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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剧谈名著改编 申捷为《白鹿原》“被迫”搬家|专访

2017-06-10 陈丹 综艺

  

导读

从业20多年来,从《重案六组》《女人不哭》《虎妈猫爸》《鸡毛飞上天》到《白鹿原》,申捷贡献了多部收视口碑俱佳的作品,但他表示《白鹿原》给他带来了前所未有的感受。“对我来说,它是一个里程碑意义的作品,让我能够找回写作的乐趣,而且给予我很大的信心。陈忠实先生把我的心安下来了,我始终记得老汉那个样子。我要以他为榜样,不再被世间的诸多诱惑,包括资本的诱惑所侵扰”。


“当我毕业以后,碰得头破血流,学会了讲故事,学会了适应市场,市场流行什么做什么,但我突然间有些惶惶不可终日。有投机过,曾经以为太平盛世各奔前程,这个时代用得着大的理想和情怀吗?毕业后连续十几年都在为收视能否战胜别人,作品能否取得资本与市场,自己能否争得名利奔波,越来越紧张,恐惧、痛苦。我不知道为什么?”在采访过程中,申捷说道。



从业20多年来,从《重案六组》《女人不哭》《虎妈猫爸》《鸡毛飞上天》到《白鹿原》,申捷贡献了多部收视口碑俱佳的作品,但他表示《白鹿原》给他带来了前所未有的感受。“对我来说,它是一个里程碑意义的作品,让我能够找回写作的乐趣,而且给予我很大的信心。陈忠实先生把我的心安下来了,我始终记得老汉那个样子。我要以他为榜样,不再被世间的诸多诱惑,包括资本的诱惑所侵扰”。



对话申捷

不能跪着改也不能瞎改,这是职业编剧的操守


《综艺报》:在忠实于原著这一点上,剧版《白鹿原》做了多大程度的改编?


申捷:关于忠实于原著这一点,有一些人认为忠实于原著了,原著党认为有些地方改变了很多。在接这个活儿之前,我是犹豫的。犹豫的主要原因在于无论你怎么改都会有争议;决定接受这个剧本之后我就已经做好了面对这些争议的准备。


我觉得作为一个职业编剧的操守,第一不能“跪”着改。开始我接这个活儿的时候,有人说要跪着改,我一听就急了。第二,不能瞎改。当你深入了解这本书,把它掰碎,揉烂了化成你的血脉,你又通过这本书读了上百本书,了解了中国近现代史,了解了那些文化、农民和土地的关系之后,你要敢于站出来,告诉他们中国传统文化该丢弃的是什么?该守住的是什么,我觉得这是我们作为职业编剧的操守,是我必须坚持的地方。


《综艺报》:是什么原因让你愿意接下这个剧本改编的任务?


申捷:还是诱惑大于阻力。这个诱惑就是你能跟陈忠实老师面对面探讨,而且是不止一次机会。陈忠实老师是我少年时的一个榜样,他也是时代的巨人,能和他坐在一起是我的梦想。后来梦想成真了,老爷子还夸了我,这是我最大的收获。


《综艺报》:陈忠实先生是怎么夸你的?能不能说一说你跟他交流的故事?


申捷:和老先生第一次见面之后,投资方问他怎么样,陈忠实先生说你怎么找了这样一个年轻的后手?投资方怕打消我的信心,一直没有告诉我这件事情,后来我才知道。等写完剧本,我挺忐忑的。在省研讨会上,剧本也有争议,七八分赞,二三分是争议。省研讨会开完的下午,我接到了老先生的电话,一定要请我吃饭。结果晚上吃饭的时候,老先生一来就兴冲冲地搬把椅子坐在我面前。闻着他的雪茄味,他跟我讲了一个多小时,讲他的创作经历、创作体验,以及后来经历的好多事情,我当时感觉特别亲切。吃饭的时候,我向陈老师敬酒。我说,“陈老师,老赵(《白鹿原》出品人赵安)说你看了剧本,我紧张坏了,就怕你骂我”。陈老师笑了说“剧本你是专家,我还能骂你”。后来开机的时候,老先生给赵安写了一副对联——“激荡百年国史,再塑白鹿惊魂”。


