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说 | 夏天

夏天

教育学院　李婧瑀

夏天如约而至，阳光把田里玉米晒得金黄，大老远看着好像就能闻到一股暖香。可福安眼中看不进去这一片丰收景，只觉得蝉声恼人。

福安高考完的这个暑假有很多事想做，但还来不及展开计划，大哥打工意外去世的消息就传来了。那天福安亲眼看着木棺入土，突然觉得自己还没展开的梦也被埋了进去。

果然就在第二天，好久没开口的父亲突然吞吞吐吐地说起福安小时候刚上学的事，福安明白自己上大学的事儿怕是要没戏了。“有话直说吧。”，福安生硬打断父亲，屋里突然一阵沉默。

父亲手里夹着烟，垂着头，不知如何开口。母亲在一旁揣着手，眼神局促看着父子俩，先开了口：“你大哥刚没，家里办事花钱不少，你的学费……”就像是最终的判决下达，福安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没事儿，娘，家里不容易我必须出力。”福安端起一盅酒，朝父亲那边抬抬手，“我知道这些年供我读书你不容易。”说完干尽站起身回自己屋了，母亲在后面喊他也没回头。

在县城里打工一个月，福安没给家里打过电话。当初领着他进城的赵叔那天又来看他，俩人坐在小面馆里吃饭。赵叔先开的口：“大学马上就要开学了，你咋想的。”福安突然就噤声儿了，半天蹦出一句：“家里这样我能咋想。”赵叔摆摆手说：“你的情况我知道，可也不是这个理儿，当初我也想上大学可家里不让，这事儿我惦记了大半辈子了。”

福安彻底不说话了，赵叔见他这样也不再劝，“算了算了，只要你不后悔别人也没啥说的。”那天赵叔留下点钱就走了，福安攥着那些钱看着赵叔的背影，眼睛发红。

躺在城里合租的小床上，福安盯着潮湿发霉的房顶发呆，眼前一会儿是录取通知书，一会儿是村东头娟子的笑。福安来城里之前也没有去见她，上次见是在大哥灵堂上，远远一个担忧的眼神真切得福安不知道怎么回应。他耳边又想起了赵叔的话。

窗外的风越刮越响，忽然一声雷鸣下起雨来。房顶开始漏水，一滴，两滴砸在福安脸上，砸得福安毫无睡意，破损的墙体布满污渍，房间脏乱不堪，室友打着鼾又翻翻身。可福安觉得这一切突然变得不可忍受。福安仿佛触电一样直起身，掀了被子就赤着脚下床，三两步跨到桌子前翻书包。虽然油腻混乱的桌子把书包也染脏，可那张通知书还是平整干净。

福安愣愣看着纸上自己的名字，下定决心后重新把通知书装好，手背狠狠蹭了蹭眼角，吸吸鼻子开始收拾东西。他本来也就没有多少东西好收拾，拿上今天赵叔给的钱和刚发的工资轻手轻脚出了门，室友还在安睡浑然不觉。

外面雷雨交加，福安一路都在跑好像后面有可怕的东西在追，他不敢停，他怕自己一步停下就再也没有勇气向前了。半夜里路上只有大货车，刺目的远光灯在福安身边交错，照亮他脚下的路，陪着他，鸣笛助威呐喊。

终于他上了车，福安抱紧自己的书包，抱紧自己的希望上了那趟去往大学的车，疲惫的年轻人在颠簸中进入梦乡。

当福安第二天早晨醒来，前一天的雨打湿路面，迎着太阳看，好似一条金光大道。

文 字 | 李婧瑀

排 版 | 刘　柯

图 源 | 网　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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