应该让他来这么帮我。闺蜜、女同事或者就是楼下的保安,我找谁不好,为什么要让他来帮我呢。
急性肠胃炎不是什么大病,打了针吃了药,第二天就好很多了,但人在生病的时候总是会特别脆弱。
小宁给张维发了条短信,感谢他的救命之恩。
张维回复:“别这么说。对我而言,能帮到你我也很高兴。被人需要,也是一种幸福。”
这种感受,小宁懂的。人活在这世界上,难免有需要别人和被别人需要的时候。你虽然不是为别人活着,但是被别人需要却往往体现了你存在的价值,因为别人需要你的帮助,很可能说明你具备了帮助别人的条件,这既是对你能力的一种肯定,更重要的,有时甚至是对你人格、品德的一种认可和褒扬。
见小宁不回复,张维又发了一条短信过来,他居然说他担心小宁,现正在过来看小宁的路上。
小宁吓得差点从床上滚下来。
刚穿戴整齐,门铃就响了。
张维捧了一束花站在门口,见面的第一句话是:“哟,气色不错哦,好差不多了吧?”
小宁说:“你干嘛非得来啊?”
“怕你想不开跳楼啊。”
“不会,我至多上吊。”
“会开玩笑了,说明好差不多了。”
小宁瞟了一眼张维手里的花:“你丫不是想泡我吧?”
张维笑了笑说:“正有此意。”
“开什么国际玩笑啊你。”
“我都背过你了,在古代都违反了‘男女授受不亲’的规矩了,你还想不认账?哈哈哈哈,走吧,陪你出去兜兜风。”
想着反正在屋子里呆着也只会胡思乱想,小宁便答应了。
一上张维的车,张维就开了音乐,小红莓乐队的歌声传了出来。
她问:“你也喜欢The Cranberries?”
张维:“是啊,陪伴了我很多年。”
对乐队主唱桃乐丝的偏爱让他们两个人迅速找到了共同话题,车里顿时弥漫着一股暧昧的气息。
小宁问张维:“你不会是想泡妞才找的我吧?”
张维忽然认真地说:“我想结婚,想要一个家。”
小宁忽然就想到了前男友苏阳。同样是二十七八岁,眼前这个男人想要一个家,而已分手的那个男人却觉得自己年纪还小,还想多玩几年,压根不想结婚。或者,确切地说,压根不想跟她结婚。
小宁听到张维说这话,眼眶立马红了,但女孩子的矜持让她没能脱口而出“我也是”。
张维说,这么多年觉得漂泊得累了,想找个人管管自己。
张维的情况,小宁是知道的。他在一家外企工作,被外派出国工作多年,与父母、前女友分居两地,现在终于完成任务回国。大概是在国外的生活太寂寥吧,他回国后第一件事情就是想找个女朋友结婚、过日子。
那一晚,小宁坐在张维的车里,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话。张维主动跟小宁聊起了他的前女友,说他两次从国外专程坐飞机回来看她,她都避而不见。还说他回国以后,她希望能和他复合,他也考虑过,但他发现他们之间的感情已经完全变味了。
张维点上一支烟,说:“破镜能圆吗?不能。”
小宁的脑海里瞬时出现苏阳的脸。
破镜能圆吗?她不知道。
4
小宁和张维开始约会,并迅速进入热恋期。
小宁觉得张维对自己,和她对他的感觉差不多:没有太强烈的喜欢,没有非你不可,只是觉得眼前这人还不错,可以当作结婚对象发展发展。
小宁跟张维在一起,缺少激情和浪漫,但她觉得这很正常。毕竟,轰轰烈烈地去爱,伤筋动骨地去伤,大概只经得起一次。那之后,更多的是麻木和坦然,更多的是责任和需要。
和张维在一起聊天,小宁觉得很难深入,虽然电影、音乐和旅游都是两个人共同的兴趣爱好,但都只停留在爱好层面。如果再聊深一些,比如谈谈某部电影反映的价值观,话题就进行不下去了。就连上床,小宁也觉得更像是一场任务。
也许是因为上一段感情太跌宕起伏弄得小宁身心疲惫懒得计较,也许是前一段感情让她更加懂得反省和修正自己。跟张维在一起,她竟很少跟他闹别扭。
有时候,小宁甚至会感激张维。他的存在,让她对前一段恋情的反省有了实践的土壤,让她终于学会与人为善,学会谦卑,学会用爱、用理解和宽容去化解所有遇到的难题。
在面对跟你一样善良的人的时候,不管观念上有多少冲突,她相信这些都是制胜的法宝。
张维有特别好的一面。小宁跟他聊起房子问题,张维立马带着她四处去看房子,并打电话给哥们儿借钱。他说,你挑你喜欢的吧,首付我有多少就拿出来多少。
小宁问:你会不会觉得我很势利的,必须要有房子才肯结婚?
