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2
07/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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达摩克利斯之剑上悬，低价跨境小包商品出口何去何从？美国即将实施进口商品税收限制政策。继去年欧盟正式取消跨境免税政策后，中国出海企业恐将遭遇又一重创。该份政策最显性的影响，就是跨境电商企业将不能再享受“进口到美国的商品总额不超过800美元，可以免税”的资格。“所有从中国寄出的包裹都会被美国海关拦截，800美金以内的商品或将按照一般贸易的纳税标准进行交税。”消息人士向亿邦动力透露。要知道，800美金的基准线几乎意味着对所有跨境直邮小包商品的“一网打尽”——从中国发往美国的小包商品，如服装、鞋子、配饰、3C数码、玩具、家居用品等，单个包裹的价值通常都远低于800美元。据美国海关最新统计数据，今年一季度，有1.65亿个包裹通过空运以“免税模式”进入美国境内。“没有海外仓备货、使用直邮小包物流方式的跨境卖家，是此次税收政策调整的最直接的‘受害者’。当然，还有一些大的贸易商将大订单拆分成多个小件以避税的，这个空子也没法钻了。”有业内人士告诉亿邦动力，企业税务成本增加无疑将导致价格竞争力的下降。“那些除了‘低价’这一杀手锏之外没有任何竞争壁垒的卖家，是时候从睡梦中惊醒了。而整个跨境出海企业的结构性调整也将进一步加速。”该人士指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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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6年的“48改革”，让跨境电商进口彻底告别免税时代。部分靠烧钱起家的跨境电商平台从不可一世，到被迫转型，再到销声匿迹，不足半年。“早晚的事！”深圳卖家陈鸿升已经开始考虑转让亚马逊店铺，“这股风暴就比如5年前的跨境电商进口，没有了税收红利，一切先发优势都被抹平。”而陈鸿升口中的先发优势，具体而言就是价格优势。中国跨境出海卖家的小包裹，定价策略更低廉，手段也更灵活，同时抗风险性也较强。所谓直邮小包模式，是跨境电商主要的物流方式之一。通常指顾客下单后，货物从国内直发到国外，不使用本地仓储、尤受销售轻小件的卖家欢迎——既可降低成本，也少了前置备货的风险。曾有业内统计显示，约有80%的独立站卖家使用直邮小包的模式。同时，在亚马逊、eBay、速卖通、Wish等平台，也有部分卖家使用该物流方式。据悉，美国众议院及参议院以高票通过了该份中国企业为主要“限制对象”的《2022美国竞争法案》。其中《 进口安全和公平法》（Import Security and Fairness Act）做出了明确要求。
虽尚未确定具体实施时间，但6月中旬100多家美国企业首席执行官联名呼吁美国国会尽快通过该法案的消息。去年欧盟新政实施后，陶广硕的公司迎来约20%的运营成本提升，订单量也开始出现明显下滑。数据显示，像陶广硕这样的跨境卖家在面向欧洲市场时均暴露出低价产品竞争力不足的问题。“做美国市场，如若断了‘税收红利’，所受到的打击不会比欧洲市场更小。”陶广硕的另一半生意在美国。毫无疑问，对于绝大多数跨境电商企业，美国市场是首位。尽管不会在短期内实行，但所有人必须做好应对准备。包括物流服务商、卖家在内的多位资深从业者一致向亿邦动力指出，美国这一新政策实施的可能性很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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彭山居，在福州从事了13年跨境电商的卖家。今年他刚开始考虑做独立站，但经营的仍然是一些服装配饰里的“小玩意”。在彭山居来看，发往美国的小包免税额度肯定会降低，届时，出口低价值产品的卖家将遭受重击，直邮小包的物流方式也会受到极大的挑战。事实上，“最低限度关税豁免”的规则已经存在了几十年，最早是一种让美国游客从海外免税带纪念品的政策。但多年以来，这一规则的使用早已不止于此。华尔街日报对此进行了一项深入的调查。根据美国海关数据，从2012到2020年，美国小额商品进口额价值从4000万美元飙升至670亿美元以上。在2021年，这一数额回落至400亿美元。而这些还只是美国海关和边境保护局所获得的已知小包进口进行申报的数据，并不包括通过邮政系统进入美国的包裹。另一数据是，目前，中国出口到美国超10%的商品都利用了800美金的最低免税额政策进行避税。但在十年前，这一比例远低于1%。在2016年，美国国会决定将小包进口货值起征点从200美元提高到800美元，这一法案通过后，也推动了中国出口美国的跨境小包比例的增长。而这一时期也正是中国跨境电商零售出口的高速增长期。此外，在特朗普对中国加征25%的关税实施后的第一年，中国小包商品出口到美国的数量更是急剧增加——从2017年的2.99亿增加到2018年的4.95亿个，到2021年则已达到7.71亿。根据美国海关的说法，“在特朗普对中国加征关税后，导致进口到美国的商品成本价格上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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跨境电商供应链服务平台杭州乐链CEO王薇表示：“如果直接取消800美金的免税限额，确实会对低端出口卖家有影响，便宜且低质的商品基本就没有生路了；但如果是降低起征点，则要根据具体情况分析，这与免税限额以及加征关税的税率有关。若税收门槛降低的幅度较大，将会给行业带来毁灭性的打击，不仅是金钱成本，还有消耗的时间成本。”
