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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AF·访谈 | 设计健康城市景观可以从这四点入手

姜斌 景观设计学前沿 2020-01-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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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次关于城市景观对人类健康影响的学术对话

(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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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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威廉·C·苏利文 张俊彦

姜斌

以下简称姜

美国景观教育协会(CELA)大会研究与方法类主席

香港大学建筑学院城市环境与大众健康虚拟现实实验室主任

香港大学建筑学院园境建筑学部助理教授、博导

威廉·C·苏利文

以下简称苏利文

伊利诺伊大学香槟分校景观设计学系教授

可持续发展与健康景观研究与设计中心主任

前美国环境科学院院长及董事委员会主席

张俊彦

以下简称张

台湾大学园艺与景观设计学系教授

健康景观与健康人群实验室主任


  生物多样性


姜:让我们来探讨生物多样性对健康的重要性。如果绿地中一年四季都有不同的植物繁荣生长,那么经常置身于这种生动的景观之中或许能够促使我们更有兴趣去欣赏自然并与之互动。因此,要想改善人们的健康状况,需要增加城市绿地的生物多样性。


张:是的,自然总让人神往。但是,你并不需要刻意去留意枝头的小鸟、池塘中的游鱼,抑或是挺拔的树木。我们已经从统计学的角度证明了生物多样性有益于人体健康,特别是在心理健康方面[1]-[4]。但是,问题在于如何解读这其中的联系。


图表截自参考文献 [1]


图表截自参考文献 [1]


图表截自参考文献 [4]


苏利文:我认为这种情况容易被植被密度这一因素所干扰。因为,一个拥有更多绿色植被的空间更可能拥有较高的生物多样性,反之亦然。生物多样性与植物密度之间存在着紧密的关联,所以我们需要在保持植被密度不变的情况下,就不同程度的生物多样性对健康所产生的影响展开更加细致的研究。


张:这正是难点所在。如果想要在实验中保持某些变量恒定,就需要更大的样本量。对于这种研究来说,基本的统计单位是场地。研究往往需要至少30个样本场地来对照各种环境变量以进行有效的统计分析,这是此类研究一直面临的挑战。


苏利文:可以通过电脑软件来模拟场地条件,从而在保持场地条件不变的情况下改变生物多样性的丰富程度和植被密度,采用这种技术就无须很多的实际场地。


张:我们现在所说的生物多样性通常是指植被的多样性,应该将鸟类或昆虫的多样性也考虑进来。


苏利文:植被的多样性不能够指示更广泛意义上的生物多样性吗?当环境拥有更高的植物多样性,就可能拥有更多的无脊椎动物和鸟类。


张:我赞同这个观点。但是如果我们回过头来考虑规划和设计途径,就会发现问题:什么样的尺度是合适的?其范围有多大?如果你所设计的是一片很大的乡村地区或林地,生物多样性也许不是我们的首要考虑对象,我们基本上只要保护其既有的生物多样性即可。因为那里的主要物种是动植物而非人类。但是在城市中,情况则有所不同:人类是主要物种,我们需要通过引入野生动植物来提高城市中的生物多样性,即使在非保护区,也应促进野生动植物以生态的或可持续的方式与人类共存。


首先,我们需要制定相应的政策或目标以创造出既能提升生物多样性又能服务于人类的城市绿地。有时人们试图在城市中重现纯粹的“荒野”或“原生态”空间,这种想法是不可行的。因为此时自然已经遭到干扰,而人们也并不喜爱纯粹的“荒野”或“原生态”形式的空间。尽管如此,设计还是应该致力于提升健康的生态功能,应该在为人类服务的同时提高生物多样性。


我们还需要清楚规划的尺度。关于这一点,首先需要对尺度做一个定义。在景观生态学中,我们将尺度称为“粒度”,如同数字图像的分辨率。你可以为一个物种,比如鸟类或蝴蝶,设置一个栖息地,但最终的表现实际上将受到使用者偏好的影响[5]所以我们不能说,只要我们设计了一个公园,就可以让人们领略自然。我们还应考虑公园特定的规模、内容、构成及配置,从而有针对性地提升公园的生态功能。


 

 连贯的绿色基础设施


姜:在城市总体规划中描绘一个连续的绿色系统并非难事,但是在实际操作中,无论是对城市规划师还是对景观设计师来说,创造一套完整的绿色系统都绝非易事。例如,场地经常被铁路、高速公路等交通设施切断;有时候项目会因土地所有者的利益冲突而被搁置。


对人口众多的城市来说,创建一个连续的绿色基础设施系统的确是一个很大的挑战。在城市化吞没自然区域之前,先于灰色基础设施建立完善的绿色基础设施,以及将城市既有的废弃灰色基础设施或棕地改造为绿地,可能是解决问题的两种方式。


张:最近,我与台北市的政府官员有过一次会谈。基于之前完成的一个项目,我对城市绿色基础设施的建设提出了一个想法。大约一年前,我们采取了一些措施来提高城市人行道的可达性,那是一个相当成功的项目。我建议台北市政府将城市中的每一米绿地都连接起来。尽管台北市拥有很多绿地,如社区公园、城市公园、林荫道等(图1),但缺少一个规划将它们连接起来。我认为人们并不是不知道如何去做,而是缺乏实际行动。


图1:台北高密度的城市和指状绿色廊道

© William C. Sullivan


姜:苏利文教授,您认为对于一个拥有高密度人口的城市来说,什么才是发展完善的绿色基础设施的重要机会?


