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凌羊 | 苏大强式的老人为什么都那么“作”？我们该如何面对养老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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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大强式的老人为什么都那么“作”？
我们该如何面对养老问题？
文/晏凌羊
1
电视剧《都挺好》里的故事，是围绕苏大强的养老问题发生的。他不缺钱，但跟哪个儿女住一起，就把哪个儿女的生活搅和得天翻地覆……这部电视剧的热播，也让大家开始思考父母的养老问题。
早些年，我们和朋友们聊的话题是：“谁帮你带孩子？”
现在，孩子还没长大呢，我们又面临着这样一个问题：“你的父母怎么养老？”
人到中年，我们上半段精力花去对付“下有小”，下半段精力就要花去应付“上有老”。
一时间，育儿问题、父母养老问题、自我发展问题、夫妻感情问题，统统搅合到一起，搞得中年人个个自嘲“人到中年不如狗”。
西方某些高福利国家，发生养老、育儿、疾病等问题，政府可以帮忙兜底，我们不行。中国式家庭，就是一个又一个的小型互助组织。一家人捆绑在一起生活，家人之间的界限没法分得那么清楚，因此，人际摩擦也显得特别多。
中国式家庭中，父母把儿女抚养大，儿女长大后，在买房、带孩子等事情上，需要父母搭把手。父母老了以后，儿女也有赡养老人的义务，要操心老人的养老问题。
年轻夫妻的孩子是否有人带，这是一个非常现实的问题。请保姆？不是所有人都有这样的经济实力，何况请来的保姆未必让人放心。自己带？带了就没办法好好工作。
带孩子其实不是一个轻松的活儿，伺候孩子的吃喝拉撒也就罢了，光看护TA就是一个体力活。小孩小的时候，你得时刻盯着TA，一刻也不能放松。小孩慢慢大了一点之后，精力充沛，你得跟在TA屁股后头看护。平时可能还好，生病以后孩子会变得特别娇气和难缠，你需要花费十倍的精力看护，有时候孩子的病可能还没好，你就因为劳累过度而先病倒了。
“谁带孩子谁抑郁”，真不是一句玩笑话。
这几年，伴随着二胎家庭的增多，为年轻人带孩子的老人也越来越多。孩子的生活质量是上去了，但是，老年人的晚年生活却被“带孩子”这事儿绑架了。
数据显示，在我国两岁半以前的儿童中，主要由祖辈照顾的比例达到60%-70%，三岁以后占40%，老人成为带娃的主力军。
我们小区里有一个阿姨，就这么抱怨过：
“媳妇儿想生二胎，可我说什么也不想再帮他们带了。大宝我已经带得精疲力尽，二宝实在是带不动了。带孩子这几年，我真是一点个人空间和个人生活都没有。看着同龄人跳广场舞、出去旅游或者就是干脆呆在老家养鸡种菜真的是让我羡慕得很！再说，我体力也确实跟不上了，说什么也不会再帮他们带二胎了。”
仔细想想我们的父母这辈子，也挺可怜的。他们小时候，因为时代原因，没过上几天好日子；后来光顾着为家庭和儿女操劳，奔忙了大半辈子；终于熬到晚年，也不得享受清福，还要把最后的精力都耗在子孙身上……这些真的不能细想，一想就觉得有些悲凉。
最重要的一点是，父母远离家乡，远离他们经营了一辈子的圈子，来到陌生的大城市里给儿女带孩子，他们最难克服的，不仅是生活方式的改变，更多的是精神生活单一的问题。
某天中午，我好奇心起，打开家里的在线监控，想看看小孩上了幼儿园后的时段，我爸都呆在家里做什么，结果看到了让我感到有点心酸的一幕：只见他在沙发上坐下去又站起来，站起来又躺下去，手里拿着遥控器，百无聊赖地调台……
“没事做，他真的很无聊”，一念及此，我也是鼻子一酸。
2
