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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目不忘的天赋到底是怎么来的?

2018-01-14 小红猪小分队 科学松鼠会

  译/齿状回


有那么一些人,

他们可以回忆出他们生活中每一天中发生的事情。

解开他们的谜团可以帮助我们了解记忆的机制。


一切从研究专家盖姆斯·麦高夫收到的一封令人难以置信的邮件说起。

一位名叫吉尔普赖斯的34岁家庭主妇声称自己可以记住从12岁起每一天发生的所有重要事件,而且她对当下每一天做的事情也都记得非常清楚。


“有些人称我们为人肉日历”她写到,“而有些人对此则避之不及。

但是所有了解这种天赋的人都表示不可思议。

另一方面,每天发生的所有事件都在历历在目,这快让我发疯了!”


麦高夫邀请普赖斯来到他的实验室,让她看一本名为《二十世纪每日记》的书,这是一本按照时间顺序记录每一天重要事件的书籍。

之后,麦高夫随机翻到其中一页问普赖斯在这一天发生了什么事情。

“无论是飞机失事或者是选举,又或者是电影明星的丑闻,她都能记得”,麦高夫回忆道,“每次都是这样。”


于是2000年的6月份,麦高夫的团队对普赖斯进行了仔细的研究,他们发现她是少数拥有这种能力的人群之一。

这些人既不属于孤独症类的怪才也不是所谓的记忆术表演者,但是他们可以几乎记住他们生活中每一天发生的重要事件

深入研究他们的这种能力以及他们大脑的连接机制为探究人类记忆本质提供了可能。


被麦高夫的研究所吸引,我参观了他在加利福利亚大学欧文分校的实验室,想去探寻这些拥有非凡记忆力人们的生活以及研究者们是如何研究他们的。”

没有什么比这个让我更吃惊了!

“麦高夫的同事,奥若然·普赖斯告诉我,他们有些人可以记住任何你提到的一天的事情”,她告诉我们,研究这些记忆力高于普通人的群体,而不是那些记忆受损的群体,为研究记忆提供了一个新的工具。



客观地说,我们对于记忆的认识大多来自于我们对于记忆丧失的体验。

经典案例就是亨利·莫拉森(众所周知的HM),他由于治疗严重癫痫而进行了手术。

因为医生对癫痫病灶的不准确定位,他的大脑一些其他的区域被切除,切除的部位包括海马,这是一些在大脑两侧内部蜷缩起来的区域。


对于HM来说,手术的结果是灾难性的。

尽管他可以回忆自己早年的一些生活经历,但是他无法记住任何发生在手术之后的事情

研究者们每天都要向他重新介绍一遍自己。

然而有趣的是他却可以完成一些用到短时记忆能力的测试任务,比方说把一个电话号码记住几分钟。


得益于HM以及其他许多由于脑损伤或者中风引起神经问题的患者,现在我们知道了记忆其实有很多种类。

除非我们去加强,或者多次复述记忆的内容,我们的短时记忆只可以保持大约一分钟。

但是,记忆的神经机制问题依旧很神秘,海马似乎在将稍纵即逝的影像转换成长期记忆中扮演着重要角色,长时记忆则被认为存贮在大脑两侧的颞叶中


长时记忆可以被分为与概念相关的语义记忆(如伦敦是英国的首都)和自传体记忆(关于我们每天经历的事情)。

普赖斯在短时记忆和语义记忆上都没有表现出特殊的能力,但是在自传体记忆方面,她的得分显然高得有点离谱了。


甄别工作


麦高夫的团队自然不是从外表上来判断普赖斯的记忆能力。

通常来说,如果他们关注某人的时候,他们会通过该被试的日记、相册、家庭成员访谈或者网上调查的方法来调查他们的经历。

比方说他们可能会测查一个人对他们第一栋房子的描述,然后与他们在谷歌街景上或者家庭相册中找到的信息进行对比。


2007年,麦高夫的团队在杂志《神经学案例》中发表了他们关于普赖斯的发现,断言说普赖斯是第一个被发现拥有超长的自传体记忆的个案,之后他们又发现了33个其他的拥有类似天赋的人。