苏利文:我认为关键在于如何处理水的问题。重新思考人与雨水的关系为我们提供了一个巨大的改变契机,城市可以由此建设一套更具可持续性的绿色基础设施(图2)。在我居住的社区里,雨水从屋顶落下,沿着宅前车道流到街道上,再流入排水管道,最后汇入河流。这样的排水系统能够尽可能快地排除雨水。但是,现在是时候重新思考我们对于雨水的态度了。


图2:作为休闲目的地的滨水区

© Bin Jiang


苏利文:无论是建设新的社区还是更新现有的社区,雨水都应被视为一种资源。在降雨量较大的情况下,我们仍需要依靠城市排水管网设施来排洪,但是在降雨量一般的情况下,可以使雨水汇流到场地的某些区域,然后回渗到地下。


有一种方法是设计雨水花园。雨水花园有多种用途:保持雨水、增加回渗进入地下的雨水量、增加生物多样性,以及美化环境。但问题在于我们如何将雨水花园与街道系统、自行车道或人行道结合起来?我们可以将雨水处理看作一个将绿色基础设施系统化的机会。我们所面临的一个挑战是如何将自然带到每家每户。总之,我认为关键在于改变对城市水体的管理方式。


张:我认为这种理念能够帮助我们在城市中创造更加健康的景观,特别是当水能够创造出多样的生物栖息地的时候。台湾岛的中部地区分布着高山。四五十年前,若山区有降雨,雨水需要两个月的时间才能流到海边,现在完成这个过程只需要两个小时,但这种雨水排放系统导致了很多的环境问题。


姜:在过去的城市化过程中,人工工程占据绝对的主导地位。但是,不胜枚举的环境危机证明这些工程在没有健康的自然环境支持的前提下是无法解决问题的。现在,不仅是景观设计专家,普通市民也意识到了绿色河流廊道作为绿色基础设施的重要性。


在瑞士的一项全国范围的问卷调查中,研究者使用一条河流的同一张照片作为底图,用计算机分别模拟出不同种类的硬质和软质河岸。随后,他们向非专业的受测者展示这些照片。研究结果表明人们更倾向于选择软质的河岸,并且认为软质河岸比混凝土河岸更加美观和安全,其中一些受测者认为软质河岸比硬质河岸更具生态效益[6]。苏利文教授的一系列研究也证明软质自然护岸相对于硬质人工护岸更具审美和生态优势[7][8]


图3:由俞孔坚和土人景观设计的红飘带公园

© Kongjian Yu


  技术


苏利文:让我们换一个话题。当代的技术正以愈发迅猛的速度发生着变革。我们花费很多的时间使用和把玩智能手机、平板、笔记本电脑,这种状况让我对城市设计的意义产生了疑问。这种生活习惯的改变对于我们的工作,即为人们提供有益健康的场所意味着什么?


姜:显然,让人们停止使用这些高科技电子产品是不现实的。我认为这些新技术实际上为我们提供了新的机会。


智能手机的应用可以帮助人们实现一个友好的、安全的、适宜步行的城市环境。比如测量人的心跳等生理数据、计算体重指数或记录人每天的步行量和步行路线;比如 “步行指数”互动性应用程序可以帮助用户查询城市各个区域的可步行性,这个可步行性是根据用户提供的多方面信息进行确定的:如各种“第三场所”的数量和多样性、通勤的便捷度、安全性等。


我想这些技术都能够提升人们的健康意识,鼓励人们通过步行和骑自行车来探索城市、开展社交和进行户外锻炼,从而促进身心的健康。现在的三维动画软件和影像设备可以创造出逼真的虚拟环境。它们可以替代传统研究中的真实场所,因此我们可以摆脱很多现实场所的限制,通过精确地控制环境变量来考察某些特定环境因素对健康的影响(图4)。除了视觉上的技术,听觉方面的新技术也能为人们提供即时的、对身心有益的声音环境。


图4:人们可以通过个人3D视频装置接触自然

© Jie Zhao


姜:除了视觉上的技术,听觉方面的新技术也能为人们提供即时的、对身心有益的声音环境。比如一个名为“源于自然的舒缓声音”的应用程序,人们可以选择其中任何一种或一组背景声音。


苏利文:有时我就是这样做的。当我在咖啡厅阅读和思考时,我会戴上耳机聆听一些来自自然界的声音,它们可以屏蔽周围的喧嚣,听着这些声音,我便能够轻松地阅读和集中注意力(思考)。


张:要塑造对自然的体验,我认为我们不应该只关注改变物理的生活环境,还需要利用新的技术和设备来创造一个可便捷地体验自然的生活环境。


姜:是的。您的观点提醒我创建多样的自然声音对绿地设计也是很重要的。人们喜欢倾听流水声和鸟鸣声。为野生动物创造栖息地、促进场地中水和风的流动能够增加自然声音的丰富性。


张:是的,我们需要向设计专业的学生提出一个问题:在你设计的场地中,造访者拥有多少种体验自然的方式?