张维回答:“不是啊。现在像你一样愿意跟男人一起买房子的姑娘很少了,很多女孩子都要求男方提前买好婚房而且要求无贷款。”
小宁来例假的时候,张维会跑到小宁住的单身公寓里来,忙前忙后给她做饭、洗衣服。
虽然跟张维在一个城市,但两人并没有同居,因为张维要住在自己家里。张维每个周末都来看小宁,每次跟她上完床就走,从不过夜。
有时候,会给小宁留下点钱,小宁有一回忍不住说:“我怎么感觉像是被你嫖了呢?”
张维说:“那咱们赶紧结婚吧,我也老大不小了。”
有天晚上,张维走了以后,小宁做了一个特别可怕的噩梦,并在梦中惊醒。
醒过来的时候,她浑身发抖、泪流满面,半晌才回过神来。她摸到床头柜上放着的手机,给张维打电话,可他已经关了机。
这让她感到无比的失落,她的第一反应居然是:苏阳就不会这样。
旋即,小宁觉得自己脑子里会产生这种想法龌龊至极。每个男人爱女人的方式都不一样,我为什么老拿苏阳来跟张维来作比较?
小宁把前任和现任拿来作比较的,可不仅仅是这一件事。比方说,小宁给张维打电话,每次聊十分钟以后两个人就觉得无话可说了。比方说,张维永远不会浪费时间跟小宁吵架,
有个周末,小宁约张维去户外爬山。那时候,张维的父亲还没有查出来得了癌症,可他就回复小宁一句话:“今天要在家陪陪父母。”
小宁当时一听,火气“噌”就上来了,但失恋让她学会了换一种方式去表达内心的感受。她深吸一口气,对他说:“你要表孝心我可以理解,但陪你的父母和陪我,这是冲突的吗?我只是想和你在一起而已,不一定非得要去户外,不一定非得爬山,你完全可以把我叫到你家里去啊。”
岂料电话那头张维冷冰冰地回了一句:“你一个外人在,我们一家人相处会不自在。”
小宁气得七窍生烟:“外人?原来你一直当我是外人啊。”
见他不说话,小宁忍不住发飙了:“我去你们家,不自在的应该是我吧?”
电话那头张维明显不耐烦了起来,丢下一句“懒得跟你吵”就挂了电话。
小宁再打电话过去,发现对方已经关了机。
小宁气得要命,心想:如果是苏阳,就不会这样。
那会儿,两个人相处了才不到半年。
5
情侣之间闹个小别扭是很正常的事儿,小宁和张维也是。闹完别扭,两个人又很快和好了。
让她不安的是,她经常梦见跟苏阳重逢。有时候是在大学校园,有时候是在大马路上,有时候是在自己或对方和别人的婚礼现场……
每次梦见苏阳,小宁都会哭醒,醒过来以后还在哽咽。偶尔,她会梦见自己跟苏阳相会时,被张维“捉奸”,醒来一头大汗。
有时候小宁会忍不住跟张维说,我又梦见前男友了。
张维会开玩笑说,你不会趁我出差红杏出墙了吧。
小宁说,你多虑了,我联系不到他的。
张维再问,那他联系你呢?
小宁答,不可能。
张维不死心,继续问,万一他真的联系你呢?
小宁说,没有万一。你放心了啦,都过去了。
小宁这么回答,是因为她确实不知道,如果苏阳真的回来了,她会怎样。
小宁把同样的问题抛给了张维,她说,那你呢?你前女友又回来找你怎么办?