这是我和老先生的来往。去年四月底老先生去世那一天,我一大早遛颐和园去了。就是现在北京的这个天气,下着小雨,我绕昆明湖走了一圈,想起了我和先生的对话。他总说《白鹿原》要做一部“枕棺之作”,这部作品称得上是“民族的良心”、“民族的心灵史”。我是羡慕他的,他已经梦想成真了,而这是我们多少写作人梦寐以求的。我想他应该是幸福的,很满意地走完了这一生,他也跟我说过很多关于写作的美好体验。


刚刚问我忠实原著这一点,在喝酒我回敬他的时候,我对老先生说,“可能因为电视剧能全篇幅展现的缘故,我能体验您写作过程中的每一笔彷徨、痛苦、失落乃至不能下笔。”什么叫忠于原著?我给自己定位就是忠于原著的精神,把握住人物的命运,提炼出里面的精华,把它转化成影视作品。影视语言和小说语言完全不同。如果我们照搬小说,尤其是像这种奇书,把它的文学性原封不动地搬到屏幕上,我相信会有很多负面东西,这是我的想法。


《综艺报》:你在改编的过程中,是怎么取舍的?


申捷:改编这部书会有很多顾虑。我真正接触完这本书,我把所有关于《白鹿原》的评论都研究透了,包括老先生写的《原下的日子》,他的那些随笔散文,我突然发现最大的问题不是这些东西。这些顾虑我在面见陈忠实的时候都问他了,他也帮我解答了,告诉我玄幻怎么写,田小娥怎么写。我最大的难处在于《白鹿原》的独特文学性,螺旋式上升的结构怎么破解,怎么变成影视化语言,这才是最大的问题,也是我要取舍的东西。


《综艺报》:这个螺旋式上升的结构,怎么破解?


申捷:首先时间表我就折腾了几个星期,晕头转向地,我在墙上把时间线都列了出来。在列时间表的时候,我有很多困惑,很多书中人物命运的走向是断的,尤其是年轻一代,像白灵的求学,白灵和兆鹏的革命线等等。鹿兆鹏的故事就是几个小点,点到为止,年轻一代的故事有很多留白。


写人物要找到灵魂附体的感觉


《综艺报》:在年轻一代的这些人物中,你印象最深刻的是哪个?


申捷:不同人物有不同的感受。对我自己而言是鹿兆鹏,从女性角度来讲,田小娥、白灵我都很喜欢。


《综艺报》:听说你为了写这个剧本,看了一百多本都书?具体做了哪些筹备工作?


申捷:其实不是在筹备过程中看的,是在写作的过程中。真正开写的时候特别困难,因为我是北京人,那个语境我进不去,百年前的状态我也进不去。我特想把老爷子点到的那些东西展开,比如说县议会。为了展开这些内容,我得查议会史,查当地县志。翻阅资料的过程中,我知道了原来那时候也有“车马费”,第一次有女议员出现,这些内容很有意思,刘进(《白鹿原》导演)拍得也有意思。你说什么叫时尚?我觉得这就挺时尚的,中国当年裂变多快。


《综艺报》:除了案头的调研,有没有深入陕西做过田间调查?


申捷:我去白鹿原走了很多次,主要是跟那边的老农民交流,包括拿他们祖上搁在阁楼上的犁让牛拉上试一试,那些犁都布满了蜘蛛网,我在找人物灵魂附体的感觉。写每个人物的时候我都想找到他的感觉,后来这些人物确实在我心里面生根发芽了。正式开始写的时候,我把十几万字的分集整个推翻了,投资方看的心惊胆战的。


《综艺报》:所以是按照人物的脉络来写?


申捷:是的。因为整个剧的走向不会变,它会沿着先生的原著走。我不知道你们有没有发现,像那些村民的好多事都是我自己编的,包括石头外出闯荡,回来疯了,最后死了。


《综艺报》:你是怎么进入人物,找到灵魂附体感觉的?


申捷:别无他法,狠下心来,这有点像佛学中的见悟到顿悟的过程。人是不可能瞬间顿悟,除非你的根基太高,一定是磨。就是王国维说的那三个境界——“独上高楼,望尽天涯路;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有个一万小时定律,人从事某个行当达到一万个小时以上就会熟能生巧,巧能生精。我就是琢磨,不断的琢磨,睡觉琢磨,吃饭也琢磨,自言自语,那时候真是疯了。


《综艺报》:那个顿悟的瞬间是什么样的?


