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说：《回家》

“整晚的回忆压得他心情沉重，他突然决定独自回去看看”

文/教育学院 代胜蓝

年逾四十，方友成才想着回去瞧一瞧生养他的老家。自从二十岁那年老娘离世以后，他跟爹起了争执，一气之下远走他乡，就再也没有回去过。如今他在城里定居，有了妻儿，也从未向他们提起过乡下还有个年迈的老人。说来也蹊跷，近来他总是频繁地梦见乡下老屋后院那棵参天的老槐树，儿时那是他们一家人晌午休息最好的荫蔽。

二三十岁时在外打拼的干劲已经被消磨得差不多了，当年的气火也早就淡化在一日三餐的柴米油盐里，血浓于水的骨肉情怕是一辈子都割断不了啊。方友成急忙跟老婆交代解释，准备次日带上妻儿坐上了回乡的车。当天夜晚他是一宿没合眼，脑子里反反复复浮现出老爹那张苍老的脸和娘死前说过的最后一句话。这二十年里从未有过的愧疚团团涌出，硬是让他熬红了眼。

这天清晨他急急出了门，整晚的回忆压得他心情沉重，他突然决定独自回去看看。他总觉得，这积压在心里二十年的结，即使是跟自己生活了十几年的妻，也是万万不能明白的。车窗外的太阳还没有完全升起，他还记得老爹总是在这种时候就扛上锄具上了地头，说是人呐，总要得比日头起得早，才能顾全这一大家子啊。方友成一直记得这一句话，老爹的话虽然粗俗，却让他在城里扎稳了脚跟。

车子驶在水泥路上格外顺畅，微微的风卷起了他的困意。

很快他就到站了，眼前的土路是回乡的必经之路。因为道路狭窄，车辆不好进入，这让方友成有些窃喜。以前在镇上上学的时候，他总感觉回家的路程是顶漫长的，今天倒有些蹊跷，不知为何这般快。他特意放慢了脚步，想多给自己留些准备面对的时间。路两旁的麦子盖过了方友成的身高，也遮住了他前方的视线。

“会不会有乡亲经过这里认出我呢？”这样一想，方友成的脸上似是被人扇了般火辣辣的痛。他觉得自己的脸面有些挂不住了，又忽然想到，这些年虽然自己没回去，钱却寄了不少，也不能算是没给老爹尽孝。想着想着，他把步子放快了些，又抖了抖手上的公文包，昂首阔步地进村了。

老屋在村子的最里处，说来也怪，二十年过去了，村里的面貌还是当年他走时的样子，一点变化也没有，只是这路上竟不见一个人，连看家的牲畜也没有。方友成头皮发麻，心想着，“这村子也不大，人都去哪了呢？”又走了许久，方友成觉得是该看见老屋了，却仍是不见踪影。他有些迷糊了，兜转了许久，忽然听到不远处传来锣鼓的声响。方友成长吁了一口气，“这大白天的，怎么会没有人呢”，这才循着声音找过去。

脚下的路越来越熟悉，当老屋完全出现在他的眼前时，方友成顿住了，门檐上白花花的纸联像极了寒冬腊月里的飞霜，“冬天提前来了吗？”

“呦，这不是老方家的儿子友成吗？你可算回来了，可怜了老方啊，盼了几十年，也没在临死前见上你一面。”

乡亲们你一嘴我一舌的还在说着什么，方友成瞪大了眼睛，只看见这些人的唇齿抬动，听不清他们在说些什么。不知是谁扯了他一把，一顶雪白的孝帽便被扣在了他的头上。他实在没有力气了，使劲转动身子，想回到城里舒服的家，可双腿不听使唤。“扑通——”他跪倒在老爹的棺木前，看见院里的那棵老槐树枯的一片叶子不剩了。

“原来已经晚秋了。”

“咯噔——”车子突然晃动，方友为的头撞在了车窗上，他掏出纸巾，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低声说了句，“原来是梦啊。”

图|花瓣网

编辑|张晨扬

责编|喆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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