张维说,不理她。
张维的爸爸那会儿身体已经不大好,所以大部分的时间,他都陪在他父亲身边,无暇顾及小宁。
有时候,两个人说好了要一起吃晚饭,小宁做了一桌子饭菜等着他,可他会给小宁来一个电话说:我爸爸今天又呕吐了,我要回家陪陪他。
刚开始,小宁觉得这都是合情合理的,一个人开开心心地把饭菜吃完,但被拒绝的次数多了,心里也开始有了积怨。
有一回,小宁终于忍不住了,跟他埋怨:“我也需要你陪的啊。”
张维的声音忽然提高了八度,以一种让人无可辩驳和无可质疑的语气跟小宁说:“以后我陪你的时间多的是,但现在我爸身体不舒服,你犯得着吃我爸的醋吗?我又不是出去玩女人。”
张维的话让小宁的心一下子冰凉下来。
她理解,完全理解,但她还是想不明白为什么张维陪她跟陪他的家人不可以同时进行?难道,仅仅因为她是外人?她和他的家人在一起,会让他的家人不自在?
那是个冬天,小宁感到无与伦比的委屈。她想象着,在这个寒冷的冬日,张维正在跟他的父母坐在一起聊天,他的妈妈可能会做好宵夜端到他面前,而她却一个人坐在凄清的单身公寓里吃着泡面,觉得自己心情糟透了。
小宁蜷缩进被子里大哭了一顿,想起苏阳,眼泪更是唰唰掉个不停。晚上十一点,小宁看了看手机,发现一个未接来电都没有,也没有短信。她主动给张维去电话,无人接听。
小宁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根本无法想象如果她跟张维结婚、生子以后,若还是过着这样的生活,她当如何自处。每每想到这些,她就根本没有继续再跟他走下去的勇气。
小宁和张维的矛盾由此开始。有一回,两个人说好了周日去张维家吃饭,结果到了周日,张维又告诉小宁:“周日我家要大扫除,你不方便去。”
小宁说:“我可以帮忙的啊。”
张维回答:“你在,我们不方便聊天了啦。”
小宁心里升起怒火,大吼:“什么意思?是要说我的坏话吗,所以要视我为洪水猛兽?”
这样的次数多了以后,小宁总觉得自己是张维的外人,张维和他的家人才是一个共同体,她永远都别想融入他的家庭,即使她很努力。更可悲的是,拒绝让她融入这个家庭的人,不是张维的家人,而是他。
那阵子,小宁常常会想起苏阳的父母,一想起来眼泪就流个不停。跟苏阳的父母在一起,她感觉自己被疼爱和尊重,可那已经是过去了。
设身处地站在张维的立场上考虑一下,小宁也会反省自己有时候会不会太过矫情,但终究还是忍不住觉得委屈。
张维的爸爸呕吐越来越严重,张维和小宁见面的次数也越来越少。小宁不敢抱怨,因为一抱怨张维就会为这个问题和她吵架,内容千篇一律。
张维说小宁不懂事,居然跟他的亲爸爸、一个生病的老人争风吃醋。小宁会说,我可以跟你一起陪你爸爸,你陪你爸爸和陪我并不冲突。张维说,那不一样。
张维的回复时常把小宁噎得半死,像是本来就委曲求全的人又被打了一巴掌。除了委屈还是委屈,就是觉得委屈。
小宁不想给张维太多的压力,但也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方法去弥补内心的失衡。
小宁考试考砸了,给张维打电话,他说他在陪爸爸;小宁被上司骂了个狗血喷头,想找张维说一说,他说他在陪爸爸。小宁发了年终奖,想找张维出去吃一顿,他说他要陪爸爸……
到后来,小宁索性不再去电话。
张维说,你终于学乖了。
小宁冷笑了一声,心想,呵呵,我只是心凉了。
小宁心想,张维是个感天动地的大孝子,以后若是真跟他结婚了,我会有好果子吃吗?
她决定了,她要跟张维说分手。
可就在她要提分手的时候,张维的父亲被确诊胃癌晚期。
于是就出现了文中开头那一幕。
6
这样的日子过了有一阵子。
张维完全沉浸在自己即将失去父亲的悲痛中,觉察不出小宁的情绪异常和敷衍。小宁内心无比纠结,她想跟张维分手,但担心他承受不住这样的打击。
最让小宁感到晴天霹雳的是,苏阳回来了。
先出现的是他的短信:“小宁,我后悔跟你分手了。我想结婚了,我们结婚吧!我在XX咖啡馆等你,你来,我们谈一谈好不好?”
