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凌羊 | 没有富二代的命，就别学富二代的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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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富二代的命，就别学富二代的病
文/晏凌羊
1
这是一篇旧文，故事却是真实的。
故事的地点发生在深圳。深圳是一个“移民城市”，就像《天堂向左，深圳向右》所表达的一样，城市拥挤不堪，但身处其中的人们所感受到的孤独感却可能比其他城市都强。
成功，是在这座城市实现的，你很难带走；失败，是这座城市所嘲笑的，你无法立足。生活在城市，其实很难找到心灵上的归属感。这种几乎所有人都没有归属感的感觉，反而会让人认为这个城市是包容的、开放的。
经济高速发展的三十年，几乎有一半以上的中国人会远离故乡，去到异乡谋生、扎根。对我们这一代中国人来说，归属感大概也是奢侈品，我们也不知道哪儿能找到，故乡早已回不去，而我们生活在哪里不是一样。
故事的男女主人公是深圳的第二代移民，从高中起就是同学。两个人在这个城市都没有兄弟姐妹和亲友，甚至也没有同乡。同班能形成的小圈子，也就是放学后某个手里有点闲钱的富二代同学请大家出去k歌、混夜场。
两个人都是95后，在学校里都是老师们眼中的“差生”。
男主人公名叫小威，女主人公叫小微。他们俩的名字听起来都很俗气是吧？可他们两个之所以能成为情侣，也是因为高中在同一个班级，名字读音相似。
那时候，老师叫小威起来回答问题，结果站起来的是一男一女。老师愣住了，同学们则一片哄笑。在同学们的打趣声中，他们彼此注意到了对方，并且真的发展成为了情侣。
与怀着梦想拼杀到城市的“闯一代”父母的故事不同，小威和小微在深圳所经历的生活，更多的是玩乐、诱惑、孤独、背叛、堕落。
“堕落”这词可能用得太重，不过我也想不到更合适的，因为哈草（吸食大麻）、溜冰（吸食冰&毒）、滥交，只要他们能接触到的，他们都乐于去尝试。
2
一开始，男女主角其实还蛮单纯，算是互有浅浅的好感。
上高中时，小微会给小威带自己亲手做的便当，因为每天一起去茶餐厅吃饭开销太大了。其实他们所说的“开销大”，也就是每顿饭大概五十元，一天一百元。
我刚听到这个细节的时候，就觉得“卧了个大槽的，太贤惠了吧？！”
事实并不是小微天生很贤惠，而是：她出生于一个单亲家庭，父母离异。父亲是个赌徒，母亲不堪忍受其赌博，提出了离婚。父亲把房产过户给了母亲，以抵扣她的抚养费。母亲没有再婚，依靠一份非常繁忙的办公室白领工作支撑家庭。女生做便当，其实也是帮母亲做饭之后多做一份。
周末，小威和小微会跟同学一起去唱K喝酒，也花钱不多。人均消费一百元不到，有富二代同学出包间钱。不过，这类圈子里气氛常常很暧昧，其他人夜场之后去开房，他们自然而然也不能免俗而成为异类。两个人才十四岁，就把“第一次”献给了对方。
当然，这种甜蜜生活并不可能持续很久，因为小微的母亲非常反对女儿“早恋”，直接让小微转了学。小微从小知道母亲的辛苦，所以从来都表现得特别懂事乖巧，表面上对母亲一直很顺从。
小微对小威提出了分手，她跟小威说：“我们只是名义上分手，做样子给大人看看。我要好好读书，将来和你一起考同一所大学、一起念书，一起工作，毕业后也要在一起。”
名义上分手后的小微和小威，几乎从不联系。不在一个学校以后，两个人在生活上几乎零交集，算是彻底断了联系。
小威人长得帅，爱打篮球，对他感兴趣的女生其实也不少，加上平时跟富二代同学一起出去玩的一群人里也有他的追求者，所以很快就有了另外的女友。只是有了和小微的这层关系，他和新女友开展的都是地下恋情，从未公开。
小威报考大学时，填报了什么志愿，也没有和小微说过。
故事当然不可能就这样画上句号。两个有缘的人，终究会重逢。只不过有的缘是善缘，有的缘是孽缘，但不管什么“缘”，该结的还是要结，该了的还是要了。
3
小微报考志愿时，一直想联系小威，但一直没能联系上。后来，她随便选了一所艺术类院校，读了演艺类专业。毕竟，以她的成绩，好一点的学校也考不上。
她当时的想法很单纯：“将来在银幕上看到我的时候，他会来找我。”
