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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凌羊 | 经历一次地震,你才知道谁最爱你、你最爱谁?

晏凌羊 晏凌羊 2020-01-11

 戳右上方蓝字「星标」晏凌羊

与我一起做一个爱学习、愿成长的人


阅读全文约需6分钟



经历一次地震,

你才知道谁最爱你、你最爱谁




文/晏凌羊


1


六七月份,四川宜宾发生地震。我马上联系了在宜宾长宁工作的闺蜜,她说从来没经历那么大阵仗,房间里灯都掉下来了,她吓得腿都软了,还好没事。


我说,你真的从来没有经历过地震啊?

她回答,是啊,第一次。


那两天,我时常在微信上联系她。有时候都已经是凌晨一点多,她还会回复我信息。


我说,你还没睡啊?

她说,我得统计伤亡情况。


前几天,我在日本旅游期间,听闻老家发生了地震。我联系不上我妈,让朋友给我妈打了个电话,转告她给我回个微信。我妈上了微信后,说没感觉到震感。我上网看了下新闻,4.9级,震中离丽江古城比较远。


倒是另外一个打算要去丽江游玩的朋友,在微信上跟我说:“听说你老家又地震了,我们还能去玩吗?”


我一看消息,就乐了:“你真的从来没经历过地震吗?地震的震级和破坏性不一定完全呈正比,但一般来说,五级以下的地震,破坏性都不会太大。五级以上的,就需要警惕下,地震没上升一级,释放的能量就增加30倍。”


朋友说:“我真的从来没经历过地震。”


我有点惊讶,随即有点羡慕那些从没经历过地震的人。


2


我出生在云南,云南其实挺爱地震的,我老家也处于地震带上,据说我家门前那片湖,也是地震形成的。


从小到大,我经历过大大小小十来次地震,印象深的就有六七回。

 

没上小学的时候,我懵懵懂懂的,也不知地震是啥体验、啥意思。某一天晚上,邻居来我家里唠嗑,他快回去时,突然就地震了。房子咯吱咯吱响起来,电灯摇晃得特别厉害,地底下发出轰鸣声。


现在回想起来,大概我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完全没意识到害怕,只记得邻居边往我家床底下钻边发出召唤家禽吃食的声音。

 

事后我才知道,那年代的农民不了解地震成因,只相信老一辈人的说法:有一只巨型乌龟驮着我们的大地,地震是因为乌龟发怒了,只要人发出召唤家禽的声音,乌龟就害怕,因为乌龟很怕被家禽啄伤眼睛。乌龟听到人们召唤家禽,就会变老实,大地也就停止晃动。

 

那次地震后,我妈在她的床底下准备了电筒、干粮、食物等东西,再在床底下铺了一张床,让我和我弟睡下面。


农村的床相对来说比较低矮,这种床我们睡着其实很不舒服,但我和我弟还是觉得很兴奋,甚至每天盼着地震,这样我们就有借口拆吃床底下的饼干了。


那会儿我家穷得叮当响,饼干算是奢侈品。就这样住了一个多星期,也没等来地震,我们的生活又恢复了往常,饼干也被我们吃了。

 

小学一年级,上自习时经历过一次地震。


我们在一楼,高年级在二楼。自习时,每个班里都没老师。我们也不知发生了什么,只听到楼上突然想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我们那会儿的课室虽然有两层楼,但都是土木结构,楼板是用木头做的)。


班里有人先反应过来,往外跑,我也跟着往外跑。

 

那次地震后,学校出了个英雄:五年级有同学背起了残疾同学往外跑。


学校给他贴了大字报表扬这种见义勇为的精神。我幼小的心灵受到震颤,头一次在遵循丛林法则运转的农村社会感受到了文化、文明的力量。

 

还有一次有明显震感的地震,也是发生在我十岁前的某个夏天晚上。


那天晚饭后,我去别人家的田里采蚕豆叶,做“豆叶毽子”玩儿(蚕豆叶猪都不爱吃,加之做“豆叶毽子”只需要二三十片叶子,农民们看孩子们摘走几片豆叶,也不会恼怒)。


▲豆叶长这样


采摘到一半,我突然觉得有点头晕,赶紧跑回家,发现村民们都跑到了大路上,互相讨论刚刚发生的地震,我才知道又地震了。

 

