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条橙
第44届奥斯卡金像奖
从满手杀伤力到双手无力还击,从手握自由意志到屈服于科技,当选择背叛自由,人性从何谈起?在被剥夺了选择善恶权利的时候,我们会不会失去人性?我们会不会变成一个发条橙?本期《麦田电影院》,我们将与你共同回顾这部科幻影史上数一数二的非凡之作,共同探究道德伦理与科技条框的无情博弈。
独家解读《发条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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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说,如果世上没有库布里克和《发条橙》,那么暴力美学的桂冠才会落到昆汀等人头上。库布里克,这名疯狂的天才导演,在作品中借以性和暴力释放能量,突兀华丽的渲染、频繁的变速叙事、令人惊叹的视听效果、不断闪现的现实隐喻,都是他身上的标签。
继成名作《光荣之路》后,库布里克又完美打造了未来三部曲,包括描述原子灾难的反讽喜剧《奇爱博士》,恢弘壮丽的《2001太空漫游》,以及科幻影史上首部触及人类精神领域的《发条橙》,真正实现了创作上的自我追求。
作为“三部曲”的最终章,《发条橙》在1971年上映后即被评为美国年度最佳电影,并在次年获得奥斯卡最佳影片、最佳导演等四项提名。
一、真恶
影片《发条橙》根据同名小说改编,正如片名所指,主角正是一位被装上了发条的人。作为离经叛道的代表,阿利斯和他的同伴出场便匪夷所思,一身邪魅的白衣包裹着一嘴邪魅的坏笑,烘染影片阴森乖谬的氛围。光怪陆离的场景中,有人高声唱起“欢乐颂”,也有人酝酿着作恶。
从奶吧、废弃赌场、唱片商店到个人居所,无论是建筑装潢、雕塑摆设或者音画设定,无一不弥漫着浓重的现代感与超现实的风格,这也恰好映衬出上世纪五、六十年代的美国社会,出于对机器社会的恐惧和纯粹欲望的渴望,垮掉的一代和嬉皮士们在精神领域轮番上演着喧哗与骚动,浮夸的浪潮呈现在充满恶趣味的影像中,也许在导演看来,扭曲异化后的现实,能让人少去几分不堪。
阿利斯对流浪汉的痛殴,暗讽了徒有虚名的社会现实,“这是个发臭的世界,因为不再有法律和秩序”。同伙四人在赌场与比利仔交锋,湖边伴随阿利斯的自白进行的搏斗,都因慢镜头处理带有音乐剧的画面感,奏鸣曲式的歌剧《贼鹊》衬托着这段暴力的荒谬性,旁观还是参与,全凭兴之所至。
作恶的精彩行径,是作家住宅那场“超暴力的愉悦与冲击”,温馨安静的家庭被毁坏,躺在书架上的智慧头脑们被一双暴力的双手推翻;阿利斯边唱边跳“Singing in the Rain”边大肆凌辱作家和他妻子。
这首歌来自1952年的美国同名音乐电影,是舞蹈大王金凯利的精心杰作,他在雨中自导自演的“Singing in the Rain”已成为好莱坞最经典的歌舞场景。阿利斯将金凯利的踢腿动作模仿得一丝不苟,这段极富浪漫和欢快色彩的歌舞与施虐镜头结合在一起,堪称暴力美学的典范。
回到阿利斯那间装饰怪诞的卧房,每每洋溢着贝多芬的《第九交响曲》。原著作者伯吉斯针对西方社会的流行观点,即:高雅的音乐和诗歌能够感化教育青少年。由此特意赋予阿利斯鉴赏古典音乐的才能,尖锐的批判意图十分明确:道德教育与个人趣味毫不相干。
阿利斯在交响乐中感受不到昂扬光明的一面,代之以杀戮和死亡幻想,华丽庄严的音乐反衬变态残忍的美,作为施暴的伴奏,突显着一种仪式感,边刺激着荷尔蒙分泌,边标榜着不甘流俗的个性。
在阿利斯和两名女子的那场床戏中,导演加快了罗西尼的《William tell overture》,超速的画面演绎出一场性荒诞闹剧。古典与优美,神圣和道德,似乎如此容易就在镜头里被拆解得七零八落。
二、恶与善的边缘
阿利斯被怀恨自己的同伴出卖,住进了国家监狱。暴力管制,神学熏陶,这些传统的教化手段见效缓慢,急于出狱的阿利斯选择了鲁道维科治疗法:通过接受纯粹的精神治疗,来驱除内心的恶性。
这项政府为了净化犯人思想而研发的新技术,并没有得到神父的认可,神父坚持认为“善良是来自心中,它是一种选择,当一个人无法选择,他将不再为人”,可惜阿利斯盲目地做出了选择,无奈阉割了自己的人性。
“试验品”阿利斯被束缚在椅子上,真实的暴力影像伴随着他喜爱的贝多芬的乐章,和药物一同灌入他的躯体,在意识中不断地爆裂和轰炸。
两周后的成果展示会上,“脱胎换骨”的阿利斯面对欺辱和诱惑都无动于衷,像一滩烂泥一样瘫在地上,他已经丧失了欲望和反抗的能力。就像巴甫洛夫实验中那条听见铃响便分泌唾液的狗,他被装上了伪善的发条,他被装上了伪善的发条,一旦有所反应“便会感到恶心难受”。
