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六个印度老哥在昆明城中村的烧烤摊上做了一笔交易
莫珂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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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启特用手指捏起一块嗞油的牛肉片，连同手指，往鱼腥草辣腐乳蘸料中压下。
“这活儿我们接了，六个人得一起去，少一个都不行。” 沙启特把牛肉塞入嘴中。
“烤牛肉，真豪吃啊！”
就这样，我和六个来自印度的哥们，在昆明城中村里的烧烤摊上，达成了一次交易。
一个星期前，开面包店的顺阳找到我，他在晋宁县的新店就要开张了。由于身家都押在了上面，他需要这个店开张当天就引爆乡邻。折扣活动，促销计划都有了，还差一样，他想到了我：“小莫，这边小县城很少见到外国人，你在昆明帮找几个老外来搞两天活动嘛。” 于是，我在昆明城中村的奶茶店旁找到了沙启特和他的五个朋友。
2015年，中国带头提出了 “一带一路，共建新海上丝绸之路” 的构想，和东亚各国的联系顿时密切起来。短短几年的时间，一批来自印度的国际留学生逐渐出现在昆明，这个离东南亚很近的城市。麻园村，昆明仅存的大型城中村，地理位置靠近几所高校，村内四通八达，商贩林立，物价便宜，从而成为了印度留学生集聚的地方，来这里逛逛总能看到印度学生的身影。
我告知沙启特我的目的后，他说：
“我们不太信任你，你得先请我们去吃一次烧烤再说。”
这是一个奇怪的要求，可又有谁能拒绝云南烧烤呢？于是我带着一群印度伙子走向了城中村的深处。
“你知道我们是医生吧，我们可是医学院的学生呢。” 边说沙启特在一个水果摊停了一下。
“桂圆多少一斤？”
“40！”老板提价了一倍。
“太贵了！” 这是沙启特会说的少数中文词之一。
沙启特顺手抓了一把桂圆捏在手里：“在印度读医要60万，去加拿大美国要100万，中国只要40万。我们来自印度南部的海得拉巴，中国的大学在我们那接连举行几次招生会，宣传中国留学的好处，现在来中国的学生基本都是我们省的，德里孟买的都去其他国家了。我今年23岁，毕业了我还想继续读研究生。而他，哈哈哈，只想开个性病诊所。” 大伙一阵哄笑。
一个19岁的腼腆男孩，由于理想是在中国学习后回印度开一家性病诊所，大家调侃他为 “Sexologist”。“在家乡开性病诊所能挣好多钱，这就是我的理想！” 作为中文最好的一个，他非常自豪微信上有很多中国女网友。“我喜欢和她们聊天，她们也喜欢和我聊天；不过我问愿不愿意做女朋友就没人回应了，我好想找个中国女朋友啊。”
他拉起了我的手，要我看他的手机。从聊天记录来看，情况不算糟糕：小伙子很甜，经常嘘寒问暖，可是聊得并不深。其中有个漂亮女生问他是什么职业，他把他的理想重复了一遍，用的是英语，语气非常自豪。他对理想的热忱，让我为之敬佩，可女孩并没有看懂。语言成为了他和中国女孩交流的最大障碍。
“我从来都是告诉女孩我是马来西亚来的，她们好像对印度男生有偏见。” 说这话的大哥名字叫做康不远。据他说，这是他大学辅导员帮取的中文名，其他几位的中文名也颇具特色，如 “毕较”、“马很尖”。
https://v.qq.com/txp/iframe/player.html?vid=e1332rab931&width=500&height=375&auto=0讲述情感故事
“有印度女孩来昆明留学吗？” 我问道。
“我们是第一批来昆明的印度学生，共有400人，100个女生，我们之中唯一有女朋友的是他。”
他就是马很尖 —— 健壮，卷头发，话不多，但是很有威信，这次的舞蹈将由他负责编排。不知不觉，我们已经走到了一家烧烤店门口，一百来种奇花异果海蟹肉类足足铺满六张桌子，这是云南特色，看菜点，没菜单。
问要吃什么，大伙异口同声 “牛肉。”
“我爸要是知道我吃牛肉会把我腿打断，可是这种蒜泥烤牛肉片简直是太好吃了，可以再点一盘么？” 我知道印度教视牛为神，看着他们大块咀嚼着牛肉颇为惊讶。“是啊，我们是不能吃牛肉的，可是在海拉巴尔也居住着很多伊斯兰教，我们家附件就很多伊斯兰居民，小时候每天闻着他们烹饪牛肉的味道简直馋死了。现在出国了，就要抓紧机会享受一下。” 一边说着，又一盘神肉被端上桌了，放入滚烫的蒜油中过一道，炭火上烤烤，被信徒们一块一块的放入嘴中 —— 神的味道，应该不错。
后来才知道，为什么要我请他们来这吃烧烤，是因为这样没菜单没菜价的餐厅他们不敢来，被骗怕了。