小威则念了一所职业技术学院的专科，读设计类专业。
小威毕业后，找不到特别合适的工作。先是去做保险营销，后来又转P2P平台做营销（说白了就是拉客户），每个月拿着2500元的工资。要不是可以回家吃住，这点工资在深圳这样的高消费城市简直没法生活。
后来，P2P公司因为违法融资倒闭，他又变成了无业游民。
当时，他已经又换了一个女友。女友是大学的同学，家住海滨。偏生小威海鲜过敏，第一次去女友家就差点因为吃海鲜而导致喉咙水肿死掉，直接被女朋友和她家人送去ICU抢救。
女友家长被他这么一吓，加上对他印象实在是不好，所以直接终止了自己女儿和他的恋情。
小威后来去了广州一家广告公司，做平面设计工作。因为学艺不精，他的技术、审美以及经验都太嫩，还常常出错，所以被老板开除了。最后，他成为了一名自由职业者，常年驻扎在广州，经常接一些杂活儿，帮人做做采购、打杂以及平面设计的修改工作。
在做一个项目的时候，他认识了这个故事的讲述者，我的朋友老廖。老廖自己有一个广告公司，他有时候也会出马帮客户搞定一些非常“高精尖”的难题。公司人手不够的时候，他也会把一些边角料的工作发包出去，而小威就是他做某个项目时的“承包工”。
老廖说：“同样一个项目，跟他差不多时间入行的名校毕业本科生两个月就能做完，基本无需修改，也无错漏，纯收入三万多；而他需要做三个月，再改三个月，半年拿到的收入也就大概六千。我估摸着，如果家里不贴补他生活费，他可能都要在广州饿死了。真的不能怪我吝啬，我当时不找他赔偿客户损失就已经算是仁慈的了。跟他一起做事那段时间，真要说我从他身上收获到什么东西的话，那估计也只有他的这个故事了。”
小威毕业后两三年，过的就是这样的日子。
4
小微毕业后，成为一个三线演员。
她比小威要勤奋，但因为姿色、天分有限，所以也只能接一些杂活儿。比如，接拍一些情景剧、网络剧、微电影、小广告，时常只能做跑龙套的角色，有时候也会帮一些淘宝店当模特。每个月收入大概五六千，但这点钱挣得很辛苦，时常要跟着剧组到全国各地去拍摄。
在演艺圈，也是存在一个“金字塔效应”的，能混出名堂的都是金字塔尖上那么少数的几个人，而大部分人则在金字塔底挣扎，根本不可能像一二线明星那么光鲜。
为节省拍摄成本和时间，很多龙套演员根本没有独立的试衣间、化妆间，甚至不得不当众换衣服。也有一些人，因为太想出人头地而跟介绍人做皮肉交易，或者认“干爹”。可更多的时候，不仅得不到机会，反而只是“白被睡”。
小微也是属于金字塔底的人，每个月为了挣个三五千的零工，要陪睡制片和导演，才能上戏。即便档期排满，一个月也就两万多一点的收入，而她常常争取不到那么多的工作机会，所以常常是每个月工作三五天，剩下的都是在等戏。
一次校友聚会，小威见着了小微，两个人又好上了。只是，这一次，却是物是人非。
小微也会跟小威讲起剧组里的事儿。小微说，潜规则这种东西，在她和她的姐妹看来，几乎就是职业行为的一种。她一直有一个梦想，就是成为范冰冰那样的一线大咖。
老廖也见过小微，说她长得还算是有几分姿色，但整个人风尘味很浓。老廖也好奇，到底是什么因素，让一个才不到二十岁的女孩变得对“潜规则”这类事情无比麻木的呢？
老廖说：“活到我们这年纪，大家都会很在意健康或者养生，以及职业伤害什么的。有些圈子里的滥交或者性交易导致的职业伤害风险，我觉得太吓人了。感觉这帮孩子几乎只是看着眼前，之后的事完全不管了。”
5
小威重新找回当年的女友之后，发现眼前的小微和高中时候的小微相比，完全就是两个人了。他从来没有问过这几年在小微身上发生了什么，但明显感觉到小微已经变得非常物质，对他说得最多的一句口头禅便是：“你这个穷丑挫，能有我这么漂亮的女友你就知足吧。”
小微和小威开始同居，两个人的月收入合起来不到1w，基本上入不敷出，大部分开销都花在了小微买化妆品和衣服上。
小微不再下厨，甚至为了保持苗条身材，已完全不吃肉和米饭，只吃水果和蔬菜。貌似因为人流次数太多加上饮食不平衡导致的内分泌失调，已经不孕不育……
客户一个电话来，老廖和小威有时候也要加班。有几次，两个人加班完然后出去吃宵夜，小威也会吐槽起自己的这段感情。
老廖说，我感觉他们两个完全没有可能在一起生活。没有存款，没有未来的计划，没有孩子，没有责任，没有可以一起努力的目标。
就在老廖这么想的时候，小威忽然说了一句：“我和小微现在唯一的共同话题就是上床，下床之后觉得无比空虚。”
