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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个中国商人的墨西哥往事里,有一个我永远都到不了的 “远方”

2017-01-18 自远方来 VICE

除了 “中国人” 之外,你无法用 “华裔商人”、“剿匪英雄”、“都市传说” 或者 “民间正义” 中的任何一个词准确表达水马的全部身份。

水马在墨西哥城有两处办公室,每天他都要在这两点间来来回回。他在办公室里摆了一面国旗,旁边辅以 “为人民服务” 五个不锈钢毛体字,由上至下依次码上墙。他其中一间办公室开在著名的天使纪念碑旁,通过一层墨西哥门卫的盘问,便可乘电梯直接入户。为挡 “开口煞”,水马用厚磨砂玻璃做了一道门,进去则是会议厅、会议室、茶水间、办公区等有序分布。

办公室里有一张他和奥巴马握手的合影,被大尺寸打印出来,装裱后挂到墙上。水马还同克林顿夫妇有过私人会见,照片同样高悬室内。值得注意的是,在全部展示出来的名流合照中,并未见其与墨西哥总统涅托的合影 —— 水马说这类事务他 “不想强求” 。

水马的主要业务几乎都集中在墨西哥城一个叫 Tepito 的市场里,由他一手创建的 “安全小组” 从最初便扎根此地,主要负责此处华商们的日常安全,维稳市场交易秩序,所以水马就在这里也设下一间办公室。一般情况下,他都会在上午十点半左右过来,中午一般都会点外卖。最近半年,市场上可选择的中餐样式逐渐多了起来,水马说 “安全小组 ” 功不可没,市场稳定繁荣,一定会吸引更多华人商贩。

水马最近经常点红烧平鱼吃,他说这家外卖是他新发现的,他喜欢吃鱼,尽管这家套餐搭配的主食占比略大,他却从没给店家反馈过任何意见。水马吃饭的状态连贯而有序,中间不曾停顿,和他讲起话来一样。

每家商贩遮阳棚顶的颜色代表了不同的帮派组织

毫无疑问,Tepito 是墨西哥城的一个标志,这里是人们熟知的小商品批发地,也是违禁品摇篮 —— 盗版音像制品和冒牌货则分占了余下份额。Tepito 也被视作暴徒的温床,这里长期充斥着腐败、绑架、抢劫、盗窃、屠杀。打开墨西哥犯罪史册,无数恶贯满盈的 “大人物” 都生长于此。即使声名狼籍,Tepito 市场依旧长盛不衰,甚至有好奇者心生向往之情。

在 reddit 网站的 Ask Mexico 板块上有一段关于前往 Tepito 的建议,文本如下:

如果你长了张 “游客脸” ,西语口音一听就不是墨城人,穿得还人模狗样的,那你来 Tepis( Tepito 的当地叫法)是为了用低价买到质量尚可的假 CK 、Dior 或者 U 盘、扇子?还是想要花五十比索(相当于十七块人民币)买一克可卡因?如果你只是想去看看,那就少带点钱,别忘了在袜子里也塞上点儿。

有好奇者心生向往之情

在 Tepito ,水马敢选择逆生长。留一头清爽圆寸,一张标准亚洲脸,一年到头都穿浅色衬衫配成套黑西装,初次见面,感觉不到水马有那种留圆寸穿黑西装的人通常夹带的粗野气,但是他明显有备而来。水马走路有风,即使隔一层西装依然能感觉到他根骨茁硬,如同一棵刚浇透水的翠柏。

水马口音偏向江淮普通话,音节短促语速快,比如把 “捐” 读作 “借”,“不” 读作 “罢”。搬往墨西哥之前,水马听说这个国家很危险,到了那里他一个西班牙语单词都不认识,2012年初,Tepito 市场惊现数起针对华人的暴力抢劫。那时候很多人都打算离开,水马却要关掉商铺,打算去抓抢匪。

了解 Tepito 的中国人都知道,这里就是 “小义乌” ,是成熟了的已经形成规模的批发市场,多年来都是买家们自觉找上门交易,“连洪都拉斯的进货商来了都直接奔去 Tepito ,他们是可以拿到一级批发商的价格,中国人在这里很好做生意的”。水马在分析 Tepito 市场驱动力的时候自信不疑,像是一个雕琢自己讲话技巧多年的销售,绝想不到他曾经独自一人与墨西哥警匪两方势力周旋过无数个日夜。