那阵子,关于地震的谣言特别多,也有说那次小地震只是预演,更大的地震还在酝酿中。


避震由ZF部门下发,各村各户遵照执行。那会儿我爸在外地打工,我妈就把床搬到了邻居家的露天院坝,拉上了蚊帐,和三四户人家一起睡在院子里。孩子们看到这架势,兴奋极了,每天最期待的事就是晚上的“集体睡觉”。


就这样坚持了一段时间,地震还是没来,后来村民们觉得这样实在不方便,又各回各家。我也是现在写这段经历时,才忽然觉得:我爸不在家,我妈一个人把床、被褥搬过去,把蚊帐支起来,再一样样把这些东西搬回家,得有多麻烦。

 

我经历的最大的地震,是1996年2月3日那次“丽江大地震”,当时丽江死了200多人,古城也因此被全世界“看见”,继而发展成为全国闻名的旅游胜地。我当时在老家,我家的房子也于那一年开建。

 

晚饭过后,我和邻居往外走,邻居忽然站住,扶住我肩膀说她头晕,我也差点没站稳,随后听到地底传来“轰隆隆”的巨响,像是有人推着一块大石头,由远及近……


四周的房屋传来咯吱咯吱的响声,我家正在建的房子露出来的椽子呈小幅颤抖。而在我家帮忙建房子的人,居然全程淡定地坐在饭桌上喝酒。

 

地震结束后,由于当时通讯不发达,我们也不知道哪里是震中,只听我妈说“哎呀,也不知道哪里的人要遭殃了”。我爸则跑出来看了看新建的房子,说了一句:“好像房梁有点偏了”。

 

这场地震让我校也成为援助对象,香港一家慈善机构给我校每个学生捐赠一百斤米,把我们乐得够呛。


次年,香港回归,我们在电视上收看了交接仪式。电视是老师贡献出来的,几个班才有一台电视可看,大家也只看了那半天,但每个人都心潮澎湃。我们学唱《东方之珠》,真心为这场回归感到高兴。


那个年代,香港慈善界人士到处做慈善,云南好多学校都建有“逸夫楼”,他们竟也把震后赈灾做到了我们学校那种小旮旯,现在想来当真是挺难得的。谁又能料到,今天香港和大陆的关系会变成这副德行呢。

 

大约是1998年,我又经历一次地震。


我们教室在四楼,震感明显。化学老师正陪我们晚自习呢,忽然就地震了。有同学钻桌子,我犹豫了下,没钻,因为我看到化学老师极其淡定地指着吊灯说:“晃得不够厉害,不用钻”。


汶川地震发生时,我在北京,正坐在去北师大的公交车上。我当时是休假去北京,去故事开始的地方缅怀那段已逝去的感情。我读本科时的室友在北师大读研,我想去看看她。


也许是因为坐车的缘故,我没有感受到有任何的震感。


晚上回到家,看到新闻说汶川大地震,7.8级。当时,很多新闻报道团队还没有奔赴到现场,所以新闻里出来的镜头并不很惨烈,导致起初我对汶川地震的新闻没怎么上心。

 

后来我回到了广州,才有空闲上网、认真看电视。此时,汶川地震的震级已经被改为8级。当我看到网上一堆又一堆的小学生尸体的照片,看到断壁残垣下伸出来的半只胳膊,看到无数张新闻图片里痛失亲人的脸,才发觉这场地震太可怕、太严重了。


我跟对我提出分手的人说(大意):“年初冰灾,冷彻心扉;五月地震,死了那么多人……你还是要跟我分手啊。”对方态度似乎有点坚决。我心想:连天灾都没能让他产生想珍惜那段感情的冲动这何止是不爱我了,简直是恨透我了。


上一次经历地震,是六七年前了。


结婚后,我休婚假回老家,顺道陪我妈做了个“割腿腕上的疙瘩”的小手术。我妈出院后回家,我们在家厨房做中午饭吃,我突然感到有地震,想都没想就冲出了厨房,我妈随后跟来。


地震很小,但我羞愧不已。


那一瞬间,我真的没想到我妈。


我跟我妈说抱歉,我妈说:“从小就教给你了。地震来了,就是要各自跑各自的,谁也不要管谁,不然你等我、我拉你,很有可能大家一起死。一个人跑出去了,存活下来了,还可以把被埋在废墟里的那个救出来。”


3


也是因为从小经历过不下十几次地震的原因吧,我现在真的很爱“脑补”地震场景。

 

比如去烫头发,烫头机上的发卡把我头发全部夹住,让我连脖子都动弹不得时,我会想:如果这时候地震了,可咋办?