申捷:狂喜,舍我其谁,觉得太棒了。


“据我所知很多同行都在往正剧方向转。”


《综艺报》:《白鹿原》播出之后,口碑不俗,但收视一直不是很高,你心里会有失落吗?


申捷:开始有,后来想明白自己的初心就好了。我从业20年来,从《重案六组》《女人不哭》《小草》《虎妈猫爸》到前不久的《鸡毛飞上天》,收视率我还是有资本的,但只有《白鹿原》给我带来了不一样的感受。说句实话,我们中国出现那么多经典电视剧的时代是不拿收视率说话的。那个时候收视率只是很小的一个评判部分,它的口碑、影响力,塑造的角色以及在社会上的评判度,这些是主要的。


开始看到收视率零点几时候我也一愣,后来想明白了,可能《白鹿原》有《白鹿原》的命,现在它的收视也已经连续好几天破一。很多高级知识分子在微博上,豆瓣上开始发声,像谢飞导演,这都是我很仰视的人。我觉得做这部作品太值了,以前做其他畅销剧的时候没有见过这些人发声。


《综艺报》:收视率会给你的未来创作带来压力吗?


申捷:没有。第一我有前面的资本,不只一部剧我拿过全国收视第一。你们应该多想想我为什么突然间转过来。我也看到很多师弟师妹,包括很多同仁,都在往正剧方向转,但是他们不爱说或者不爱标榜。据我所知,很多人都在潜心做大东西。


《综艺报》:你转向正剧创作的原因是什么?


申捷:当我毕业以后,碰得头破血流,学会了讲故事,学会了适应市场,市场流行什么做什么,但我突然间有些惶惶不可终日。有投机过,曾经以为太平盛世各奔前程,这个时代用得着大的理想和情怀吗?毕业后连续十几年都在为收视能否战胜别人,作品能否取得资本与市场,自己能否争得名利奔波,越来越紧张,恐惧、痛苦。我不知道为什么,欲望越大越恐惧,越成功的时候越恐惧,莫名地觉得没有根。


中戏的大学四年是我特别幸福的时光,但那时候关于写作的所有美好荡然无存,写作变成了我安身立命的工具。说是为了实现梦想,可梦想早已转变成一个个具体的物质目标,今天挣多少钱,我要买什么东西所以要接这个活儿。我发现名利不能给人幸福感,那种踏实活着的感觉,那时候真的特别痛苦。我09年的时候开始读王阳明,读了两年,想解决这个痛苦,接手《白鹿原》剧本也差不多是这个时候。王阳明说唯心显现,其实这个世界所有痛苦都是自己找的,你不进山中看野花开,野花不会为你开;同样你不做《白鹿原》,《白鹿原》也不会为你盛开。自从签下《白鹿原》走到今天,我经历了多少未曾有过的浪尖谷底。


《综艺报》:经历了哪些浪尖谷底?


申捷:创作开始的时候就有很多劝解的声音。当时我也认为,为了见陈忠实先生,豁出一年也值了,没想到最后沉淀了三年时间,中间也有痛苦、甚至疯魔崩溃的时刻。写这部剧期间,我换了6个电话。投资方他们手机上有申捷电话、申捷家里电话、申捷宾馆电话、申捷老婆电话、申捷丈母家电话、申捷闭关电话,一个个打,我一个个换,换到最后我搬家了(笑)。


《综艺报》:《白鹿原》是你转型当中比较重要一个作品吗?


申捷:对我来说,它一个是里程碑意义的作品,让我能够找回写作的乐趣,而且它给我很大的信心。陈忠实先生把我的心安下来了,我始终记得老汉那个样子。我要以他为榜样,不再被世间的诸多诱惑,包括资本的诱惑所侵扰。


《综艺报》:你下一部作品开始准备了吗?会是什么类型的电视剧?


申捷:在想。去年我待了一年,什么活都没干。我看了大半年中国电视剧,从90年代看到现在的《北平无战事》。我特别感慨,中国电视剧这20年了不得,真的是波澜壮阔。你能想象从《雍正王朝》一直到《汉武大帝》《康熙大帝》,又从《蜗居》直接杀到《奋斗》再到《士兵突击》《北平无战事》,我们的戏剧的样式多么丰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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