燕文物流内部人士Mike则向亿邦动力指出，如果不是取消最低门槛的免税额（从0美金开始征税），美国会有新的政策推出，也就是起征点X美金到800美金的直邮卖家会有利润损失。在这种情况下，如果刚需产品卖家拉高售价，最终还是由美国消费者买单。“利润低的卖家就没有了生存空间。这像现在5-10美金以下走平邮渠道的产品，几乎没什么货量了。如果从X美金开始征税，那么，0-X美金产品的卖家所受影响就不大。”他说道。Mike认为，此次税改，很明显，美国是要取消800美金免税额度的，以致于配套的清关方式等都可能会进行调整。其落地方式可能与欧盟税改类似，也有一定的免税阈值，由平台代缴代扣，自发货卖家成本增加。“低价路线大概率走不通了。”一位卖家直言，跨境电商也再无“闷声发大财”的神话。更重要的是，这也给所有跨境电商从业者敲响了警钟：如果你的生存空间仅仅来自于因免税而带来的价格上的微弱优势，那这本身也不是一门值得坚持的生意。“需要注意的是，这不是非黑即白的逻辑——并非低价模式走到了绝路，而是绝对低价不行，相对低价仍有一定的市场。”在王薇看来，走到尽头的是那些除了低价就没有任何特色的卖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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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亿邦动力的调查过程中也得知，美国的一些零售品牌也曾利用原有政策来避税。
比如，为了使用最低免税额政策，一家纽约女装品牌Terez转变了销售策略，改为从中国厂家直接发货到美国消费者手中的直邮模式。
“因为，用小包发货模式节省的关税，要比需要支付的运费节省很多。”陶广硕告诉亿邦。
此外，也有一种玩法是通过墨西哥边境保税仓转运，再进行合法避税。
一位不愿具名的广州跨境卖家透露，一些来自中国的商品运送到洛杉矶或长滩港口后，并不清关，而是在美国边境通过报税卡车直接运到墨西哥的保税仓（没有清关）中。“等消费者下单后，再以小包模式快速运到美国，这就是原有政策的避税方式。”这种以绕道墨西哥再直发美国的方式，不仅速度快，还可以节省大量资金。否则，通常75000美元的女式上衣，就会收取29000多美元的关税，以及额外的港口维护费和商品加工费。纽约联邦储备银行在2021年估计的数据显示，美国财政部通过小包免税的政策，每年减少的关税税收约高达100亿美元。这一数据是美联储分析师通过对比中国出口美国的数据报告，以及美国从中国进口商品的数据，而得出的结论，并在其中发现550亿美元缺口，可以用“关税规避”来解释。华尔街日报的报道直指：“只要在美国销售商品的外国公司将货物分拆以逃避关税和监管，美国企业将继续在成本方面处于竞争劣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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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像一把悬在头上的达摩克利斯之剑——虽然此次税改到底会如何影响跨境电商小包出口还有待进一步验证，但一些卖家已把应对方案提上日程。
据Mike表示，去年欧盟税改，短期内给行业带来了巨大影响，整个圈内“谈之色变”。“从物流数据来看，欧洲市场低货值的直邮发平邮小包的量下滑了很多。很多公司在去年七八月份的业绩惨不忍睹。”他回忆道。
“美国税改会加大企业税务成本、降低价格竞争力，不利好企业出口。作为物流企业，那就得紧跟目的国的政策做合规生意。”Mike表示，“应减即减、应交即交，这是当下出海商家的合规之路。”
王薇认为，事实上，这次美国新税法的出台，要打击的是低申报，以及高价值免税的问题。
此外，部分跨境卖家和服务商所做的“包税模式”也会遭遇很大挑战。她提到，目前有案例显示，美国海关已经在关注跨境商品的申报价值和实际价值的一致性，以及进口商和真实交易的关联度问题。
“对于卖家做直邮模式的方式，我真的很不理解。”一位主要做美国海外仓模式的卖家表示，时效很差，根本无法满足用户的需求，而且，即便不交税，运费也未必便宜。
因此，也有部分声音称，此次新政实施可能会利好海外仓的发展——如果直邮小包从成本和时效上都不再有优势了，海外仓会成为更多人的选择。
“长期来看，跨境卖家的结构将会逐步调整，并加速铺货爆款模式向精品、品牌方向迭代，因为，有品牌溢价能力的卖家显然会更加从容淡定。”王薇指出，跨境电商供给侧的洗牌正在加速，行业的入局门槛进一步提高。
（应受访者要求，文中陶广硕、陈鸿升、Mike均为化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