 

去做spa,浑身脱光光趴床上,我每次都会想:如果这时候地震了咋办?

 

体检,去做妇科检查,躺倒检查床上后,也在想:如果这时候地震了可咋办?

 

是的,每一次。简直是无法自控地,我脑子里会闪过这样的念头。


我也几乎从不穿高跟鞋,特别是那种细高跟的。

 

以前好多人教化我,女人要穿高跟鞋,才会越来越自信。长期穿高跟鞋,能让臀部变翘、胸变挺,你的体态会更好,浑身上下更能散发女人味,也更能赢得男人的青睐。

 

有段时间,我确实尝试过的,但后来迅速认输了,因为我一穿上高跟鞋,就觉得很没安全感。比如,我老脑补这样的场景:穿了这鞋,如果遇到地震咋办,遇上歹徒咋办,穿了这鞋可不好跑啊。

 

朋友告诉我,穿习惯了就可以了啊,跑起来挺快的啊。万一遇上歹徒,你把高跟鞋一脱,狠狠往歹徒身上戳过去,高跟鞋也可以成为一个防身利器。

 

我说,我觉得可能还是迅速逃跑的自救效果好,而且若是地震了,确实不好跑。

 

到现在,我更是彻底放飞自我了。去他娘的女人味!我只要“人”味,而自信,是银行卡余额以及自己做出来的成就给的。


也不知道这算不算我的是一种“震后心理阴影”,只是“阴影面积”比较小。


“阴影面积”比较大的人,多是经历过非常惨烈的大地震或是参与震后救援的。


经历过汶川地震的人,很多会出现严重的应激反应,比如恐惧、焦虑、情绪混乱、麻木、自我封闭、决策困难、自控力下降等等,这种心理创伤若是得不到及时有效的疗愈,还有可能伴随一生。


这些年,我们也时不时就在网络上看到太多消防员、武警、医生因为没能成功营救出埋在震后废墟下的人而崩溃大哭的新闻。


看到一个活生生的生命在自己眼皮子底下逝去,而他们作为营救者,却因为这样那样的因素没能营救成功,肯定也会形成心理创伤。

 

汶川地震时,营救者有时不得不踩着死者的尸体去营救那些埋在废墟下的活人。有的营救者就此形成终身的应激反应,以后每次踩到软的东西,焦虑感会比常人更甚。


我觉得救援者的心理问题,也需要全社会的重视。


4


还有一个与地震有关的话题比较有意思:每次地震,都能让一些情侣、夫妻更加珍惜彼此,也能让一起情侣、夫妻从此分道扬镳。


我妈是我亲妈,从小她就教我们:“如果地震来了,你一定要先跑,不要管我。”


父母对孩子的爱,大多是:危险来临,宁肯我死,也要你生。


休产假时,我回了老家。某天我“感觉到地震”(实际上并没有真的地震),一个箭步冲回房间去抱起熟睡的逗号就往外跑……


当了妈,我绝对做不到“地震来了,我先跑”。但是,夫妻、情侣间就不一样了。


我上初高中的时候,就曾听到过这样一道堪比“我和你妈同时掉水里了,你先救谁”的问题:如果地震来了,而地上全是玻璃渣,你会不会等我穿鞋?


等吧?自己可能也跟着死。不等吧?对方没有鞋子,跑不远。


这个问题设计得非常“贱”,但我觉得:它的答案只有在真的遇到这样的场景后,才会呈现。


我们光站在这里想象是没有用的。


今年7月4日,四川珙县地震,一男子在事发时“逆行”拉住妻子的手一起跑。我当时看到这个视频,也是觉得万分感动。


该男子的妻子介绍,他们两人结婚一年多,自己当时很感动,觉得自己嫁对人了,“地震那么厉害,他一直想着你、护着你”。


▲视频时长1分钟


电影《春娇与志明》里,两人一起出去旅游,但突然遇到了地震。


志明开始是想拉着春娇走的,但是春娇害怕,不敢跑到桌子底下,最后他放弃了,自己跑过去了,留春娇一个人在那里害怕。


志明一直在桌子底下喊春娇,但春娇还是不敢过去。


地震停了,春娇开始有了分手的念头。


▲视频时长1分钟,其实我觉得志明做到这份上已经够可以了。地震来临时,每一秒都是宝贵的逃生时间


地震来了,是拉住伴侣一起跑,还是自己跑?这个问题还是要看当时具体的情状的吧?