此前水马在 Tepito 做过几年小货生意,提关卸货开店当老板,他说他从没被抢过,都是听别人转述,告诉他哪一家店主在闭店的时候被抢匪恐吓,但这些没有引起他过分的恐慌,因为他没经历过。水马觉得自己操心是多余的,有中国大使馆在,还有各方社团,轮也轮不到他。

水马在 Tepito 的第一个摊位

在水马初入市场的那些年,也曾有华人在关店后遭遇抢劫,使馆下发了官方声明,建议华人华侨 “闭店后少带现金,如遇抢劫,保命要紧。如果对其本人生活造成巨大影响,请迅速办理离境回国”。那时大多数案件被视为盗窃,但后来的一起起谋财害人的命案接连不断,很可能是一些华人自己招来的祸害 —— 水马说他这样分析是有根据的,大约2012年前后,市场里新入驻了一批从义乌过来的温州人,以及从其他地方过来做生意的华人,都跃跃欲试要挣一大笔钱。很快就有人实现了财富积累改变了生活,有些人开始豪车名表出入高调,有些人则疏于现金管理,这令暴匪们更加肆意妄为,到处恐吓勒索。

极端的时候,有个华人一个月内被打劫了四次。得逞的罪犯逍遥快活,华商们心中苦不堪言,只是最终也没一个说法,惟自吞恶果。起初抢匪们在试探,后来就变本加厉了,因为他们发现这些华商每次被打劫后都不伸张。水马表示理解,他说如果是华人报案,当地警方一般都不处理,因为 “处理就说明当地治安不好,当地司法系统就会想尽各种办法进行刁难,那些想通过法律找些希望的人最终也没有什么结果。”

于是很多人下午四点就闭门歇业了,惶恐至极。 Tepito 的华商们似乎陷入了一种孤立无援的绝境中,“完全是谈匪色变,甚至有些社团的侨领也都被打劫过”。有人跑去问水马要不要走,这句话却让水马开始酝酿要不要抓抢匪。下决定前,他要确信两件事,第一他不畏死亡,第二必须有人愿意出庭指证。水马心里清楚,带领当事人去法院当面指证,和罪犯面对面对簿公堂,一般人都会犹疑不定;惟有他坚决做下去,才会有人揭竿而起。

有人劝告水马多加防范,说有几个墨西哥人在找他,“我那个时候每天穿着西装,在 Tepito 中心走来走去,你知道为什么吗?我要把所有的危险都集中在我身上,警察知道有我这么一个人,保安也知道,连墨西哥的工人、小贩都知道有一个中国人在抓抢匪,我这样做就是要告诉那些不敢指证的人,所有后果我水马一个人承担。有些人说我是被中国政府派出来的,来做这个事情,对此我不太在乎。为什么?因为新中国成立以后到今天,几十年间,在中南美洲是没有中国人做过这个事的。”

水马在 Tepito 的商业地产

1962年,水马出生在浙江省嘉兴市桐乡乌镇,在那个年代,这个典型的江南水乡古镇远未走到第三产业发展道路上。历史乌镇名人大家荟萃,水马志在四方,所以他要做事。桐乡是蚕桑之乡,丝绵最出名,乌镇尤其好,水马在一家丝蚕厂做厂长,因此积攒了一些人脉。

90年代初,有个从政的朋友叫他用两百万去投义乌,做五十个店。水马觉得没人气,没敢下手,如今一个店铺价值六百五十万。过了几年,水马看中了一个羊毛市场,在桐乡市,“也是朋友说的,‘今天买上,明天赚一半’”;水马投资成功,赚了钱,他说只是 “一点小钱”。在此之前,一个公安系统的朋友建议他投皮革市场,终身制摊位,水马又一次犹豫了。说起如今在 Tepito 的商业投资,水马说自己对实业的眼光独到并非因为他比别人更聪敏,“只是我有经验教训”。

1997年下半年,党中央国务院作出一项决策,旨在加快高速公路建设。那一年,水马已经转行高科技产业,在乌镇开了一间食品添加剂厂,紧邻现在的黄金水岸大酒店。在顺利取得国家住建部专项的采购订单后,水马的工厂开始增加葡萄糖酸钠产量,用作混凝土外加剂,建设高速公路。到了1998年,水马的妻子打算辞掉桐乡市电视台播音员的工作,回归家庭安心养胎。同一时期,桐乡市又一次迎来了人事调整,几个月接触下来,水马和新任市委书记关系并不融洽,导致他一怒之下,把这摊红火的高科技实业交给了堂哥,一家飞往美国。

