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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学院 | 郭立言

秦先生结束一天的工作，当他到家时，他的妻子已经在玄关等他了。

他换上拖鞋，将大衣挂上衣架，对着向他扑上来的妻子张开双臂。

一切如常。只是今天秦先生有新闻要讲。

“亲爱的，你听说了么，我的老同事史密斯一家不知发什么疯了。”

“怎么了，我亲爱的公民委员？”秦太太促狭地笑了。

“他们搬去新区住了，那儿全是些见鬼的玻璃房子。”

“天呐！是那种全透明地新住宅？头一次听说有人愿住那种地方！”

秦先生只能是耸耸肩：“亲爱的，听说这是城市降低犯罪专案组的规定，所有公民都要在年底之前搬进去。”

“那也没必要这么急啊？现在才刚过十月份。”

“这正是我觉得见鬼的地方。”秦先生笑着走向餐桌。“这就是今天晚饭的配额？”

秦太太无奈地望向餐厅里的桐木桌子，这个笨家伙从二十多年前“新社会”推翻“旧王朝”起就一直待在这儿。

“最近配额每天都在下降，自由市场也关门了。”秦先生端起盛满稀汤的碗，皱眉喝了一口，他端起碗走向客厅，扭开电屏——就是那个旧时代被叫做电视的东西；不过专家说在激发生产力的新社会这玩意儿也进步了——它变成了双向的。

用餐的时间是全部统一的，因为这时候电屏会播放《寰球新闻》。

新闻以恢弘壮丽的《全体新社会公民歌》垫场。作为在新社会成长起来的第一代，多年养成的良好习惯使秦先生和厨房的秦太太以庄重的站姿向国歌致敬。

随后当日的重大新闻播报：首先是播报周边一些仍处于落后旧社会的国家战争进一步爆发，人民流离失所，城市遍地瓦砾的惨景；镜头一转，是社内生产开发部的又一个重大喜讯：“我社今年获得巨大丰收，秋粮收割亩产每亩超过十五万斤！全体公民的生活水平预计将进一步提高。”

秦先生放下稀饭，满心骄傲欢喜。

电屏上的新闻被突然开始的红色警报声替代，这意味着有极为重要的通知要广播。秦先生赶紧唤来妻子聆听最高中央的通告。

“由城市降低犯罪专案组出台的新规受到公民一致好评，因此将提前全面实行，最高中央决定把在旧居民区的政府机构及当地的配套基础设施全部迁往新区，并已逐步下调消极分子的日常配额以满足搬迁所需，两日内未搬迁者将被取消劳动资格。另外，旧居民区犯罪率大幅升高，相关部门表示这是旧社会余孽和犯罪分子的最后反扑……”

社区里突然爆发的枪声和尖叫声，让秦先生觉得接下来的新闻已经失去了看下去的意义。

夜风送来硝烟，一发流弹击碎了秦家的玻璃窗，秦先生安顿好满脸惊慌躲在餐桌下的妻子，小心翼翼地向破窗探出头。

稀薄的月光下，秦先生看到所有的蒙面暴徒已经被军警团团围住，包围圈越来越小。他胆大了些，佝着腰微微站了起来，将脸向前贴去。

他看到一双狰狞的眼睛——歹徒发现了他。他卧倒在地手脚并用地向木桌爬行。他身后的枪声、喊叫声、破裂声仿佛都消失了，甚至安静到听的出金属落地的声音，他刹那间全身冰凉。

短短一息之间，所有感官回到了他身边，他看见妻子拉住他的手和她的满眼绝望，大木桌倒下和瓷器碎裂的声音，接着是她冰冷的手。又是一息之间，他的感觉再次被剧烈地爆炸剥离。

是脸上的温热感催促秦先生睁开了眼，随后是来自小腿的剧痛感，这马上使他感到清醒。他勉强支起身子，挡在他和她妻子身前的桐木桌已经被冲击波撕裂，趴在他身下的妻子额头出血。

他急坏了。

他需要送他的妻子去医院。

他想起了今天的新闻。

他轻轻地拍了拍妻子的脸，柔声道：“亲爱的，我们也搬去新区住吧。”

闻声苏醒的秦太太愣了愣，接着凝重地点了点头。

图片 | 网络

编辑 | 段少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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