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炮火”中的大导张艺谋

【导读】

《长城》承担了多少赞美与肯定，就承担了多少冷笑和嘲讽。张艺谋早就预料到这样的结果，他直言这次拍摄就是一场冒险。

张艺谋：中国电影导演，“第五代导演”代表人物之一。1987年执导的第一部电影《红高粱》获柏林国际电影节金熊奖。执导的《菊豆》《大红灯笼高高挂》《秋菊打官司》等在国内外屡获奖项。2002年转型后执导商业片《英雄》《十面埋伏》《满城尽带黄金甲》及《金陵十三钗》。2008年担任北京奥运会开幕式和闭幕式总导演，并提名美国《时代周刊》年度人物。2013年，张艺谋执导电影《归来》。2014年，担任北京申办2022年冬奥会主宣传片总导演。2016年，担任中国杭州G20峰会文艺演出总导演。2016年12月16日，执导的中外合拍3D魔幻电影《长城》上映。 

张艺谋再一次站上了舆论的风口浪尖。

作为中国最有话题性的导演之一，这早已成为常态。

这次是因为电影《长城》。这部张艺谋投入3年精力拍摄的3D魔幻巨制，被称为“中美第一部真正意义上的合拍电影”。影片汇聚了马特·达蒙、刘德华、张涵予等国内外一线明星，以及景甜、鹿晗、彭于晏、林更新、黄轩、陈学冬、郑凯、王俊凯等一众“鲜花”“鲜肉”的豪华阵容，讲述了关于中西方英雄在长城上共同打怪兽，保卫全世界的故事。

毫无意外，影片自12月15日点映以来就遭遇两极分化的口碑，甚至看完（或者根本就没看）《长城》后在朋友圈如何“站队”，成了很多人区分“敌我”的战场。豆瓣评分也走出奇特曲线，从16日的5.6分下滑到17日的5.2分，又回升20日的5.4分，折射出舆论场风向的微妙变化。然而谁也不能无视它的吸金速度，截至12月20日，《长城》上映6天，收获5.72亿元票房。在今年第二季度以来就不温不火的内地影市，《长城》不负众望地唤起了观众的热情。

《长城》承担了多少赞美与肯定，就承担了多少冷笑和嘲讽。前者集中在诸如张艺谋对中国电影走出去的担当、开启了中外合拍新模式、是合格的工业流水线电影等向度；后者则更多集中在故事单薄、人物苍白、叙事欠缺逻辑，以及影片的文化表达肤浅与不思进取等方面。一众评论中，最惹人关注的是某影评人发出的“张艺谋已死”五个字，这引来中国出品方乐视影业CEO张昭和张艺谋妻子的愤怒回应。

张艺谋早就预料到这样的结果，他直言这次拍摄就是一场冒险，“我接这个题材的时候是经过深思熟虑的，也早预计到（一些人）可能会对我开炮。”说到底，还是因为他没能满足部分大众对这部电影，以及这部电影背后的“张艺谋”的想象。

作为曾代表中国电影艺术最高水准的导演之一，张艺谋从新世纪伊始，就开始了向商业电影的开疆辟土。从那时起，人们就从未停止过对他进行艺术转身的期待，当2014年他以作品《归来》宣告“回归”文艺片时，大众为他“找回了击穿人心”的力量而庆幸，怎料他以一部好莱坞爆米花电影再次完成了自己向商业片的“出走”。

“借水行船”，从东方到西方

“中国从来不缺艺术片导演，每年大大小小都能得一些奖，真正缺的是训练有素的商业电影导演。”

“这一次终于轮到我们了。”在《长城》的首映式上，这句话被多次提及。这是一部标准的好莱坞怪兽片，最大的不同是这次拯救世界的战场转移到了中国长城上，要对抗的是中国的怪兽，而救世英雄也变成中国人和被中国文化感召的西方人。张艺谋在接受《综艺报》专访时表示，“这个作品如果成功，它承载的电影背后的意义要大于电影本身。”

