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凌羊，你变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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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凌羊，你变味了
文/晏凌羊
1
有天我在后台收到这样两条留言：
“刚关注你，你居然就开始发广告了。一个人写作一旦与钱扯上关系，文字就变脏了。本来挺喜欢你的，现在？呵呵呵呵呵，再见！”
“你居然发教人怎么理财的广告！如果没赚钱反而赔钱了，你负责么？一个写作者，居然忘记了最初的初心，变得这么商业化。你真的变味了，你自己知道吗？怒取关！”
我很想回复：“作者居然也要养家糊口吃饭，你是不是感到很意外？”
我还想这样回复：
“理财课堂的广告，只是教你如何理财，并不保证你能赚钱。这世界上没有一本万利、只赚钱不赔钱的生意，即使真有，也是属于“二代”们的，绝对轮不到你。你去医院看病，医生不敢给你打包票说你的病一定能好；你去请律师帮你打官司，律师也不敢给你打包票说这场官司你一定能赢。倘若，你的病没治好，你的官司没有赢，你要让律师负责么？
更何况，博主只是发了一则广告，其性质相当于电视台在某个电视连续剧后播放了一条广告。如果广告内容是一家医院或一个律所，你去医院看完病、请了律所的律师打官司，但最后医院和律所的服务没能从根本上解决你的病痛或纠纷，你也要找电视台负责么？
每个人的情况都不同，别人能为你提供的，只是一些基础服务，你觉得划算就去购买，不划算可以略过。这是看广告的常识啊。”
后来一想，算了，反正解释了对方也不愿意听，还白白浪费力气。
作为一个公开码字的作者，我几乎每天都会被网友花式谩骂。对此，我早该习惯了。把商家提供的广告推文发一遍，被指抄袭是常有的事儿。约个互推，转载了别人的文章，并在显眼处注明了作者信息，文末还附上“互推声明”，但还是被不明真相群众当成文章作者狂骂，也是常态。
好早以前，我在公众号上放过一段小哥齐秦的语音，就是这样的：
有人听了语音后给我留言说：“一直以为你是个女的，没想到你是个男的，还骗了我们那么久。骗子！怒取关！”
讲真，我完全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也没法理解这位网友为何会这么愤怒。这段语音的第一句话，小哥就已经明确说了“大家好，我是小哥齐秦”了啊。
至于取关了还要通知博主一声的网友，在网络上遍地都是。他们大概是觉得，“取关”是一种生杀予夺的大权。博主一听到他们要取关，就吓得瑟瑟发抖、气得不孕不育了吧？
我感觉，自从有了关注权和取关权，很多人顿时找到了一种君临天下的感觉。通过行使这种权利，他们觉得自己大权在握，幻想某个博主会因为TA的关注而欣喜不已，会因为TA的取关而痛不欲生，进而在居高临下的施舍感和惩罚感中，兀自达到了心理高潮。
咱先不说这个问题，就单来聊聊所谓的“商业化问题”，聊聊为什么作者就必须得“纯粹”的问题。
2
一个朋友曾经这样跟我说：
“羊羊，你的文字不哗众取宠、真诚动人，我特别喜欢看。看得出来，你真的是在用生命在写原创。有的公号才写了两百多篇原创但已经有五六万的阅读，他们几乎每天都在发广告，而你写了七百多篇原创却只有一两万的阅读，你的广告收益也比他们少很多吧……我真是为你感到不平。”
这位朋友说的话，真是让我感动得想跳下场拥抱她。她是真心能懂得我辛苦，也是真心希望我过得好的人。人群中，如果能遇到几个这样的读者，真是作者的幸事。
我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我知道码字并不是一份轻松的工作。你写一篇两篇可以，但上百篇呢，甚至上千篇呢？你写几千字容易，但几十万字甚至上百万字呢？
我自己初步统计了下，从写公号到今天，我已经写了超过三百万字（加上出版的书籍）。这个数字确实能吓人一跳，更何况，为了写这些字，我必须要保持连续不断的信息输入，因为有输入才有输出。如果仅仅按照一万字输入可以制造一千字输出，那么，我至少浏览了将近三千万字的信息。