水马以前去过几次美国,他曾经在一家外资企业当董事长,为签订单飞去考察。考察后他觉得其中无利可图,干脆辞职创业了。水马一家暂居旧金山,这次到美国,他主要以学习英语为主。后来他老婆顺产一男孩,三岁那年,水马发现孩子的眼睛长有细胞瘤,于是把孩子送回了中国。2008年,孩子十岁,他把孩子从中国又接回了美国,在洛杉矶念书,而他自己却准备动身前往墨西哥。水马丈母娘的弟弟,“也就是我老婆的舅舅,在墨西哥做生意,做了四年了”。水马说那时候 Tepito 市场里已经有华商被绑架撕票了,他的亲戚挣到一笔钱,所以感到十分不安,想回国。

当时水马在爱德华州做鲜牛皮生意,风生水起。寒冷的天气是爱德华州的特色之一,不过这恰好利于牛皮的储运,水马就把一张张腌制过的整牛皮卖到中国,照此套路做了五年,直到他要去墨西哥。2008年,墨西哥全国正处在大规模反毒战争时期,人民的生活充满了令人费解的苦难。对于在墨西哥一心经商的华人们来说,他们最需要的是 “安全”。Tepito 依旧繁荣,“生意非常好做,他们给我打电话,叫我来看看”,水马没有犹豫,接下了舅舅的生意。

水马与希拉里的合影

水马在美国生活十年,没加入过任何社团,来到墨西哥之后,他也没有这打算:“大部分社团对自己的职能理解都很浅”,水马说他们的 “安全小组” 高瞻远瞩,与其他社团不一样 —— 他说,有些生意人,突然出现在北京,去参加官方的高级别会议,或者在自己家乡作成风云人物,但这些完全都是在为个人利益打算;而 “安全小组” 是为国家利益考虑:“使馆没有经费,也没有专业的人去做”,水马说他是替使馆分忧,“我做的也是使馆做的。”

有人做事满足兴趣,有人做事追逐利益,水马强调他是顾全了大局牺牲了小我:“这些如果没有真正的爱,没有对这个国家,对这个民族,对这些人民的爱,是没有人会去做的。” 他的大爱论调是在回应墨西哥华商界甚嚣尘上的 “安全小组黑恶论”,水马笃定是因为其他社团眼见 “安全小组” 步步做大,看到他们做了别人不敢做也做不到的事情,“就要给我们贴标签,污名化,说我们搞恐吓威胁”。水马说这些言论也影响了他与使馆的关系,后来在一次使馆会议上,水马对他本人受到的不公指责做出了回应 —— 他向各个社团陈述了现阶段安全小组的工作,并且着重强调了 “爱” 。

“没有爱!没有爱!在这个时代不正常的东西变成正常的。这么多年做这个事情,确实是会让别人怀疑你的目的是什么。四年来,我们这个组织从来没叫别人捐过钱,我生意都不做了,我来做这个事情,最开始我自掏腰包,拿出八十多万,另外都是我们自己的成员自愿掏钱的。翻译费要不要付?和墨西哥人是不是要搞关系?这些都是我们为侨民默默地付出。” 水马在复述社团会议演讲词的时候,情绪激昂,但是没有感慨的成分。

Tepito 商户会议

Tepito 市场有五千华商,从来没人要求过 “安全小组” 实行监督 —— 不言自明,水马的社团非黑即白。此前,有人怀疑 “安全小组” 利用发展会员的方式敛财,而拒绝入会的成员则遭受到了恐怖威胁,但水马说这是 “墨西哥人才干的事” 。 

Tepito 市场分南北两大区:北区帮派分划明晰,墨西哥人自己做主;南区却一向无人问津,野蛮生长,混合了墨西哥、中国、韩国等商贩。由于北区帮派分明,警方便无权过问,原则上属于非法侵占公共土地,每家商贩遮阳棚顶的颜色代表了不同帮派组织,对应其管辖范围,每个摊位每天要交管理费。水马对我说:“这个才叫黑社会!不要把我们和所有东西都挤在一起讲。”

“安全小组” 创建初期,水马的社团曾设立过一个法律服务中心,相当于律师事务所,有偿服务。运营至今,对于其中争议的部分,就是 “法务中心依靠着 ‘安全小组’  的口碑招徕生意”。水马说 “管不了”,他认为是这些群众真正的认可他,“现在反而是他们担心我有一天不做了。”