谈及《长城》的意义，“借水行船”是张艺谋使用频率最高的词之一，“我一直主张我们应该有这样的合作，借用好莱坞的力量，借用他们喜欢的东西，哪怕是拍爆米花电影，也可以潜移默化地把一些中国文化符号传递出去。”于是，观众在《长城》中既看到了大量熟悉的文化元素和东方符号，例如家国情怀、牺牲精神、长城、火药、孔明灯、水墨画卷、五禽、秦腔等；又看到了西式大片中常见的巨型怪兽、激烈的大场面打斗以及三幕的戏剧结构和好莱坞当红影星等。

《长城》的幕后资本与摄制团队构成复杂，即便是执导过奥运会开幕式和杭州G20峰会文艺演出的张艺谋，谈起整个拍摄过程，也直呼不易，“天才是不存在的，没有人是万能的。”《长城》的创意和剧本来自好莱坞，在交给张艺谋之前已经筹备了7年，在几位导演手中辗转。直到2013年初，出品方传奇东方的CEO罗异和《长城》另一位制片人乔·贾希尼找到张艺谋。张艺谋喜欢剧本里长城、饕餮、火药以及秘密部队等因素带来的想象空间，以及探索好莱坞爆米花电影类型的机会，决定接手。他说：“中国从来不缺艺术片导演，每年大大小小都能得一些奖，真正缺的是训练有素的商业电影导演。”这部投资1.5亿美元的《长城》来的正是时候。

挑战随之而来，“很多人说，不就是个爆米花电影吗？可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中美电影制作体系和文化观念都有很大不同。”据介绍，《长城》整个团队有1300多人，来自37个国家，为了克服语言障碍，剧组配备了几十名翻译，另外还有500多名群演，阵容庞大。张艺谋说，《长城》创造了两个之“最”——完成了“最大规模”的合作，并在青岛搭建了“最大规模”的绿幕群，“像一座城堡”。

要想学习好莱坞的工业流程，又想夹带进去中国文化的“私货”，整个拍摄过程都充满跟美国合作方的斗争、妥协、坚持和融汇。对此，张艺谋深有体会，“不是每人都愿意拍这些大片，因为很多人觉得大片纯娱乐，层次低、还必须受制于好莱坞的商业规律，大概显不出自己的本事吧。”张艺谋却认为，既然有机会做，就在好莱坞的套路上先完成基本面的工作，然后尽可能塞点中国的东西进去。“这已经非常难得，也是鉴于我的地位，他们才做了很大的妥协和尊重。”

张艺谋为原来的剧本带来很多改变，例如饕餮的设定，被他增加了“贪婪”的属性，便于东西方文化通融；饕餮进犯中原的时间也由最初的50年改为在中国更有独特意义的60年；还有他在“老殿帅”葬礼上放飞孔明灯的设计，辅以了赵牧阳演唱的唐诗《出塞》，增加了中国历史的沧桑感与悲壮感。张艺谋坚持删掉了原剧本中一场颇为套路的中国女演员与西方男演员的床戏，原因是偏离主题，最后改成英雄间的惺惺相惜。最让张艺谋得意的改变是影片中战争规模的变化，“原来故事写的部队，差不多也就是300多人，打怪兽也就是10只左右。我就说，万里长城万里长，长城是全世界最长的建筑，这么点人、这么点怪兽打得根本没有精神和气质。一定得是十万大军，一定得是全世界最坚固的防线。”于是，片中有个场景里出现了大概30万只饕餮。“这个数量是基于‘长城’，而不是我张艺谋喜欢人海战术，这是两个概念。”张艺谋补充道。

电影幕后制作起用了全球知名的工业光魔和维塔工作室。据说，张艺谋花了一年时间和维塔一起设计饕餮形象，中间淘汰了大概1000多种设计才最后敲定。为了符合《山海经》中对“钩吾山”（传说中的一座玉山）饕餮的描述，维塔把网上搜集的上千种中国玉石的颜色拿来让张艺谋看，以确定用哪种绿色。为了跟在好莱坞工作的特效团队讨论《长城》的制作，在做后期的15个月时间里，张艺谋频繁“打飞的”前往美国，积分积出一张“终身白金卡”。