每一篇文章，从选题、搜集素材、设计结构、撰文、打磨文字、取标题等等，每一步都劳心劳命，并不比做其他事轻松。
白天，因为干扰多，所以很多文字工作者都要等夜深人静的时候才爬到电脑桌前开始写作。比如我，几乎每晚都是在孩子睡着以后，有时候一坐就到凌晨两三点。有时候，为了写一个真实故事，我越写越兴奋，完全停不下来，奋战到凌晨五点。
校对《愿你放得下过往，配得起将来》那本书里最后一个故事的时候，我字斟句酌，删改数遍，力求更好地呈现那个故事，结果一不小心搞到了凌晨六点半，还差点误了去泰国的飞机。
写文章很讲究灵感。有灵感时你文思泉涌，写得非常顺畅。没有灵感的时候，则像是便秘了一般，写得非常费劲。
就拿我自己来说，灵感总是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才来拜访，如果不赶紧把所思所想记录下来，第二天起床就忘了，灵感就过去了。
长期熬夜，让我的头发大把大把的掉，皮肤也越来越差。因为没太多时间去运动，我在微胖界的地位也凛然不可动摇…….这些，都是写文的代价。
很多人所不知道的是，大部分作者几乎都是以牺牲锻炼、睡眠、陪孩子的时间来写作的。
这就是为什么绝大多数公号主没有办法陪粉丝闲聊、没办法当你的知心大姐解决你的情感难题或职业困惑、没办法当你的作文老师帮你修改征文的原因。
人家好不容易有点空，您就高抬贵手，让TA去陪陪孩子、做个眼保健操或者多睡一会儿吧。
也正是因为如此，我不大能理解那些一看到作者发广告就开骂的读者。在他们眼里，一个作者放弃睡眠、陪孩子的时间，花大量时间、精力写文章，不值得拿到任何物质上的回报。
为什么呢？因为一讲钱，他们就觉得这作者就变庸俗了，TA写的文字就脏了。
每每此时，我就真的好想请TA们做我的助理，让TA每天花一个多小时帮我编辑、排版、校对、发布信息，然后我分文不付，因为一谈钱就俗了嘛。怎么能让铜臭味来污染TA经手过的这些文字呢？
3
我一直在想，到底是什么原因，导致人们形成了“文字工作者必须要纯粹，不能把文字拿去卖钱”的这种认知？
你去商场买米，需要付钱；你去按摩店按摩，需要付钱；你使用别人搭建好的网络，需要付钱；你去看电影、看展览、看演出，都需要付钱…….不管你在家里还是出门，不管你是躺着还是坐着，不管你做什么事，只要你活着，每走一步都需要花钱。
唯独看一个作者的作品，你觉得不付钱是天经地义的事儿，因为你觉得自己愿意去看TA写的东西，就是在给TA脸......可是你想过没有？作者要吃什么穿什么？作者也需要养家糊口，你要求人家“纯粹”和“保持初心”了，那TA饿死了,谁写给你看？
网络时代，人们都看习惯了免费的作品，所以不大愿意为自己所阅读的作品付费，但广告商看到了商机，愿意给作者这样的补偿。作者拿到补偿后，有动力写更好的作品出来给大家看，这其实是一个非常良好的激励生态圈。
我敢打赌，他日若是没有广告商的“投喂”，一大票作者将没有任何动力再写下去。
这跟你的公司即将要倒闭，老板再发不出来工资，你就不愿意再去上班，是一样的道理。怎么到了一些人眼里，就变成了“变味了”“忘记初心了”“商业化了”？
你自己打一份工，老板少算你一分工钱你都要炸毛，可为什么就会要求文字工作者要高风亮节去做“雷锋”呢？这算不算是“慷他人之慨”？
明星因为收入太高，高高在上，大家觉得他们拿天价的片酬、代言费天经地义，是成功的标志，你甚至愿意为了见他们一面而付费。相比之下，绝大多数网络上的作者只能算是低端劳动者，真的是靠体力、脑力一个字又一个字的码出自己的人生和未来。
更悲哀的是，这也是一个“一将功成万骨枯”的行业。很有可能，你码一辈子也码不出什么名堂。你付出无数心血、汗水和努力，却所获甚微。你所期待的成功，可能在你死后才会到来。
蒲松龄曾撰文自嘲说贫穷一直伴随着自己，像个护驾将军，像个贴身家丁，像个情人，就是不离开自己。76岁时，他去祭拜祖先，回来以后就得了风寒死了，一生没有过过一天好日子，但他写的《聊斋志异》流传至今。
曹雪芹晚年生活贫困交加，最后写出了《红楼梦》流传千古。梵高一生穷苦落魄，死后却声名鹊起……他们的共同点是：生前贫困潦倒，死后才享有荣光。