我一个朋友就很懊恼地跟我说：“我是独生子，我老婆也是独生女，我们现在又生了二胎。今年开始，我丈母娘身体频频出问题，一想到我们夫妻俩要赡养四个老人、两个孩子，就觉得压力山大。”
这位朋友后来又补充了一句：“经济上的压力也还好。我们双方父母都有退休金、有医保，但他们都想跟我们住，都想看着孙辈长大。这个真的好难平衡，两边的父母时有摩擦。我觉得再这么闹下去，我和老婆也该离婚了。”
这位朋友当初买房时，接受过双方父母的资助；养育两个孩子的过程中，双方父母也没少出力。现在双方父母都想跟他们住一起养老，家庭关系乱成一锅粥。
父母那一代人，普遍缺乏界限感，普遍认同“我养你长大，你给我养老”的价值观，普遍喜欢跟儿女们捆绑着在一起生活，认为“自己老了，就应该要享受这样的天伦之乐”。
他们当中很多人对养老院充满恐惧，认为那不是一个“有尊严的去处”。住进养老院，会让他们产生一种“被儿女遗弃了”的不安感。
跟儿女住一起吧？因为两代人的观念差异、生活方式和习惯存在差异，加之年轻人需要独立空间和独立生活但父母辈又很爱多管闲事，两代人总是摩擦不断，他们自己也很难找到幸福感。
还是拿我家来举例。
某个周六，我把家里准备要扔的柜子拿了出来，再拿出来一罐明黄色的油漆、一把刷子，让逗号刷着玩。交代好注意事项后，我就进房间写作去了。
逗号特别喜欢玩这种游戏，拿了刷子兴奋地扮演粉刷匠，岂料我爸见她刷柜子的笨拙模样，看不下去了，不停在旁边说她哪儿哪儿刷得不好、很浪费油漆。
我出了房间，交代我爸：“这就是给她玩的，刷坏了也没关系。你就别管她了，你打开电视看《抗日神剧》行不行？”
过了一会儿，逗号突然大哭着跑到房间来找我，说外公不让她玩。我出门一看，发现我爸早已经把刷子抢过来亲自上阵了。
类似这样的事情，几乎每天都会在我家里发生，我每天跟我爸妈说得最多的一句话便是：“不要管我”或“不要管她（逗号）”。但是，从不奏效。
不奏效的原因，一方面是他们没啥界限意识，根本意识不到自己很多时候“管太多”；另一方面是因为他们没法安放自己的无聊，家人是唯一能承载他们的精力的“容器”。
《都挺好》中，苏大强为什么那么“作”？根源可能还是因为他没法安放自己的无聊。陌生人谁管他怎么“作”呢？只有儿女会因为他的“作”而鸡飞狗跳。
这种心理，就像是逗小动物的小孩子似的。你拿着一根棍子去戳猴子，看猴子受惊，尖叫、跳跃，你也会觉得兴奋；若是你去逗一只千年老乌龟，你戳它身体，它没啥知觉；你戳它头，它把头往龟壳里一缩，半个小时都不出来，你也就觉得无趣了。
人本质上就是猴，没多少人经得起这种“逗”。因此，家里若有个“作天作地”的人，这个家庭就永无宁日。
3
我父母老早以前就跟我说过：“等帮你们带大孩子，我们也老了，身体会出问题，腿脚会不灵便。在广东又待不住，老家的生活啊医疗啊护理啊费用要少很多，我们就回老家养老，你们工作忙又要养孩子，我们不能给你们添麻烦。”
就为这句话，我给他们在老家买了养老房。农村医疗、交通等条件太差，省会城市他们又待不住，因此，我选了老家市区。
对他们往后余生的安排，我也只能做到这样了。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给足他们经济保障和生活保障，时不时给点情感支持。
但是，他们的无聊问题、价值感问题、心理危机问题，我没法解决。甚至，倘若他们一“作”起来，我若尽力去解决，很有可能我自己也会被拉入沼泽地。
父母的养老问题，更多时候不是经济问题，而是心理问题。我相信不只我一个人有这样的感受。
很多老人跟苏大强一样，不缺衣少食，不缺钱花，但还是不快乐。
行将朽木的老人，感知得到“死亡就住在隔壁”，内心定然会有诸多惶恐。当他们感觉到自己不再被社会需要、不再被家庭需要，内心也会生出不安。社会、儿女大多只能解决他们的生存问题，解决不了他们的心理困境。