对于上世纪中国电影的走出去，张艺谋可谓功不可没，曾经的《红高粱》《英雄》等都是代表作品，这次的《长城》野心更大。《长城》计划明年2月在全球近5000家海外电影院放映，而曾经在北美连续两周蝉联票房冠军、并被《时代杂志》评为2004年全球十大佳片第一名的《英雄》，当时上映的影院数只有2031家。

《长城》如果想在海外取得比《英雄》更大的影响力，把握好海外观众对中国文化的接受度至关重要，张艺谋找到的方法听起来很简单——先普及再提高。“你的司空见惯就是他的稀罕，我是干这个活的，特别清楚。就像奥运会，放文化符号一定要有规律。有人质疑怎么又是红灯笼、红绸子、茉莉花？能不能来点新鲜的？但这些正是海外观众耳熟能详的。”

张艺谋说自己的终极目标是未来能看到一部彻底的国产大片，“全部是中国投资，全部是中国故事，全部是中国演员，全部讲中国话，”跟《变形金刚》一样在全球大卖。他希望《长城》能拍成像《星球大战》一样的系列，延续10-15年，培养一个大的话题和大的观众群。

一位电影人评论说，《长城》是中国文化走出去的试金石，如果《长城》失败了，“中国电影走出去可能真的还要推迟3-5年。”《长城》首映礼上，张艺谋罕见地携妻子和儿女亮相，在短短十几米的红毯上，面对热情的影迷，他四次停下脚步，满足他们的签名要求。他告诉《综艺报》，希望中国观众能给《长城》一个机会，给电影更多支持。

商业与艺术，两条腿走路

“有人说我拍商业电影是堕落，也许从《红高粱》就应该看出我‘堕落’的源头。”

张艺谋自觉游走于艺术片与商业片两个疆域，他把这称作“两条腿走路”。凭借《红高粱》《菊豆》《大红灯笼高高挂》等影片在国际影坛闯出一片天地后，从2002年《英雄》开始，张艺谋在通往商业片的道路上一发不可收。画家陈丹青曾有句笑谈——张艺谋拍商业大片就是在趟地雷。现实也是如此，《十面埋伏》《满城尽带黄金甲》《三枪拍案惊奇》等作品接连不断，张艺谋的商业价值水涨船高，但口碑也一路下滑。此番影评人“张艺谋已死”的评价，其实也可看作是对他此前若干商业作品的“积怨已久”。然而，张艺谋并不认同商业和娱乐是对自己的背叛，他说，“商业片可以锻炼我的另一条腿，另一个手艺。”即便是最受诟病的《三枪拍案惊奇》，他也表示这是嬉闹元素与惊悚元素结合的一次尝试，不是胡来，是一次关于形式、故事和叙事的创新。

这种对娱乐性的坚持，也许应该追溯到张艺谋的电影启蒙时期。1978年，刚进入北京电影学院当上大学生的张艺谋有机会接触到“内部影片”，看了有生以来的第一部商业影片——法国间谍片《方托马斯》。他回忆说：“我瞪着眼睛，看傻了。”《张艺谋的作业》一书作者方希认为，“这可能早已埋伏下他以后要拍商业电影的冲动，那种一厢情愿地认为他会把艺术电影拍下去的想法，实在忽略了荷尔蒙带来的首次影像冲击对一个年轻电影学院学生的影响。”

一旦条件允许，早年的冲动就被激发出来。“我喜欢动作片，现在一堆片子拿来我也是先看动作片，看够了才开始看那些得奖的文艺片。”即便在被视为张艺谋个人艺术巅峰的《红高粱》中，也充满了娱乐精神，里面“完整地唱了三首歌,跳了两段舞”。张艺谋至今觉得《红高粱》是“比较能代表个人精神和喜好的电影”。“有人说我拍商业电影是堕落，也许从这里（《红高粱》）就应该看出我‘堕落’的源头，”张艺谋说，当时“从伤痕文学、寻根文学，苦大仇深的思考氛围中过来之后，我本能地觉得应该做一些不一样的东西，带有强烈的娱乐元素，我就觉得这样做电影好看。”