这一天,离两个人分手,刚好10个月。
八年的感情和一段八个月的感情,在小宁心里的分量自然是不一样的。如果她和张维没有那么多的问题,多到她觉得忍受不了了准备提分手,此时此刻她绝不会动摇,可这些“如果”都不存在,所以她动摇了。
接到苏阳的短信,小宁第一反应是给张维看。张维瞄了一眼,说:“你去跟他说清楚吧,我送你去。”
就这样,小宁被张维送到了那家咖啡馆,苏阳已经等在了那里。
一年不见,苏阳的着装风格完全改变了,小宁只觉得陌生。
小宁先开了口:“我男朋友送我来的。”
苏阳说:“我知道。我也是知道你和他在一起之后,才意识到你对我而言真的很重要,才意识到我真的不能失去你。小宁,跟他分手,和我在一起。我们马上结婚吧,那么多年我们都走过来了,我们不能就这样散了。”
小宁问:“那当初为什么可以散?当初你为什么不跟我结婚?”
苏阳回答:“我错了。每个人都会犯错的对不对?小宁,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不会再让你受伤的。”
对于小宁而言,此时最解气最“政治正确”的选择,当然是和张维在一起。她一字一顿地回答苏阳:“早知如此,何必当初?我男朋友的爸爸得癌症了,我要和他在一起。”
半小时以后,张维把小宁送回了家。站在阳台上看张维的车在视线中走远,小宁心里荒芜一片。
她心里难受得不行,索性跑去一家民谣酒吧喝酒。在那里自斟自饮,喝了一瓶又一瓶。当她晕糊糊的走出酒吧,却遇到了苏阳,被他一把拦腰扶住。
小宁只是喝多了,但并没有喝醉。
她冷冷地问苏阳:“你怎么在这儿?”
苏阳说:“今晚我一直跟在你后面,看着你喝酒,我怕你喝醉了,所以在这等你。”
小宁顿时就哭了,趁着酒劲让苏阳把她带去了酒店。苏阳吻上来的时候,她没有拒绝。他解开她衣扣的时候,她也没有拒绝。
她再次沦陷在了苏阳的温柔和疯狂里。
次日醒来,小宁像逃兵一样离开了那家酒店。
她为自己感到羞耻,觉得她和苏阳就是别人眼里的“狗男女”。
她没敢把这事儿告诉张维。
7
几天过后,张维忽然跟小宁求婚。
没有鲜花,没有戒指,只有张维一脸凝重的表情。
张维说:“小宁,我们结婚吧。下个月我们就把婚房定下来,我想早一点结婚,这样我爸爸心里就可以放下一块石头。结婚后我们早一点要孩子,我爸时间不多了,我很想让他在离开这个世界之前,能抱到孙子。”
小宁倒抽了一口气,她想:原来你想跟我结婚的出发点,只是为了了却你爸爸的心愿,而不是因为你想给我幸福。
见小宁不说话,张维继续说他的理由:“小宁,你看我们交往也有9个月了,我是个怎样的人你心知肚明,我父母你也见过了,房子我们马上就有条件买,可以说结婚的时机成熟了。我爸爸一直盼望我能结婚生子,我们结婚后如果你怀孕了,他说不定会为了能看到孙子出世而撑得久一点。你也很渴望他活久一点的,对不对?”
小宁珍重地回答张维:“我也不希望你爸爸时日无多,但你想结婚的出发点,完全都是从你的角度去考虑问题的,却自始至终没有考虑过,这段婚姻能带给我什么。再说,你当我什么了?是‘冲喜’的工具吗,像旧社会一样?而且这婚都还没有结,就已经急吼吼地想用我能生育的功能去取悦你的父亲了?孩子生下来,我们是要对他负责的,他不可以也不应该成为取悦谁的工具。我当然希望叔叔能够康复,但结婚的事情我还需要再考虑考虑。”
小宁不想结婚,她甚至想分手,但在这种关头上跟张维分手,她又于心不忍。
结婚的事情一再被张维提起,小宁终日感到煎熬而痛苦。
最彷徨无助的时候,小宁跑去算命。
小宁跟算命先生说:我今年25岁了,现在感情上面临向左走还是向右走的问题,我不知道该选择谁。
算命先生要了张维和苏阳的生辰八字,让小宁在他跟前掷了几粒铜钱,再在一张纸上写写划划一番之后,告诉她说:“帮你合了个婚,你跟张先生在性格上更合适一些,但是,貌似你跟苏先生缘分未尽哪。”
小宁心想:“这不是屁话么?说了等于没说。”
小宁开始滔滔不绝讲起她跟张维和苏阳的故事,像是积攒已久的压抑情绪终于找到了一个释放的出口。
算命先生听得直打哈欠,最后不得不打断她的话:“我说,姑娘,你是不是喜欢苏先生多一点?那你就跟他在一起啊!”