“我听说他和那个 Tepito 里面的老大,就是墨西哥人关系不错。有人说他是黑社会,不过站在华人的角度来说,我认为这个是有好处的。” —— 单纯指责水马拉帮结派、搞黑恶势力,老朱并不认可。他了解水马他们,清楚相对于当地黑帮,“安全小组” 和墨西哥警方的联系更加紧密。

老朱在另一个大型社团挂有负责人头衔,行走江湖数十载早已了然于胸。他说在墨西哥没人帮着说两句话是不行的,但是没有钱也是不行的,“我的 compadre(铁磁)和墨西哥警方高层挺熟的,后来他们拉关系的时候我也陪着去吃饭了。”

老朱明显感觉到,现在的水马确实盛气凌人,但假如没有利益来往,水马这个人还是不错的,也挺斯文的。老朱是广东人,已经在墨西哥生活了36年,在他看来,那些如歌的岁月只存在记忆中,今天的墨西哥华人社会越来越复杂了:“复杂多了……” 老朱又补充一句,看向窗外,仿佛万千温情如奶油般化开。

老朱在墨西哥城有一家中餐馆,做中档自助餐,他说 “安全小组” 成立之前,水马经常去找他吃饭聊天。后来他和水马有过一些合作,他觉得水马这个人 “挺逗的” —— 有一年,老朱牵头,带着水马还有几个人到深圳参观比亚迪汽车厂,“想看看有没有什么生意可做的”。回到墨西哥,水马们在自家网站刊文造势,然而文中对老朱只字未提。老朱没说这是过河拆桥,只觉得水马这个人 “挺逗的”。“还有一个也很有意思”,老朱指的是 “安全小组” 的志愿书,那是一份关于自愿加入该组织的书面文件。

和墨西哥警方合作

水马一直表示,“安全小组” 的会员注册和捐款,全部 “都是自愿的” 。2017年 “安全小组” 的目标是这样的:会员发展至两百人,入会标准之一是会费,一年五千比索(约一千七百人民币),这些钱用于商铺监控系统安装维护;标准二,每个人都要填写志愿书:“不畏牺牲,敢于付出,哪怕付出自己的生命!!”。老朱说这像是在搞革命,话说大了。老朱清楚记得一次线上签名活动,水马放话说如果哪个不签名,就给记下来 —— “但是当面你和他谈话,他人很斯文的,他是基督徒啊。”

水马管会员们叫做 “恩人”,他有一本清晰的 “恩人” 经济账。“就比如说我做的第一个案子” —— 2012年初,水马一心要去抓抢匪。但是他明白,办事要规矩,不能以暴制暴。“我们拿枪,是对墨西哥这个国家司法的挑衅”,要抓抢匪,水马必须与墨西哥警方合作。他没有去 Tepito 附近的警察局,“我觉得他们会出卖我”。墨西哥警察分两种:一种是 investigation 的刑事警察,穿便衣;一种是 SSA(社会保障总署)巡警。水马说做厂长前,他曾是一名警察;后来想赚钱,辞职了 —— 所以他 “很清楚怎么和警察打交道。” 

水马托朋友介绍,联系到了另一片区的警察机关。他说中国人在 Tepito 做生意,解决了大量的墨西哥劳动力就业问题。现在市场里的情况不好,需要警方协助,“我说我会给钱的 —— 我知道我不给钱他们是不会帮忙的。他们就答应可以帮我抓,一个警察两千比索”。就这样,水马一天就花掉六万四千比索,雇佣了三十二名刑警便衣,以及一辆外观高级、用于监视抢匪的汽车。第一天,水马安排了一批货,会经过抢匪的窝点,结果没人抢劫。“我不知道是不是消息泄露了,还是其他什么原因。” 第二天,仍然一无所获,但水马又花掉了六万四千比索。

实施抓捕行动前,在罪犯的据点,水马早已蹲守数日,拍照取证。然而更关键的一点是,警方告知他:“如果没人指证,只能当场放人,而且后果自负。” 水马去找使馆,请求使馆帮他做动员,“也是要让他们知道我在做这个事情”。使馆同意配合,但奉劝水马谨慎再谨慎,抓抢匪这个事情值得赞扬,值得敬仰,但是实在太危险,并强调一切后果均由水马个人承担。动员会后,有十七个人愿意配合指证。水马回想起当年,“我一直说,这十七个人,就是我的恩人。”