主持人称赞精神治疗法让人“虽被逼迫向恶,最终却被驱使向善”,以此来消灭暴力犯罪简直是一项伟大的成就。一番宣扬的话语与神父发出的道德声音,“他已经失去了人性善恶的选择权……不再是个具有道德选择能力的人类”共同回响着。
更为讽刺的是,内政议员热心改造阿利斯的目的,并不是真正出于社会理想或个体改良的需要,而是为了在下一届竞选中获胜的私利。善恶道德、人性自由与现实规则、权利结构并存的尴尬处境被微妙地托举出来。
三、假善
阿利斯作为“试验品”被草草投入社会,很快显示出与社会不相融的一面。迎接他的不是家庭的谅解、生活的融合,却是亲人的疏离和社会的隔阂。住所与父母被房客霸占,流浪汉将他拖入人群痛打,曾经的同伙任意宰割,伤痕累累的阿利斯毫无还手之力,一旦想要反抗和咒骂,科技治疗的效力便自动开启,轻易地打败他。
阿利斯的人身看起来是自由的,但灵魂却牵制于发条,只能以他人植入的齿轮完成自我意识的转动,他彻底成为了一个“发条橙”——外表是有机的,似乎具有鲜艳的色彩和汁水,皮囊下却是一个发条玩具。科技的利刃刺入他的身体,里面流淌的不再是热浪而是冰冷。
影片后半部分,阿利斯闯入被自己毁掉的作家家中,被作家用音乐所折磨,无奈之下跳楼。作家所代表的反动派,就当局给阿利斯使用的反人性疗法,教唆媒体攻击政府,政府为了消除影响,对阿利斯进行复原治疗。
复原卡片测试中,阿利斯不假思索的回答表明他内心的“恶”正在复萌。内政部长亲临病房向阿利斯道歉,希望双方合作调整大众舆论,当熟悉的乐曲声再次响起,阿利斯的脑海里出现了久违的画面,重现影片开头那道诡谲而阴森的眼神。
人性的温暖复苏却沾染着如此乖戾的色彩,自由的重新获得竟是以同集权统治者合谋的方式来完成,道德善恶的崇高理想追求终于也只是权利机器伪装的肤皮。层层的悖反与荒诞,随着Wendy Carlos带有迷幻性和表现主义特征的电子配乐落幕;只留下令人回味久长的台词,“我已经完全治愈了”。
《发条橙》的可贵之处,在于深刻的思考背后,始终坚持着对艺术的审美追求。影片中,库布里克打破现实常规的叙述方式,快动作、慢镜头、以及对超广角的使用,使电影画面绚丽奇特,带来感官刺激;诗化的对白设计,令演员的语气仿佛舞台剧中的朗诵,夸张的台词则增强了影片的虚幻感。
片中人物以“优雅的方式”从事野蛮的行为,冲突的设计搭配经典乐曲的使用,无一不恰到好处,而不时出现的阿利斯的自白往往独辟蹊径,意味深长;那些多次出现、冲击力极强的性象征造型,体现的则是库布里克对于性乱和暴力泛滥的担忧。
精神分析学大师弗洛伊德曾经说过,“残忍性很容易成为人的本性”,片中或隐或显的意喻,都狠狠嘲讽了“人之初,性本善”的原始命题。也正因为电影对情色暴力极露骨的描绘,以至于一度遭到删改和禁播,等1999年终于解禁时,库布里克却已经因心脏病突发而逝世。
至此,一代奇才永远留在了上个世纪,我们却依旧能在很多著名电影中感受到曾经库布里克的影子,虽然奇异的电影先锋如彗星坠落,但后人可以尽力追寻大师的踪迹前行,譬如去年的《星际穿越》,诺兰跨越时空维度,穿过银幕向半个世纪前的太空经典致敬。
当实现美丽新世界的理想闯进现实生活,其事与愿违的唐突境地反证了它的荒谬、残酷与失败。影片中一切角色,从阿利斯一伙人、作家夫妇、到内政部长、警察和精神病医生,他们只有相对而言的善恶之分,本质却都是暴力恐怖的象征,这和库布里克许多作品中贯穿的“人性本恶”思想紧密相连。
此外,以监狱形象出现的强权政治充满内在的压抑,政府研发科技、减少作恶的心愿无疑是一个乌托邦设想,看似美好浪漫,实则是一个剥夺他人自由的、极度危险的集权游戏。
试验品阿利斯在现实被打得头破血流,标志着该乌托邦理念的破产。《发条橙》这部反乌托邦性质的作品,也许能告诉人们,“善与恶是人类的主动而自由的道德选择,只能行善,或者只能行恶,是同样没有人性的。”
善使人感到温暖,然而那使人类温暖的,无论是过分的缺乏了它,还是充溢了它,两者都足以致病的。善恶并存,人们才需要如履薄冰,时时谨慎;如果丧失了恶的精神向度,善也会变得混乱不堪、无所顾忌。作为衡量人心的标准,善恶的微妙只在于人的一念间,可左可右的选择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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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ying in the Cinema is the biggest dream for moviegoers,
As dying in the set for directors is the most beautiful wis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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