小宁说:“可是张先生的爸爸胃癌晚期了。”
算命的说:“他爸爸胃癌晚期跟你选择谁有什么关系?”
这句话问得小宁根本接不上话茬。
是啊,在旁观者眼里,这两者之间根本没有联系,可身处迷局的人就会觉得骑虎难下,左右不是人,怎么做都是错。
8
小宁依旧彷徨,她找闺蜜聂琳讨论她的感情问题。
聂琳说:“现在的情况是这样对不对?你心里对苏阳依然旧情难忘,但如果你们真的合适,当初就不会分开。你跟张维呢,也不合适,所以你才会想分手,可是呢,张维的父亲现在得了胃癌,让你觉得这时候离开他很不厚道。正常人呢,会谁也不选,两个都不要。”
小宁回答:“理论上是这样,可我……”
聂琳见她犹豫,心直口快地说:“以我对你性情的了解,你选择谁都会不开心,谁也不选也不开心。”
小宁哭丧着脸说:“我自杀得了。”
聂琳说:“你现在最大的心理障碍是,觉得这时候跟张维提分手很不厚道,虽然我觉得你这样做挺‘婊里婊气’的。心都已经不在人家身上了,你还不敢跟人家提分手。这种情况我也没招了,我给你出个歪点子吧?”
“什么歪点子?”
“你想想,如果是他跟你提分手的呢,你的内疚感会不会就减轻了?发生这种事情,为什么要你来做选择,你完全可以把选择权交给别人啊。要我说,你就直接跟张维坦白说,苏阳回来了,而且你还跟他上过床了,我就不信哪个男人都戴了绿帽子了还不跟女人提分手。”
小宁说:“我怎么觉得自己像是正跟王婆合计谋杀自己亲夫的潘金莲?”
小宁的暗藏心事让她在面对张维的时候感到痛苦不堪,她决定听从聂琳的意见,跟张维来一次大的摊牌。她决定要让张维了解她现在的想法,她要在他面前做一个没有秘密的、对他绝对诚实的人,因为只有这样,或许能让她感到一点点心安。
她给张维打了电话,说她有重要的事情想跟他谈谈。
两个人在公园小湖边的亭子里见了面,小宁一见到张维,就单刀直入地跟他说:“我和前男友上过床了。”
张维脸上立马阴云密布,他问她:“真的?”
小宁带着破釜沉舟的心,回答:“真的。我们分手吧。”
“他叫什么名字?在哪儿工作?我他妈找人弄死他!”张维咬牙切齿,青筋暴起地冲小宁吼,继而把烟头狠狠地按熄在地上。
小宁怕得浑身发抖,担心他会给她一耳光或者直接把她摁进湖里,可张维只是暴怒了一阵,很快冷静了下来。他点起了另外一根烟,去远处一根接着一根地抽。
末了,他逐渐平复了情绪,脚步缓慢地走回来跟小宁说:“你放心吧,我不会找他麻烦。今天我得早点回家陪爸爸,我现在送你回家。”
一片树叶落在张维头上,小宁帮他拿了下来。张维忽然紧紧地抱住小宁,哽咽着说:“小宁,跟我结婚吧。我相信,我比他好。”
小宁更内疚了,但她最终还是跟张维提出了分手。
“我分手了”这几个字刚从手机上发出去两秒钟,张维的电话就打了进来。
“为什么?”他问。
“没有什么为什么,就是累了。”
“给个分手的理由。”
“分手还需要理由么?一定要给一个的话,那就是我没法融入你的家庭,跟你的家人无法相处。”
“他们招你惹你了,你这么说他们?你自己又很好相处吗?”
谈话进行不下去了。
小宁每次只要一提及张维的家人,哪怕只是在陈述一个很客观的事实,张维就像被踩了尾巴一样跳起来,甚至会暴怒。
张维的父亲没有得癌症之前,她就无数次想为这个事情跟张维分手。有无数次的无数次,在小宁和他的家人都需要他的时候,小宁绝对是被牺牲的那一个。就连跟他妹妹一起去吃饭,小宁也像一只灰溜溜的老鼠,只能跟在张维和他妹妹的后面。
和张维谈到这种程度以后,也没什么好说的了,小宁挂了电话。
张维再打过来,她没接。再打,还是没接。
少顷,小宁的手机收到一条短信:“你和他没断吧?”