   城市设计与户外健身运动


苏利文:还有一点很重要,城市中的自然景观能够吸引人们来到户外并鼓励他们进行身体锻炼(图5)。换个角度说,现在人们若想到户外散步或骑车将会遇到很多阻碍。在西方,我们面临着普遍的肥胖问题。相比过去,当代的美国人锻炼身体的机会大大减少。现在有超过1/3的美国成年人身体肥胖,这个比例比我的童年时期要多出3倍有余。


在城市设计中,我们必须针对肥胖问题采取相应的对策。在西方,问题在于住宅、商店、学校被规划在相距遥远的不同地点。所以从家到学校不得不开私家车或乘坐公交车。购物也面临着同样的问题,哪怕只是一罐牛奶都需要驾车前去购买。


图5:芝加哥的城市绿色空间能够鼓励人们进行户外锻炼。

© Bin Jiang


姜:我有一个能够作为对照的中国案例。几年前,我居住在上海一个地铁站附近的社区里,地铁站的楼上有一个大型的超市。每天傍晚下班之后,我可以走出地铁站直接上楼购买一些食物和生活用品。在回家的途中,我需要穿过一个供市民聚会跳舞的广场和一条布满餐馆、礼品店、咖啡厅和音像店的街道。即使这只是一段10分钟左右的路程,却是一种丰富而有趣的步行体验。


苏利文:在西方,我们需要效仿这种模式。我希望中国不要因为正在经历的快速发展而放弃这种步行即可满足日常生活所需的模式。我们在美国所发展的郊区设计模式是以汽车为中心的昂贵模式。它牺牲了人们锻炼身体的机会,而且长时间驾驶会牺牲人们本可用于工作的宝贵时间,并使大量的温室气体被排放到大气层中。这种失败的城市设计对健康产生了很多负面影响。



① “第三场所”(也被称为第三空间)是一个应用于社区建设的术语,是指区别于通常的居住和工作这两种场所的社会环境。

References:

[1] Chang, C. Y., Chen, P. K. (2005). Human response to window views and indoor plants in the workplace. Hortscience, 40(5), 1354-1359.

[2] Dallimer, M., Irvine, K. N., Skinner, A. M. J., Davies, Z. G., Rouquette, J. R., Maltby, L. L., Warren, P. H., Armsworth P. R., Gaston, K. J. (2012). Biodiversity and the feel-good factor:

Understanding associations between self-reported human wellbeing and species richness. Bioscience, 62(1), 47-55.

[3] Dean, J., Dooren, K. van, Weinstein, P. (2011). Does biodiversity improve mental health in urban settings? Medical Hypotheses, 76(6), 877-880.

[4] Fuller, R. A., Irvine, K. N., Devine-Wright, P., Warren, P. H., Gaston, K. J. (2007). Psychological benefits of greenspace increase with biodiversity. Biology Letters, 3(4), 390-394.

[5] Chang, C. (2003). Landscape structure and bird's diversity in the rural areas of Taiwan. Journal of Environmental Sciences, 15(2), 241-248.

[6] Junker, B., Buchecker, M. (2008). Aesthetic preferences versus ecological objectives in river restorations. Landscape and Urban Planning, 85(3-4), 141-154.

[7] Sullivan, W. C. (1994). Perceptions of the rural-urban fringe: citizen preferences for natural and developed settings. Landscape and Urban Planning, 29(2-3), 85-101.

[8] Sullivan, W. C., Anderson, O. M., Lovell, S. T. (2004). Agricultural buffers at the rural-urban fringe: An examination of approval by farmers, residents, and academics in the Midwestern United States. Landscape and Urban Planning, 69(2-3), 299-313.


本文节选自:姜斌,威廉·C·苏利文,张俊彦. (2013). 一次关于城市景观对人类健康影响的学术对话 (下). 景观设计学, 1(3): 84-90.

Source: Bin JIANG,William C. SULLIVAN,Chun-Yen CHANG. (2013). A Dialogue on the Impact of Urban Landscape on Human Health (Ⅱ). Landscape Architecture Frontiers, 1(3): 84-9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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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观设计学》(Landscape Architecture Frontiers,简称LAF)由北京大学建筑与景观设计学院、高等教育出版社联合主办,俞孔坚教授担任主编。LAF为双月刊,刊号为CN10-1467/TU,ISSN号2096-336X,邮发代号80-985。全彩页印刷,每期主题集中阐述,中英双语呈现。


2014年,LAF成为中国国家广电总局首批认定学术期刊;2015年,成为CSCD核心库期刊来源刊;同年,荣获美国景观设计师协会年度交流类荣誉奖。2016年,入选中国(武汉)期刊交易博览会中国“最美期刊”与中国高校优秀科技期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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