就普赖斯来说,这种非常详细的记忆可以追溯到她大约10岁的时候。


我在电话采访了普赖斯时询问听她拥有这样的能力有什么感觉。

“我的记忆几乎控制了我的生活”,她说到,“这给我都带来喜悦的同时也折磨着我。

记住那些生命中感动的瞬间让我觉得非常好,但是同时,那你也记住了不好的事情。”

普赖斯告诉我,她的丈夫在几年前去世了,在电话中我们感受到了她的悲伤。


重构过去


另一位我们采访的麦高夫研究的超级自传体记忆者则更加乐观。

玛丽卢·亨利是一个演员,她被人们熟知的莫过于在19世纪80年代美国电视剧《出租车》中的角色,她认为这种能力对于她的职业来说是无价的。

“在上表演课的时候,其他人会问我’为什么你可以哭笑自如?’,我可以很好的追溯到某一种特定的情绪时刻并且全身心的感受每一个细节,就像亲眼目睹一样。”


普赖斯也承认这种天赋在工作中有所帮助,她是犹太教堂的一名宗教教育协调员,“我的记忆帮助我记住关于学生的所有事情,还有如果我的同事们需要找什么东西,他们都知道我可以找到。”


麦高夫说大多数超级自传体记忆者会从积极地角度来看待他们的天赋。

“没有人说如果有选择的话,希望去掉这种能力,当我问他们在记住不好的事情时会怎么做,他们说会尽量去想那些快乐的事情。”



那么到底他们能记住多少呢?

来珀特开展了一项长期追踪的研究来探讨他们的记忆是如何随着时间衰减的。

好奇于我自己的记忆到底与这中神奇的天赋有多大差异,我也成为了研究的一名自愿者。


当我们在实验室中坐下后,来珀特就立刻开始工作了。

“告诉我今天发生在你身上的所有事情,你有两分钟的时间。”

来珀特告诉我们,时间限制在研究超级自传体记忆者们时是非常重要的:没有时间限制,他们就有可能思考很久

轮到我了,但是我不太清楚我应该从哪里开始。

“好吧,今天我在宾馆里醒来,然后打电话给我在德克萨斯州的儿子……”

我继续回忆着一天中的琐事:宾馆里丰盛的自助早餐,来实验室途中的交通状况,一直到我与普赖斯和麦高夫见面。


然后,对之前六天我都进行了重复的回忆练习,比方说我和我前夫一起,我的儿子从幼儿园毕业,但是更多的是很多枯燥无趣的日常生活场景。

我还被要求对每一天的独特性和情感程度进行排序。

很快,我发现我的生活或许是世界上最无趣的了。


接下来的练习更难一些了。

来珀特问我在一年前的同一天我都做了些什么。

那是一个周末,我想起来我们有一个家庭烧烤聚会,还有一件很招摇的泳衣。

但是当她让我回忆十年前的那天我做了些什么,我彻底蒙了。

我只知道我当时住在乔治亚州的亚特拉大,刚刚和我的前夫开始约会,但是我想不起来任何具体的事情了。


来珀特告诉我们,对于超级自传体记忆者来说却完全不是这么一回事。

她初步的研究发现,当他们被问起一个月前的某一件事的时候,他们大约只可以回忆出当天的事情一半左右的细节事件。

“但是当你问他十年前的事情时,差不多和他们回忆一个月前的事情一样。”


来珀特对第一个月他们脑中发现了哪些变化深深地着迷了。

她预测超级自传体记忆者保持了每一天中的主要事件但是忘记了一些偶然的细节。

“认识到这些超级自传体记忆者也会遗忘是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来珀特说,“只是他们没有像你我这样忘记的这么多而已”。

了解他们是如何记住这些信息对于我们了解他们为何能记住这种多有所帮助。


一种理论将情感的因素考虑进来。

动物和人类的研究都表明,如果某一事件伴随着强烈的情感体验,那么这些事件的细节就会被记住——这是一种发生在杏仁核中的过程,杏仁核是双侧海马下面的一个小的杏仁状的结构。

麦高夫说超级自传体记忆者脑中的情感唤醒的过程与常人不同。

“可能他们情感唤醒度一直很高,以至于情感不那么强烈的事情也都被纳入了记忆,但是具体是否如此我们也不得而知。”