小宁咬了咬嘴唇,回复了两个字:“是的。”
两个小时后,张维回了一条短信过来,只有两个字:“再见”。
他倒是爽快,小宁心想。
9
分手七天以后,张维结婚了。
跟张维分手后,小宁就跟他断了联系,她是偶然从他妹妹的QQ空间里得知的这个消息。
张维妹妹的QQ空间里放了一张张维在民政局登记结婚的照片。照片里,他春风满面,新娘清秀甜美。
小宁就顺着新娘在照片下方留的评论一路看了过去,就“顺藤摸瓜”找到了新娘的博客。
新娘在博客上放了很多她和张维认识以来的照片,其中不乏一些很亲密的合影。
照片的上传日期告诉了小宁这样一个事实:在她还没有跟张维提出分手之前,张维已经跟她在一起很久了,并且熟络到了见过对方父母的地步。
小宁有点愤怒,心想:“怪不得后来的张维越来越忙!他们到底是什么时候好上的?而自己居然一无所知!这么说来,他带我去见他的家人,几次跟我求婚,也都瞒着这个女人。”
小宁气得浑身发抖,同时感到奇耻大辱,觉得自己被愚弄了,甚至一度产生想跟这位新娘子摊牌的冲动。她想让对方睁大眼睛看看,她嫁的这个男人,到底是个什么货色。
可随即,她泄气了,因为她觉得自己也不是什么好鸟。
小宁大泪滂沱,说不出心里是啥滋味。
她哭着给闺蜜聂琳打电话:“张维在外面一直有女人!”
聂琳说:“谁?外面?女人?”
小宁一字一顿地说:“张维!在外面!一直!有女人!”
聂琳开始在电话那边狂笑:“哈哈哈哈哈,你不也在外面有男人吗?哎呦喂,你们太前卫了!别人家是‘夫妻双双把家还’,你们是‘夫妻双双把轨出’啊!哎妈呀,笑死我了!”
“你还有心情笑啊!”小宁哭丧着脸问。
“跟我说说怎么回事呗,让我乐乐!”聂琳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
小宁把时间、地点、人物和起因、经过、结果说了一遍,聂琳边听边笑,最后跟小宁说:“你才是外面的女人吧?哈哈哈哈!”
“我在她先好吗?”
“可人家现在跟他才是合法夫妻啊,你算个铲铲!”
“聂琳我跟你说,我现在特别想报复他,我想找到新娘的电话,告诉她,她的老公脚踏两只船!”
“我说你有毛病吧?她是谁?她是张太太、张夫人,是张维的合法妻子!你是谁?你是前女友!你就是告诉她真相了,人家会信吗?即便信了,难保不会联合起来对付你这个外人,那你此举不是自取其辱?再说了,即便事情真如你所希望的方向发展,他们俩起内讧了,可这么一来,你又能得到什么好处?”
“那我怎么办?”
“凉拌!之前不是你教我的吗?最好去做利人又利己的事情,再不济也是损人利己,损人不利己的事情,你浪费力气折腾它干嘛?!”
“哎,我也不会真去闹了啦,也就这么一说。”
“行了,我懂你。你们这叫‘一报还一报’,扯平了。而且这不是你一直期望的结果吗?别得了便宜还卖乖啊。”
聂琳说的话,句句在理,小宁句句认同,但她还是莫名其妙觉得有点难过。
10
跟张维分手后,小宁恬不知耻地投入了苏阳的怀抱。
也就在这个时候,她感觉跟苏阳的关系变得越来越奇怪。苏阳不再提结婚的事,甚至不愿意带小宁去见他的同事、朋友。
有时候小宁会问苏阳:“你回来找我,是不是只是因为看到我有男朋友了,所以不甘心自己曾经的女人被别人捡走?”
苏阳不耐烦地回答:“别问这么无聊的问题,好吗?”
小宁不甘心,继续问:“让我离开他,回到你身边,你不是真的爱我,只是想赢,对不对?”
苏阳开始不耐烦:“别这么讲!”