方希认为，张艺谋骨子里总拗着一股劲儿，想跟别人以至之前的自己都不一样，在形式上强调特殊、张扬，表现出自觉的、浓烈的个人风格。这从张艺谋早年的人生历程中就能看到端倪，插队时，画领袖像要画得尺寸更大，色彩更浓郁才满足；大学摄影课要交“逆光”作业，就用玻璃板上洒水的方式制造出光影重叠效果，让作品具有抽象意味；大学毕业分到广西电影制片厂，掌镜《一个和八个》《黄土地》等震惊影坛的作品时，想法也很简单——“怎么不一样怎么来，标新立异”。这在2014年的《归来》中再次得到印证，电影里陆焉识与冯婉喻之间有四场读信的戏，张艺谋就让演员一个“干读”、一个“干听”，没有加任何花巧和炫技，只为表现人物朴素的情感，出发点也是“就想跟别人做的不一样”。

张艺谋厌恶各种标签，“包括听起来像好话的，也像棺材板上的钉子。”他说，“如果愿意尝试各种类型，这样你的触角会比较宽，心态会比较多元、包容，活力就可以多一点。”他把这叫做自己的“百花齐放”。正是在这个意义上，张艺谋认为《长城》的挑战不亚于《归来》，“我在生活中是比较老实、比较规矩的样子，但在电影风格样式上，反倒会经常愿意冒风险。”

现实只能穿越，不能超越

“他晚上看碟做功课要花四五个小时。凌晨5点睡，早上10点左右起，吃全天唯一一顿正餐，接着看小说、看剧本、开讨论会。他排斥一切浪费时间的活动，以倒计时的心态工作。”

张艺谋有一套关于时代与个人关系的理论——时代远远大于个人。“人在时代里都必须先生存，在生存中保持个性，保持清醒，……根据形势和感觉，表现出独立的思想性。”他在《张艺谋的作业》中袒露心声，“作品不会脱离时代。导演更是，我不可能脱离时代，去清高地自我发展。时代转型，我跟着时代有了变化和发展。第五代集体成才……是时代给了巨大的荣耀。（我）后来的作品被大家认为有庸俗的商业性，呈现某种多元的、摇摆的状态，也同样是时代的折射。”

对于当今的电影市场，张艺谋看得很清楚，“不仅中国，全世界的电影业都是如此，进电影院的80%都是年轻人，他们就是支撑电影产业的中坚力量，是主流。……年轻人带有更强烈的时代气息，这是毋庸置疑的。导演无法脱离时代，也是这个意思。”在时代的浪潮中，张艺谋难免被裹挟，他曾感慨，“现在很多人心态变了，我的心态没变，但很难说不成为赚钱工具，不受各种影响。如果想拍一部只为自己拍的电影，很难。”现在的他拥有着让人无法忽视的生意版图。2013年，乐视影业以3年2亿元、外加“乐视艺谋视频基金”85%利润的代价，邀请张艺谋的加盟，并保证张艺谋在创作上完全自由。作为回报，张艺谋以认购股份形式与其深度绑定，2014年10月，他出资1201.53万元成为乐视影业股东。2016年11月15日，VR公司当红齐天及Soreal品牌获得来自联想创投的战略投资，作为该公司股东及联合创始人，张艺谋踏上VR创业领域。有人分析说，“张艺谋品牌易于结合资本的重要原因有二，首先是有着丰富的资本对接渠道；其次，‘牛、不配合、要价高、出尔反尔’这些毛病，张艺谋一点也没有。”