就是因为之前产生过无数个这样的先例，所以人们慢慢形成一种认知：一个作者（艺术家），必须要穷；不穷困潦倒，就不是一个好作者（艺术家）。只有穷困的作者（艺术家），才是纯粹的人，才是能为文学的理想殉道的人。
那么，问题来了：如果你觉得这才是一条正确的路，那你干嘛不为你自己的理想去殉道，而要求别人去？如果你喜欢做饭、画画、摄影、织毛衣，就去街头免费给行人提供这些服务，这样的你不仅是在为自己的理想殉道，也显得很高尚不是么？
4
一直以来，人们似乎都特别爱看艺术家穷困潦倒的故事。
路遥写的《人生》得了奖，但是他当时连去领奖的路费都没有，还是弟弟找人给他借的路费。他写的《平凡的世界》获得“茅盾文学奖”后，他仍然没钱。他弟弟敲开延安地委书记的门，借了5000块钱，路遥才去成了北京。路遥后来说:“日他妈的文学。”
2017年10月12日，青年作家、编剧、导演、凭借中篇小说《大裂》获得台湾第六届世界华文电影小说奖的作家胡迁自杀，结束了自己短暂的一生。
他最近一条热门微博说：“这一年，出了两本书，拍了一部艺术片，总共拿了两万的版权稿费，电影一分钱没有，女朋友也跑了。”
我想说的是，他说的关于版权稿费的情况，是所有不知名的作者共同面临的境况。普通作者若是想靠出书来养活全家，那全家都得喝西北风。
几年前，广东诗人吾同树因生活窘迫自杀。这位诗人跟我同一年大学毕业，写的诗非常有水准，有人甚至评价他“会成为海子第二，一点也不为过。”朋友们猜测，导致吾同树自杀的可能是他的一次生病和供房压力。
吾同树确实曾在买房后写过一篇关于房奴的文章。他在文中透露，向各方借钱凑够了首付10万元按揭买了一套房，他和女朋友需要在今后20年每月支付银行2000多元的按揭款。
吾同树买的房子并不大，而在失业之后，女友的工资仅够支付按揭，加上生了一次病，生活愈发显得窘迫，“他走的时候，身上只有200多元现金，卡上剩下的存款也不到3000元。”
恕我直言，喜欢看这样的新闻并要求所有的作者都要像他们一样“纯粹”的人，是不是有点心理阴暗？为什么一定要别人“惨”给你看呢？你自己住着大房子、开着豪车、吹着空调、吃着火锅唱着歌，却要求别人一直生活在贫困中，保住一份对文学的“纯粹”给你欣赏？
真抱歉，我更愿意看到这样的新闻：
张恨水写的《啼笑因缘》，一推出来就成为畅销书，再版很多次，并被改编成电影。张恨水本人也因为这部小说过上了相对优渥的物质生活。
脑瘫诗人余秀华火了，靠版税改善了生活，她终于有勇气离开那段让她感到不快乐的婚姻，以给前夫一笔钱的方式，换来了自由身。
金庸写的小说那么好看，雅俗共赏、老少咸宜，最后他本人也靠版税、版权（包括影视剧改编权）过上财务自由的生活。
虽说“文章憎命达”，但如果我真心喜欢一个作者写的文字，我是绝不愿意看TA过着穷困潦倒的生活的。大家都是爹生娘养的，都是吃五谷杂粮长大的，都是上有老下有小的，都是要养家糊口的，谁比谁轻松些，谁又有义务要“不食人间烟火”给你看呢？
写作和做饭、绘画、摄影、织毛衣一样，只是生存技能之一。既然是生存技能，你就应该允许别人靠这种技能过上相对体面和有尊严的生活。
5
在中国，做一个靠码字赚钱的文字工作者，其实还是很艰难的一件事情。
虽然我们经常在报刊、杂志、网络上看到中国作家富豪榜，有些作家动不动就收入上千万的版税。他们的故事，被撰写成各式各样的励志、成功学文章，仿佛你只要跟着那样做了，就能获得跟他们一样的成就。
每一个行业，大家首先看到的是金字塔尖站着的那几个人，都以为自己只要努力一把，也能爬到那样的高度，却似乎根本看不见金字塔底端还趴着很多同样有才情、肯努力却出不了头的人。
一流的写作靠的是天赋，“文章本天成，妙手偶得之”说的就是这种境界；但对自媒体作者来说，有时候拼拼运气、拼拼勤奋、拼拼个人品牌的塑造和包装，也就够了。
但是，就是这么“拼”，也是不容易。
微信平台上的公众号已经有两千多万个，这是一个非常庞大的数据。还有人说，微信公众号已经不能用“二八定律”来概括了，而是“二比九百九十八定律”，也就是说，能突出重围、赚到大钱的只是极少数。
每次一接广告，总有人问我：“又发广告，谁爱看你广告！你很爱钱么？”
我说：“我很爱钱，你说对了。难道你不爱？”