小宁说:“你现在对我怎么不如我没跟张维分手的时候好了?”
“你个臭婊子!”苏阳边骂着边把小宁扑倒……
事后,小宁伏在苏阳胸前,依旧是穷追不舍:“你说啊,你为什么不像以前一样爱我了?”
“一大把年纪了,别提什么爱不爱了啦。”
“我要你亲口告诉我。”
“这么说吧!作为男人,我当时回来找你的时候,你不肯回来,对我打击挺大。现在对方不要你了,你又回来找我,我心理上感觉很不舒服。”
小宁一把推开他,心里感到万分的惶恐:“他这是什么意思?没跟张维分手时的我,显得比现在更金贵些?现在,他觉得我是没人要了才硬塞给他的破鞋?”
这些话,小宁终究没说出口。
她觉得过去自己的所作所为也很不光彩,说出去在任何人面前都抬不起头来。那是一段她无法直视自己的时光,她自责又自卑,甚至都不敢跟苏阳理直气壮地理论。
有时候,她看着镜子中的自己,都会想骂上自己一句“人渣”。
小宁觉得自己这种心理状态,苏阳应该也能感受得到。有时候,小宁会莫名其妙感觉苏阳很厌恶她,她感觉得到苏阳没有办法接受她是被别人抛弃了之后才捡回的他。
苏阳每隔一段时间会过来找她一次,两个人除了吃饭、滚床单不做别的事。滚完床单,苏阳就走,跟七八年前不同的是,他不再在小宁那里留任何东西,包括衬衫包括毛巾甚至包括牙刷。
被苏阳横挑鼻子竖挑眼的日子来临了,小宁做什么、怎么做都不对,她怎么改变、怎么努力都无法达到他想要的标准。
极度不自信、缺乏安全的小宁,舍不得苏阳给的那残存的温暖,就像卖火柴的小女孩舍不得火柴那一点微弱的光,并在火光里想象出温暖的壁炉来。
苏阳呢,出于内疚出于习惯出于性和谐又或者出于别的什么原因,不愿意让她离开。
11
不合适的感情,终究会结束,所不同的只是以哪种方式结束。
苏阳有时候会背着小宁打电话,小宁疑窦丛生,穷追不舍地问过他几回。禁不住小宁反反复复的追问,苏阳冷冷地跟小宁摊牌:“我回来找你时,你要跟人家在一起,所以我跟她好了。你给我点时间,我和她分手。”
苏阳口中的“她”,便是小麦。
小宁真的给了苏阳时间,但他一直没有和小麦提分手。
小宁终于受不了了,她跟苏阳说:“你把小麦的联系方式给我,我帮你去说。”
苏阳大怒:“你去说什么?你能说什么?!”
小宁冷笑:“说什么?我想让她知道你是怎样的一个人!”
小宁几乎是用强抢的方式,抢到了苏阳的手机,并拿到了小麦的电话号码。
小宁联系上了小麦,开门见山地跟她说:“我是苏阳的前女友。我觉得他不是个好男人,你和他分手吧。”
小麦问:“什么意思?让我分手成全你们?”
小宁一阵语塞。
小麦在电话那头回答:“你们已经分手了,你就不要再阴魂不散了。”
小麦的这一句话,激怒了小宁。
小宁接受不了小麦这种胜利者口吻,于是便把苏阳如何来找她、跟她上床并跟她承诺会跟小麦分手的事情,都跟小麦说了。
小麦瞬间就崩溃了,当即就打电话去质问苏阳,并跟苏阳提出了分手。
看到苏阳暴怒的样子,小宁有一种成功报复了苏阳的快感。
同时,她内疚到无以复加,对苏阳,对自己,对小麦。
她觉得自己成为了一个彻头彻尾的小人、疯子、泼妇,是一滩散发着恶臭的烂泥。
那之后,小宁和苏阳彻底变成了“纯炮友”关系。苏阳每隔几天就来找她,两个人只上床、不聊天。只有在跟苏阳上床的时候,小宁才能感受到一丁点温暖和存在感。
剩下的时间里,她只感受到无尽的绝望、空虚。
这样的关系持续了一个多月,小宁比任何时候都感到自卑、绝望而痛苦。
有一天早上去上班,过马路时小宁根本就没产生要看红绿灯的意识。一辆车急刹在她面前,车主伸出个头来说:“你没看见红绿灯么?”。
小宁冷漠地看了车主一眼,对方似乎被她的反应激怒了,破口大骂:“找死啊?”