2014年，张艺谋与李安在美国纽约大学做了一场对谈，当一位提问者向两位导演提出关于人生意义的问询时，李安的回答是：“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我们拍电影，就是在寻找意义。”张艺谋的回答则是：“思考这个问题，意思不是很大，……其实还是身外之物，我觉得最重要的就是你喜欢，你喜欢做什么。你要有条件，你才能做什么。”从中也部分折射出两位当代华语顶级导演的价值观差异。“我从来不做无谓的空想。现实只能穿越，不能超越。”张艺谋说。

与张艺谋有着数度合作的芦苇曾回忆说，在《满城尽带黄金甲》筹备时，他发现张艺谋“变了”，“从当时很富有朝气、富有批判精神的一个人，变得非常实用了……他当时跟我说，芦苇，你提这意见，我们先暂时把它搁置到这儿不论，就我们4个人的组合，一个我，一个周润发，一个巩俐，还有一个周杰伦，就能保证两个亿的票房，你信不信？”张艺谋并没把这种转变当做妥协，而认为这是顺势而为。“接受是我最大的哲学，先接受，再说创新求变。”张艺谋为自己做了总结。

在方希眼中，张艺谋并不像各种“八卦信息和深刻评论”糅合出来的那样。“他诚恳、清醒、坦荡。他对于批评，包括面对面批评坦然接受。他对自己问题的剖析，无情、精准。”方希写到一个细节，张艺谋会把对他批评很严厉的一些批评家请来参与剧本讨论。“我很尊重这些意见，把每个讨论者的意见全部记录下来，让秘书整理，打印出来，一厚本，每天翻。”有些“特别尖锐的意见”，张艺谋会把它们贴在墙上看。他对自己有着冷静的认识，“从不敢有范进中举的想法，觉得自己多了不起。……我自己是活到老学到老的心态。”对于社会赋予的诸多角色，他表示：“我无意承担这个角色。我从没想过做个什么代表，领军，凑个三足鼎立，四足落地。”

王朔曾评价张艺谋说：“他要拍不成电影，会痛苦而死。”虽然大多数观众印象中的张艺谋还是那样一位精力旺盛、成竹在胸的西北汉子，但不能否认的是，张艺谋已经66岁了，套用同龄导演李安的自我调侃，就是时间不够用了。方希评价说，张艺谋永远有强烈的紧迫感，总觉得时不我待，佳作未成。

如今的张艺谋只要不外出拍片，就会猫在家里做功课，一天大概看10张光碟。“他晚上看碟做功课要花四五个小时。凌晨5点睡，早上10点左右起，吃全天唯一一顿正餐，接着看小说、看剧本、开讨论会。他排斥一切浪费时间的活动，以倒计时的心态工作。”对此，张艺谋解释说，“我们这一代人受的教育，不会善待自己，不懂得享受。回想我的经历，一步一步碰上的好机会，同代人比你有才华的不少，上一辈人就更不用说了，你还在浪费时间，虚度光阴，说不过去。所以我也习惯了，自律、用功。”

对于外界对自己的评价，张艺谋如今已不太放在心上，“日久见人心吧。几十年的时间过去，也许人家会说，这个人没有什么复杂的想法，就是一个老老实实拍电影的人。”他最大的愿望是，“找个好剧本，有个好团队，拍一部真正的佳作，过瘾!”

女承父业，张艺谋女儿张末也跟随父亲踏上电影之路。无独有偶，她的电影《28岁未成年》恰好在《长城》上映前一周开画。对女儿这部处女作，张艺谋的评价是：方方面面都做得比较完整，没有大毛病，很难得。“是青春片，也是她们这一代人喜欢的、寻找自我的命题。”对女儿的未来，张艺谋表示，并不希望她一定像自己一样承担过多，只要成为普通的热爱电影的工作者就好。“我只是想她放松心态，做回自己。”但是说归说，“我女儿很像我的性格，也是那种追求完美，自己跟自己过不去，就想要做到最好。”在采访的最后，他很有些自豪地笑着补充道。（本文部分参考方希《张艺谋的作业》、2014年5月《杨澜访谈录之张艺谋》等资料）