这些年，我的确变了很多，唯一没变的，就是对钱的热爱，因为我一直是家里的顶梁柱，有房贷要还，有父母要照顾，有孩子要抚养…….我不爱钱，难道要去爱动不动就骂我的你？
其实，我非常能理解他们一见作者发广告就这么激动的原因。
他们付费去看电影，会在电影开始前，边吃着爆米花边愉快的欣赏广告；付月租费看电视，能忍受连续剧前后循环播放的广告；付费看报纸、杂志，能忍受杂志、报纸插页的广告；能忍受飞机场、电梯、商场、大街上、地铁里等公共场所无处不在的广告，却无法忍受作者发一条广告，大概仅仅是因为电影院、电视台、杂志报纸以及各类公共场所发广告的主体，处于绝对强势地位，他们想抗议都找不着责任人，而作者的地位相对比较弱势，只要开骂，作者必定能看见。
这说到底还是“欺软怕硬”心理作祟吧？这就跟进LV店从不砍价，但在路边摊上买个发卡都要讨价还价的心理，是一样的。
最重要的是，他们普遍缺乏界限感。别人怎么做，那是别人的事。他们唯一能决定的事儿，是自己怎么做。如果看不惯作者发广告，可以取关，但出言谩骂作者甚至要求作者按照他们的意愿去生活，这就是明显的“越界”了。
真抱歉，以后我们还是会接广告（互推不是广告，是为了维持阅读量稳定，不得已而为之），但原创文依然会笔耕不辍地写。所有的广告，都要等别的大号上发过我们才发，极力保证信息真实有效。大家觉得有需要就看看，不需要也可以帮贡献下点击率或什么也不做。我们会尽义务审核广告的真实性，但你的钱包你自己做主。
还有，公众平台的作用只是相当于发布广告的电视台，大家都是成年人了，您自行决定看到广告后是否要购买。如需要退换货，可联系商家解决，因为这是能解决问题最快的方式。公众平台可以帮忙联系和沟通，但最终还是要商家来提供售后服务的。
6
最后，我想说一段以前曾说过的话：
作者与读者之间也是一种缘分，咱们彼此照亮，彼此陪伴。但是，缘分有深有浅、有长有短，这是非常正常的一件事。
哪天读者要是觉得某位作者跟自己三观不合，实在想要告别，也没必要产生受害者心态，觉得作者辜负了你的关注和喜欢。
作者对你没那么重要，你对作者也没那么重要。
咱们曾彼此陪伴过，便已是圆满。
对于读者朋友来说，一个作者未必是拿来膜拜的。我根本不屑于装出很成功很“人生赢家”的样子让人羡慕，素来是本身是咋样就以咋样的面目示人。比起高高在上地坐在讲台上，我更愿意坐在你们中间。
“粉”一个作者的意义或许只在于：千万人之中，你遇到了一个跟你三观相同的人，TA表达出了你心里想说的话。在这个群魔乱舞的时代，你们在千万人中找到了彼此，共鸣与懂得让你们都不至于感到太过孤独。
毕竟，举目四望，同类真不多。
也许有一天，自媒体会衰落；也许有一天，我也会泯然众人矣；也许有一天，我也会因为熬夜过多而猝死在电脑前……..但请记得我们曾彼此陪伴过一程，记得我曾在无数个暗夜里用文字触摸过你的心，便已经很好。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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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点碎碎念：
首先，要跟大家说句“中秋节快乐”，虽然我是个没什么节日概念的人，甚至非常讨厌过节。今天的文，直面了发广告的这个事实。也许共鸣感会弱一些，但写得足够真实。这个中秋假期，除了睡觉和吃饭时间，我一分钟都没有休息，也没怎么陪伴孩子。接下来的一周，又要连轴转。国庆期间，我也有工作安排，也是没空休闲娱乐的。没有哪个行当是容易的，没有哪一分钱是好赚的，成年人世界本就没有“容易”二字，何况我还是家里的顶梁柱。我只能尽我最大的努力，让大家感受到我认真写文的诚意。还有，有句话说“糟糠之妻不下堂”，要我说，“糟糠之粉也不可忘”，谢谢每一个在我“啥都不是”的阶段真心支持我的朋友，我也希望将来的自己能对得起你的支持和喜欢。晚安，我们相约明天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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