亨利的描述符合这个理论,“当我还是个孩子的时候,我就试着让每天都有一件情感丰富的事情”,她说,“尤其当我想去记住某一件事情的时候。”


在自我测验中,我发现情感在回忆中发挥了作用。

不巧的是我并不适合继续做为来珀特的控制组被试,因为我回忆的过去一周中发生的事情包括一个周末这会有利于我的记忆。

但是过了一个月后,我让我的一个朋友帮忙在我的起居室里重新询问了我,并且把我的回忆结果和来珀特的数据进行了比较。

很快很明显,我只能回忆起非常少的事情

我回忆出来的并不是日常事务,而是一些让我很兴奋或者很低落的情感事件:跟前夫争吵、和陪我儿子结束其幼儿园生活时喜忧参半的感觉,其余的都忘记了。


情绪唤醒理论被一篇来自田纳西州纳什维尔的范德堡大学的团队证实,这是除麦高夫之外唯一一个发表超级自传体记忆者研究的团队。

一项核磁共振研究表明他们的被试右侧杏仁核比常人要大20%左右,并且杏仁核与该侧的海马连接也较高(《神经学案例》,DOI: 10.1080/ 13554794. 2011. 654225)。

很有可能是这些比较大的杏仁核某种程度上过度编码了信息,使得事情相互之间关联更加紧密而且更加容易记住,”主持这项工作的神经科学家布拉顿·阿利如是说。


但是该理论的前景却并不乐观,因为他们只扫描了一个超级自传体记忆者,并且这个人是一个盲人,盲人这个事实也会导致异常的大脑解剖结构。

麦高夫的团队扫描了16位超级自传体记忆者发现他们的杏仁核都是正常大小。

即使这样,麦高夫认为,即使这样也不能推翻情感唤醒理论:杏仁核可能是以一种异常的机制运作,但可能是以不可见的形式


但是这些扫描确实揭示了大脑其他区域的一些有趣的细节(《学习与记忆的神经生物学》,vol 98, p 78)。

11位超级自传体记忆者都有着大于平均值的颞叶。

这似乎跟这些区域与长时记忆的存贮有关,尽管麦高夫同时指出我们不能断定解剖结构是起因而不是结果。

“我们并不知道是不是他们记忆方式带来了大脑上的这些变化”。

在左侧沟束上也发现了差异,这是一条连接前额叶与海马和杏仁核之间的纤维通路。


更令人意想不到的是,他们的尾状核和其他一些与强迫性精神障碍有关的脑区也比平均值大。

尽管这些超级自传体记忆者没有被诊断为这种情况,但是麦高夫说他们都有一些所说的类似强迫的行为,“我们发现了如避免细菌的行为”,他说,“如果钥匙掉在了地上,他们一定要在放进口袋之前一定要洗一洗,我们还还发现强迫性组织,这种可能会有一定的影响”。


尽管她对关于强迫性精神障碍的观点不寒而栗,普赖斯承认她有这种情况。

“我经常在脑子里面强迫组织信息,在我的生活中也是,”她告诉我们,“如果你需要什么东西,不论是否是十年前的,你唯一需要做的就是告诉我就行了”。


来珀特认为超级自传体记忆者这种强迫倾向是非常重要的。

“很可能发生了一种无意识的复述”,她说。

一些研究表明这些复述有利于形成长时记忆。


强迫性组织信息理论和情绪唤醒理论都许需要进一步的检验。

目前还没有一个理论可以令人我们信服的解释这些超级自传体记忆者的能力是从何而来。

麦高夫认为如果更加努力的话大多数人可以做的更好。

“我们有可能可以记得更好,但是我们没有办法提高到他们那种程度。”


在我采访的过程中,麦高夫强调他对于这种超级记忆能力背后机制的研究才刚刚开始。

普赖斯,那位最早联系麦高夫想了解自己这种超能力的人,尽管她已经不在密切关注,然而对于找出未来某天这种解释非常期待。

“已经12年了,但是我仍然在等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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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学松鼠会,是一家以推动科学传播行业发展为己任的非营利组织,成立于2008年4月。我们希望像松鼠一样,帮助公众剥开科学的坚果,分享科学的美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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