专访张艺谋：“国师”的称号，我担当不起

《综艺报》：近几年国家一直希望能通过文化艺术形式，向国外输出中国文化和价值观，你这次拍摄《长城》的初衷是有明确的使命感和担负，还是更注重自我层面的突破？

张艺谋：两者都有。第一层是基于个人，我从来没有拍过这种类型的电影。好莱坞开发这个剧本，开发了7年，转到我手里的时候，已经兜了好几圈。当时他们很担心，怕我看不上，因为这个片子是爆米花类型。看完这个故事，我对里面的长城、怪兽饕餮、火药和秘密部队这四种元素挺感兴趣，它们提供了一个空间，可以把我喜欢的一些文化信息放进去，还可以充实我，让我尝试新的电影类型。

当然还有第二层意义，这个作品如果成功，它承载的电影背后的意义要大于电影自身，也就是说对着世界讲中国故事。这个故事虽然是合拍，但几乎是“纯中国”式的。我之前看过各种中外合拍的剧本，像这样的还是第一次见到，很难得。难得好莱坞编剧专为中国写这样的戏，难得马特·达蒙还是男一号，可以借助他这样的世界大牌的影响力。

《综艺报》：你多年来承担了许多对世界讲中国故事的使命，这次拍摄《长城》有哪些新的体会？

张艺谋：对世界讲中国故事，我体会很深，因为我们都是在第一线的创作人员。在海外主流的院线电影这一块，我们的电影一直是短板。当然，我们至今从未停止输出，例如电影节得奖，以及文艺片在海外普遍受到好评，但那都是小规模、小受众的，就好像变成了桌上的一碟配菜，而这个配菜还常常被日本泡菜、韩国泡菜代替了。当然有过几次偶尔露峥嵘的情况，除了过去李小龙那个年代以外，最近几十年，大概《卧虎藏龙》是一个，我的《英雄》算一个，《十面埋伏》算半个，这三部电影排在（北美）影史非英语片中的前五名，但最近若干年就一直没有了。

现在我们的市场非常好，好莱坞想来分蛋糕，可是我觉得我们的片种、类型，比如喜剧、青春剧等，老百姓是很喜欢看，但如果走不出国门，那就是自娱自乐。所以我老开玩笑说，别变成“宝莱坞”了。宝莱坞外人都走不进去。我去印度，印度人告诉我，“我们是开放的，我们的市场是不限制的，《变形金刚》《星球大战》之类随便进，”其实只占5%左右的市场份额。他们很骄傲，“我们印度人不看，就看宝莱坞，年产2000部电影。”但这仅仅是自娱自乐。

所以《长城》背后的意义大于电影本身，大于这个现象本身，也大于这个电影类型本身。它是爆米花类型，可能很多人还很不屑——“这有什么呀，这有什么难拍的呀？”是很简单，但是我们就是做不到。我很希望国人能认识到这一点，能支持这个电影，不是单纯对某个导演的支持，我们希望它不要中断。如果在残酷的舆论打击下，它夭折了，我们就失去了一次机会，这不是某个人的事情。

《综艺报》：那重要的“这一步”是不是必须由“张艺谋”来迈出？

张艺谋：我原来倒没有这么想，是人家找到我了。我问他们，你们为什么找我，你们不觉得我不是拍这个类型的吗？他们说，“你是呀，我们看过你的《英雄》，还看过奥运会，我们觉得你合适。”也许他们认为我是唯一人选。

《综艺报》：你觉得这种承担跟所谓“国师”的称号有关吗？这个称号对你而言是一种压力，还是一种使命？

张艺谋：我对这称号一直有看法，我觉得大家不要这么叫，叫了我担当不起。从目前看，坦率说，美国人选择我，也是这样一个方向，也就是说在今天他们的认知范围内，认为我是一个人选。不管承认与否，这大约算是你的江湖地位吧。那好，既然选择了我，我有条件去做这件事，我就尽全力去做。尽全力去做非常简单，就两个方面。第一，符合这个类型电影的规律，去尽量把这个类型做好，这是先有一，后面才有零。第二，我是做着没有第二次（这样的机会）的打算了（笑），尽可能去放一些中国文化的信息进去。机会难得，尽可能让它密度大一点，就算浓浓的中国风吧。