一切准备就绪，只缺东风。
晋宁县，郑和的故乡，他在15世纪带领中国人走向世界，打通古海上丝绸之路。今天，得益于 “一带一路” 政策，我能把一伙印度汉子带到这里。顺阳的店就在郑和纪念公园的对面的超市里，我提前一天才告诉顺阳我为他找的老外是印度人，因为我担心他会反对，毕竟对于他来说 “老外” 的定义就是英美国家的白种人。
Sexologist 穿上了烘焙师的白围裙，端着一盘用来促销的糕点，其余几个换上了我在淘宝买的队服。没有舞台，就在超市唯一的过道，顺阳找广场舞大妈借来的音响音量调到最大，宝莱坞的旋律没有任何征兆地响彻整个超市。
舞者们低着头，响指跟着节奏走。一二三四，路过的人放慢了脚步，一二三四，一个欢快的男声唱了起来。舞者们猛地抬起头，用力往后一掀衣服，五指在空中回旋一个圈，抓住了什么放到胸口。超市的收银员停下了手中的活，结账的客人，眼睛被吸引住了，全然不知手机并没有对准二维码，保安队长对着对讲机大声吼着：
“经理，快来看看，外国人跳舞啦！”
舞者们头侧看，左边拍手两下，提腿转身，右边拍手两下。转身回旋，五个来自印度的飞吻给到了一位拉着孩子的少妇。少妇脸红要走，小孩子觉得好玩要拉着妈妈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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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exologist 在节奏中，单膝跪地，像求婚地新郎般把托盘举到少妇面前深情的说：“买点给削喷友，蛋糕，胎豪吃啦！”
舞者们头看向大地，双脚并拢而膝盖打开，双手向后挥舞着。左手拎着白菜，右手提着五花肉的大叔嘴巴张大合不拢。
Sexologist 一步两步走到大叔旁，“来吃点，蛋糕，胎豪吃啦！”
“手要提菜，没手拿啊。” 大叔回过神来。
“来，我帮你吃，真的豪吃！” Sexologist 拿起一块蛋糕送到大叔嘴里。“豪吃！我拿菜，快去买点！”
音乐继续，像在空气中洒出了一把五颜六色的香料。舞者们在狭小的空间里，把这些香料搅动地到处都是。舞者占据着唯一的过道，热情得让人无法回避，你不爱我我爱你的情感在人群中传递。一连几支舞，印度哥们没有休息，汗水浸透了衣服。
突然，一首煽情的旋律从音响中传出，大家停止了舞蹈而是静静地听着，好像这旋律勾起了什么思绪。马很尖跟着旋律唱了起来，大伙便加入了他，越唱越大声，甚至唱破了嗓子。这是一首来自他们故乡的泰卢固语情歌，能在异国他乡大声吼着自己家乡的歌曲，把快乐，悲伤，乡愁，压力一股脑地吼出来，又有谁在乎别人是否听得懂。越来越多的人被异域的舞蹈，奇怪的语言吸引过来，我看时机到了便吩咐店员们去帮忙把那些看呆了的群众拉到店里消费，顺阳终于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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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晋宁之际，超市经理找到我，说超市接下来的促销活动要让我们搞，一条财路就要在我们面前铺平了。后来路过一条村道，居然有一些女子在路灯下站着，大伙兴奋极了，憧憬着完成第二天的活动。挣钱，女孩，从后视镜中，我看到他们眼中的希望之光。
可是刚一到达昆明就接到顺阳的电话，“你们前脚走后脚警察就来了，说下不为例，明天的活动取消吧。”
“对不起。” 我把头看向窗外的繁华街道，不想看到希望之光的熄灭。
附
•随着 “一带一路” 倡议的不断推进，和中国的各项开放政策支持，来华留学生同比增速再次达到两位数。据《印度时报》1月7日报道称，中国现在已经成为继美国和英国之后，最受留学生青睐的国家。印度赴中国留学的人数已经超过原先留学生最热门的英国。仅2016年，共18171名印度留学生前往中国留学，超过同年去往英国的18015名留学生。（来源：中国侨网）
•在华外国人参加演出活动管理办法，文化部第15号令，第五条：营业性演出单位和经纪机构邀请在华外国人参加营业性演出或者在营业性歌舞娱乐场所参加演出活动，应当在演出前３０日报文化部批准。
// 编辑：麦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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