第三天,水马留下了八名警察,当天缉捕两名抢匪,最终总共抓捕六名罪犯,分别判处二十年监禁。“这是最典型的司法跟踪案件”,水马说。

每一次小组成员陪同当事人指证,都要经历24小时禁闭审讯,需要做翻译、做证人。如果是半夜突发性案件,则很难有人赶到现场,陪同当事人报案、指证等一系列繁琐手续。水马说他不是吹牛,做司法跟踪,首先需要有对社会对司法结构的了解,然后要花费耐心时间还有钱,再然后就是和警方的 “互动” 。

24小时安全监视

2008年,水马接手亲戚的生意,做起小商品批发。他发现,在当时,每个店铺一年的销售额可达 5000万,而每个店铺的年租只有15万,水马看到了其中的发展空间。他凭借经验,豪掷千金,一口气拿下16个店铺,当即抬高租金,然后再出租给华商们。“我们广东人都说他有头脑”,老朱为水马的成功感到骄傲。

如今,水马在 Tepito 真正站稳了脚跟,拥有属于自己的商业地产。那是一栋红色外墙的四层建筑,一、二楼层规划为商铺,三、四是仓库。这是水马和犹太商人合作的第一栋试址,原来是一片停车场。18个月后,大楼就已投入使用,建筑速度在墨西哥堪称奇迹。

长期以来,水马都只同犹太地产商人合作。他不信任墨西哥人,他说墨西哥人总是赖账,没有例外。和犹太人合作,他们会选择第三方监管平台,评估审核双方真实资产状况和信用度。现在,水马的大楼业务正常运营,这也意味着 “安全小组” 获得了长期稳定的资金支持。

抢匪和商铺小工里应外合,是 Tepito 最常见的抢劫手法。“安全小组” 制成黑名单,实时更新,供华商查寻犯罪记录,方便筛选雇佣墨西哥店员。如今,墨西哥警方更多介入了 Tepito 南区的市场安全管理,中国商户遭抢劫刑事案件骤降,韩国商户遇同类案件的数量却开始不断攀升。

墨西哥城总共被划分出了22个大区,每块区域又分为多个小区,“安全小组” 每处理的每一起案件都需要先上报事发地所在的片区。水马说他的那几张握手合影、美国驾照、绿卡都是为了向 “这些墨西哥低层的监察机构” 施压,证明他是和美国 “有关系” 的。“他的一个朋友是奥巴马办公室里的人,这个人和奥巴马说谁谁谁在墨西哥抓抢匪,是有卓越功绩的,奥巴马听完很感动,就要接见他” —— 老朱说这些都是水马讲给他听的。

唯一确定的是,水马至今都是中国国籍。


后记

2014年,因为工作原因,我被派往墨西哥,来到这个很多人眼中的 “远方”,在那儿工作生活。3年后,我和曾经 “看不顺眼想抽彼此” 的同事,坐在北京菜市口一家热腾腾的火锅店里,虚情假意地把酒言欢,感慨 “还是手切羊肉更牛逼”“四特酒真挺好喝的”。差一口杯中酒,准备换啤的,烟汽蒸腾到天花板,绕梁的儿化音汇成一段市井的交响,气氛和美极了。我想起了我过去三年的生活,总是静谧的,绿草茵茵,人不太多也不吵。

“哦,对了,您认识水马吧?他让我代问你好啊。” 我问我这个同事。

我这个同事,比我大二十多岁。他当初自己跟我们说,年轻时他一直做的是保密工作;但要从酒量上论,看他应该没担任过什么狠角色,顶多在某个部门待过一阵。在墨西哥的时候,有段时间他和水马总聚在一起,喝酒钓鱼敲三家儿。回国前,他们好像还吃过一顿饭。

“认识啊!我怎么不认识!怎么了?” 我这同事讲话有时就爱牛逼烘烘的,然后他抓起杯子,准备喝最后一口。

“我还是挺佩服他抓抢匪的。” 我敷衍了一句,不想再接着聊下去。

“我知道他。他是个间谍。”

我记得他说后半句的时候,刻意靠近了我,好像后面还有话要跟我说,也可能只是让我觉得他有话要说。这是我最后一次和别人说起水马,我们之间隔着一段又远又近的距离,我知道他还在墨西哥,但这个人,却是我永远都到不了的远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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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片由艾美奖提名导演 Matt Ogens 拍摄,为你展现职业拳手 Zachary Wohlman 艰辛的征战之路。在经历了随父亲吸毒贩毒又被出卖之后,他正通过拳击、犹太教和节制的精神努力完成自我救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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