汶川地震时,一个成都的女士眼睁睁看着丈夫自顾自地跑掉,后来,她毅然决然离了婚,这个事情当时还上了新闻。


可我觉得,若是丈夫平时对妻子很好,即使这种时候先跑了,妻子至多也就埋怨他一阵子,不会真的提离婚。妻子这时候提离婚,怕是已经对丈夫不满很久了。“一地震丈夫就跑掉”,只是“离婚”的一个重大导火索。


那些地震时第一时间去抓伴侣手的人,也只是当时当下做出了最本能的选择。我就认识一个男人,在地震时第一反应是冲过去保护女朋友,但地震事件过去两年后,他还是华丽丽的劈腿了。


电影里的志明与春娇,虽然因为地震事件闹了别扭,但两人兜兜转转,经历过很多事儿之后,最后还是在一起了。


时不时的,我经常听到有人说:经历一次地震,你才知道谁最爱你、你最爱谁。


的确,我们在经历天灾时第一个会想起的人,可能是我们最在乎的人;在天灾过去后,第一个冲过来找你的人,可能也是最在乎你的人……


但我还是觉得:崇高感是可以被瞬间激发的,有时候我们甚至可能会为了陌生人奋不顾身;而真正爱我们、我们爱的人,往往是能伴随着我们一起走过漫长的岁月、度过琐碎的生活、解决无数烦恼的人……


好的感情,是需要日积月累的,是深植入我们内心的。我们内心深处自有一道天平,“某一瞬间”的反应只是往天平上加减了一点砝码。


5


现在,逗号都已经七岁了,她现在也接触到了一些与地震有关的新闻、画面。


前段时间,她老问我一个问题:“如果地震了,我死了,你活着,你会怎么办?”

她第一次问,我回答她:“那我会哭死去,我也不想活了。”

逗号当即回应:“那你还舍得骂我?”

我顿时觉得自己被她“套路”了。

 

第二次,她又用问我同样的话题。

我淡定地回答:“也有可能我为了救你而死了呢。地震来的时候,很多妈妈会拼命救孩子的。”

逗号回答:“可我虽然活下来了,但是没有妈妈了啊,那我也会活得不开心啊。”

我说:“所以我们都要好好活着嘛,地震来了就学会自救嘛。”

 

第三次,逗号问我:“如果地震来了,我们都死了呢?”

我说:“你还有那么多好吃的东西没吃到,那么多好玩的玩具和游戏没玩到,你舍得死吗?我也是啊,我辛苦赚来的钱也没花完,还可以跟你在一起,我也舍不得死。”

逗号说:“那我们就都好好活着吧,妈妈。”

 

逗号问我,老天会注意到我们吗?


我说,也许不会吧,就像我们也很难去注意蚂蚁。蚂蚁的悲欢离合我们不关心,我们只关心自己的。我估摸着,老天也只关心自己的悲欢,才懒得搭理我们这些蚂蚁到底谁春风得意,谁失魂落魄呢。所以,我们在乎自己、在乎彼此就好啦。


逗号似懂非懂。


我又跟她说:“相比大自然,人真是渺小得如何蚂蚁。大自然一生气,跺个脚,我们就要经受恐惧。但是,没关系,我们有爱,爱能驱散恐惧。人活一世不容易,我们都要珍惜还能在一起的每一天。


与你共勉。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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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点碎碎念念


今天这篇文,也只能算是主题不甚集中的一篇唠嗑帖,一不小心羊羊又写了五千多字。很抱歉,我常常一写就刹不住车。别的公号写文章,两千字就收尾,而我总是控制不住自己蓬勃的表达欲。


感谢你看到这里,最后跟大家分享一些避震小常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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