“是啊,我就是想死啊!你怎么知道?”小宁歇斯底里地回答,那种陌生的语气、尖利的声音吓了自己一跳。
那会儿的小宁,恨不能有车能撞死她,结束所有的一切,哪里还会在乎什么红绿灯。
她常常希望自己遇上个倒霉的司机,开着车不顾一切地冲上来就把她撞死,最好事故责任全是车主的,这样,她的家人可以获赔到一大笔钱,而她,因为不是自杀,没有人会责备她,还能换来一笔钱。
12
那一年冬天来临的时候,小宁心想:“一切都该结束了。”
她跑去了凤凰古城。
不料,苏阳刚好也去湘西出差,联系上了她。
或许是因为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小宁和苏阳的关系忽然缓和了下来。上床之前,两个人居然还跑去吃了烧烤,再去沱江边散了会儿步,聊了会儿天。
小宁依偎着苏阳坐下,与苏阳聊起两个人初次认识的趣事。聊着聊着,笑着笑着,小宁的眼泪就掉下来。
苏阳似乎也有所触动,抱了抱小宁。
到后来,两人都没再说话,只安静地看着水面。
有些话题,他们俩终究谁都不敢碰。
晚上十点,两个人回了酒店,做回“炮友”。
下半夜,也许是小宁吃错了东西,她的急性肠胃炎又发作了,忽然上吐下泻。
小宁轻手轻脚跑去厕所,爬在马桶上吐了个天昏地暗。到后来,她已经不拉肚子了,只会吐,吐得连胆汁都快吐出来了,整个人手软脚软,近乎虚脱。
小宁弄出那么大的动静,苏阳居然没发现异常,继续呼呼大睡。
凌晨五点多,小宁觉得自己快不行了,爬回苏阳的床边,把他叫醒。苏阳很不耐烦地把她推开:“你有病啊?不睡觉。”
小宁虚弱地跟他说:“是的,我病了,送我去医院。”
苏阳转过身来,看了看手机:“昨晚不是好好的吗?现在才五点钟,不能撑到天亮吗?”
“我没有装病,我真的觉得自己不行了。”
苏阳打开灯,看到了小宁发绿的脸。他慌忙起身,问了她一句:“怎么回事?”
“又拉又吐。”
“昨晚吃错东西了吧?吃的时候我就提醒过你了,出门在外不要吃烧烤,你不听!”
“你别骂我了,送我去医院。”
苏阳开始收拾东西,把瘫倒在地上的小宁扶起来,然后去上了个厕所。
从厕所里出来,苏阳捂着鼻子说:“一个厕所里全是你呕吐物的味儿,好臭好恶心啊!”
苏阳扶着小宁走出客栈,小宁依然一路在吐。
她一吐,苏阳就离她半米远,然后远远地给她递过来一块纸巾。
在医院折腾了几个小时,总算挂上了吊瓶。
苏阳见她稍有好转,就坐飞机回去上班了。看着他大步离开的背影,小宁的心凉得像冰窖一样。
苏阳走后,小宁感觉自己像是陷到了沼泽地里,只要稍一挣扎,就会下陷得更深,于是,只能闭上眼睛,绝望地等待淤泥一点点把自己吞噬。
她甚至不再照镜子,常常觉得镜子里的自己丑陋而肥胖。一看到镜子,就想对镜子里的人嚷嚷:“你怎么还不去死?!你怎么还不去死?!”
对生活,她已经丧失了改变它的勇气和信心。
活着的每一天,对她而言都是负担。
她只感受到无比的绝望,不单单是对男人的绝望,还有对自己的,对之后的生活的。
每天晚上,她都睡不着,一秒钟都无法睡着。她半夜从床上坐起来,感觉自己如同置身在无尽的粘稠之中,空气像粘液一样漫过了她的嘴巴、鼻子、眼睛。
时间停止了,思绪停止了,一切都停止了。
只有呼吸是一种负担。
小宁觉得,自杀好像是唯一的刺激,也是唯一的解救。
离开这个世界之前,小宁留给了亲人一封遗书。给苏阳、张维、小麦各自寄了一张明信片,只在上面写了一句话:“对不起。”
两天后,在一条干涸的河床旁,人们发现了小宁冰凉的尸体。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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