有时候，我也在想：我们这个社会好像特热衷于教导人如何成功、出名、赚钱、上进，攫取，却鲜有教导人们如何面对和接受失败、失去、衰老、死亡。可是，有些问题，不管你承不承认，它都存在，而且是一种普遍性的存在。我们每个人都应该要接受失败教育、死亡教育。如果社会教不了你，那就自习。
4
“照顾好自己的身体，安放好自己的灵魂”，这是一辈子的事。特别是安放灵魂、解决心理困境这事儿啊，主要还是得靠自己。
如果每一个家人都能在情绪上“各管各”的，家庭关系会和谐很多。
可是，现实生活中，只要还有点恩情在，我们跟家人的关系就是“剪不断，理还乱”。
当家人的内心荒芜得长草，你可能也会忍不住要挥舞锄头，试试自己能不能在TA的心中开垦出一片荒地来，种上些向日葵。
没有人能在给父母养老这事儿上做得无懈可击，大家追求的不过就是一个“还过得去”。
我们大概也都是要在这样的纠结和纠缠中，在这样的自我宽慰和自我苛责中，送别日渐老去的父母，迎来自己的晚年。
我没老过，不知道自己老了以后会变成什么样子，不知道那时我会不会也面临心理危机，但借由父母的养老问题，我也思考了一下我自己的养老问题。
国人遵循“反哺”式养老模式，俗称“养儿防老”，但现在年轻人受到西方思想观念的冲击，尽情地享受了权利，却忽视了赡养义务。也有一些年轻人，只求索取，却不知回报。有个段子说，哪里是什么“养儿防老”，以后都得“养老防儿”了。
如果想要在年老时过得有尊严一点，那我们得从二十几岁开始就要尝试建立“自我负责的养老模式”了。
比如，你可以找一个好伴侣，争取让这个伴侣变成“老来伴”；如果这个伴侣不行，趁早换人或离开TA，免得长期跟TA在一起，气出一身病。
比如，教育好子女，让TA学会自立自强，将来让TA靠自己的能力买房买车养娃拼事业，这比你挣一千万留给TA都要划算。还有，给儿女足够的爱，爱出者爱返。
比如，你得有自己的养老房，省得与子女住在一起闹心。你得有点小钱，不必老向子女伸手。你得有朋友、有爱好，这样老了才不至于太空虚寂寞冷。
人生的上半场，我们都在考虑如何体面“出场”；到了人生的下半场，我们开始思考如何体面“退场”。
做“人”一直都是这么不容易的。但是，如果你看过生命孕育的过程，就会发现：我们能来到这世界上，本就是一件幸运的事。那就好好珍惜这次做“人”的机会，体面迎新（孩子）、体面送旧（老人）、体面出场、体面退场吧。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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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点碎碎念：
今天拉拉杂说了一些，只是点个人体悟。今天我还跟闺蜜聊及余生还要不要找伴侣的问题。
她说：“你我这种人都是属于自我意识和独立意识比较强的。即使有个伴侣，心情好坏还是更多取决于自己，遇到一个良人，只不过是能让自己放轻松一点，分散一些关注点，然后不开心的也好像没有那么多了。”
我接话：“但是，遇不到这个人呢，也没关系，因为我们担得起自己的人生，也不需要别人负担我们的情绪。活到一定年纪，越来越能理解李小龙说过的 Be water的含义，内心深处已没太多非什么不可，只想像水一样随心所欲不逾矩。”
有个年少时一起长大，后来成长速度趋同，现在三观同频、彼此一说话对方就秒懂的闺蜜，当真是幸事。
ps:谢谢你的时间，我们相约明天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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