故事的结局特别简单：小威最终还是跟小微提出了分手。
小威的说法是，小微特别烦，一旦微信不马上回就会叱责他，也会传朋友圈里其他同行、同事把男友驯得像狗一样的视频发给他来洗脑。如果她的生活圈子里，有“榜样”绑上了富二代男友或是干爹，她就冲他大发脾气，说他是个“窝囊废”。
老廖说，我觉得这大概是一种“相爱相杀”的报复吧？女孩已经回不去了，所以潜意识中想把自己受过的伤害通过这种方式还给他。
我说，也不能算是报复吧，他何尝又不是只把她当成炮友？
讲完这故事的老廖笑了笑说：“也许，有些人觉得再续前缘是件很美妙的事，但是在我看来，‘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才是这个世界现实的常态，尤其当我们怀念某一段恋情的时候。”
我问老廖，小威有跟你讲过当初请他去KTV的富二代同学的后来么？
老廖说，还真讲过。那哥们儿也是没有考上好的大学，但在大学混了几年出来以后，接手了他爸的公司，现在混得也还算可以，至少比他好多了。
6
这应该算不得是一个故事吧？一没有跌宕起伏的剧情，二没有罗曼蒂克的成分，只是一段真实的人生。
也正是因为男女主人公都不是特别出色的人，没有把自己活成传奇，甚至两个人都很庸俗，庸俗到俗不可耐，所以不会有人愿意写他们。
马克吐温说：“有时候，真实生活比小说更加荒诞，因为虚构是在一定的逻辑下进行的，而现实往往毫无逻辑可言。”所以，你阅读这个真实故事的体验，注定和虚构的故事不一样。
而我，能从这个故事中所感悟到的道理，不过是：教育好自己的孩子。还有，该刻苦的年纪，不要偷懒。
如果小微和小威当时能够稍微努力一点，不跟着那几个富二代同学混，而是潜心学习，考入好一点的大学，进入更好氛围的圈子……或许，又能收获不一样的人生。
在未形成独立人格、稳定三观的年纪，圈子会塑造我们看待和解释世界的方式。“近朱者赤，近墨者黑”的定律，在大部分未成年身上是能应验的。
我们绝大多数人，都不可能含着金钥匙出生，也没有过人的天赋，没法跟高中没毕业就辍学的韩寒比，也没法跟有个号称“童话大王”的爹所以只在家里上学的郑亚旗比，更没法跟犯事儿了还有亲爹亲妈可以帮他兜底、奔走呼救的“某天一”比。
我们都是一代移民或是二代移民，有的不过是平凡的父母和平凡的人生，根本没有多少任性或叛逆的资本。
“龟兔赛跑”的故事，在中国可以说是家喻户晓的了，几乎没有一个孩子不知道。由于兔子的骄傲自满，停滞不前，乌龟把兔子甩在了后面……
兔子骄傲自满，只是偶发的；笨龟勤奋不懈，也只是一个遐想，没有必然性，更没有规律性。
但是，兔子比乌龟跑得快却是科学常识，甚至乌龟根本无法与兔子赛跑也是不争的科学事实。
乌龟想赢，只能寄望于兔子偷懒，而现实往往是：跑得比乌龟还快的兔子，往往比乌龟还要勤奋。
这让乌龟怎么活？
一个残酷事实是：兔子有它的“兔生”，乌龟有它的“龟生”，二者根本不可能站在同一个起跑线上；即便站在同一个起跑线上了，兔子大概率上还是比乌龟能早到达终点。
生活的残酷，正在于那些“现实”和“事实”。我们总希望能看到纨绔子弟败家而寒门出贵子、屌丝逆袭的故事，好像这样听起来才更过瘾，更正能量，更喜闻乐见，更符合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
三十岁以后，越来越觉得“阶级”这事儿是客观存在的。每次看到兔子们“嗖”一声从身边跑过时，我也会咒骂：“人家轻装上阵，而我背着这么重的壳儿，还比个铲铲啊？”
但冷静下来的时候，也会开始思考：既然都这样了，那我总不能再松懈了吧？
勤劳致富，大概是世界上最大的一句谎言，但对于绝大多数出身平平、天赋一般的普通人来讲，我们可以倚仗的也就只有“吃苦耐劳不松懈”以及“稳打稳扎少犯错”了。人生总是很苦的，咱尝得起甜，也得咽得下苦。
海明威说：“优于别人，并不高贵。真正的高贵，是优于过去的自己。”所以，请努力控制自己的傲慢、忌妒、色欲及物欲，脚踏实地，不好高骛远、好逸恶劳，过力所能及的生活，并且，学会担当，学会爱自己……
那么，即便跑不过别人，即便背负很重的壳儿，乌龟也能拥有乌龟的幸福人生。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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