这些放进去的中国文化信息一定是通俗易懂的，不能说机会来了，就放一堆高大上的、求新求变的文化元素。要明白，文化这个东西经常是对自己人司空见惯，对外人却是稀罕。所以，放一些外国观众习惯的文化信息，不要追求偏和怪。我是干这个活的，我特别清楚。就像奥运会一样，放文化符号，一定要有规律，红灯笼、红绸子、茉莉花……因为这些正是外国观众的“耳熟能详”。我老觉得普及和提高是非常不同的两个概念，一定得先普及，后提高，极大地普及了之后再提高。有时候老有人问——为什么老是这样，太低级了，庸俗，我们自己在那儿内讧。如果把这个事情都摆不平，那连这点普及都没有了。

《综艺报》：《长城》的一个主题是关于个人英雄和群体的，这在你的《英雄》、包括《金陵十三钗》中一直都有贯穿，到了《长城》又有怎样的变化？你自己怎么理解这种关系？

张艺谋：这种爆米花类型基本上都是讲个人英雄，但是我们这次做的是“集体+个人”升级版。最初那版故事里写的部队差不多就是300多人，怪兽差不多就是10只左右。我接了以后，要改剧本。我就说，万里长城万里长，开玩笑，这么点人、这么点怪兽打得根本没有精神和气质，一定得是十万大军。长城是全世界最长的建筑，人少哪叫“长城”？血肉长城，是我们十几亿人铸成的，所以一定得是规模性的、全世界最坚固的防线。怪兽也决不只是三五只，那中国人就是大惊小怪了。所以影片里的各种数量是基于“长城”这个概念确定的，不是我张艺谋喜欢人海战术，这是两个概念。经过这样的改动，影片里的英雄气概首先就体现在驻守长城的军队上面，体现在集体主义、前仆后继的献身精神上面。当然还要有个人英雄，一定要有领头的，最后死不了的。

《综艺报》：这也是“中国+好莱坞”这个形式决定的？

张艺谋：对，是这样。

《综艺报》：《长城》首映式上，你带了家人亮相，这在以往比较少见，是因为你觉得这两年家庭对自己的意义有什么变化了吗？

张艺谋：我是特别让小孩去看一下。从影几十年来，我第一次给他们拍了一部电影。我大儿子有十五六岁了，《长城》这种类型的电影就是他们这个年龄看的。可以这么说，前面我的所有电影他们不一定看的懂，但他们对这部电影很期待，因为听说是打怪兽的。我有时候们说一点剧情，或者有时他妈说一点，人家不要，嫌剧透。所以我让他们参加了活动，希望他们喜欢。当然中国人都是这样，对家庭，对家里人都很重视，这是你的后盾。

推荐阅读

欢迎转发至朋友圈。如需转载请在文章开头注明来源，并附上原文链接。更多资讯请登录手机版“综艺+”m.zongyijia.net

＊微信投稿及业务联络：182-1013-1956，135-2158-7321

＊“综艺”官微已入驻今日头条、一点资讯、新浪微博、网易、搜狐、UC订阅号、UC头条号、界面、360众媒等媒体平台。

＊欢迎加入“《综艺》传媒娱乐精英会”微信群。有意者请加微信（182-1013-1956，m247166703），（敲门砖：姓名＋职业＋公司）拉你入群

＊欢迎订阅《综艺报》，订阅热线：010-86094260；传真：8610-86094247

现在请长按二维码图片，关注我们吧！

请将我们置顶哦！

第一步：进入“综艺”微信公号，点击右上角头像符号。

第二步：开启置顶公众号选项。

提示：如果以上步骤没有成功，请确认下微信是不是更新到了最新版。（微信6.3.1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