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展| 致敬经典：鬼马怀旧贺岁片，狂想未来

编者按：

第九届香港电影展深圳站终于带着以“鬼马狂想·笑满香江”为主题的9部港式喜剧于上周五开票，本次展映片单中“致敬经典·前笑后继”单元的两部影片《山水有相逢》《鬼马狂想曲》更是首次在广深亮相。在这个特殊的2020年末尾，来香港电影展用喜剧片来冲淡一年中的不愉快吧！

《鬼马狂想曲》是韦家辉导演对许氏电影《鬼马双星》的致敬之作，经典的叙事文本加上奇幻元素，让老酒又添新味，也表达了对大师经典之作的致敬和对香港影坛往日时光的怀缅。说到“无厘头”，我们总是会想到香港的喜剧电影，“无厘头”式的台词和剧情给人们带来欢乐的同时，实质上有着深刻的社会价值，透过主角玩世不恭的表象，将社会本质以荒诞可笑的手法表现出来。香港喜剧的发展与演变历程也侧面体现出观众在其中得以“疗愈”的一面。

本篇约稿用喜剧影片《鬼马狂想曲》连接“过去”与“未来”，既回顾了“SARS”时代喜剧的“疗愈”力量，也呼应阐述了当下我们依然需要喜剧作为“避难所”的原因。观众也可持续关注香港影展HKFF公众号推送中后续城市的巡展信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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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未来，疫情迷影：2020年重看后SARS怀旧贺岁片《鬼马狂想曲》（2004）

作者：陈智廷

香港电影未死，但疫情反覆与限聚令却让两度停业的香港戏院半死不活。保持社交距离成为新常态，让人思索电影与人类的未来。

线上平台影音资源充沛，实体戏院有潜在危险（《鬼马狂想曲》（韦家辉，2004）1959年开幕、2010年结业的粉岭戏院里，等待观众的不是病毒，而是抢匪！），教会都改线上崇拜了，为什么我们还要进戏院看电影？

因为戏院观影是逃避现实与疗伤止痛的集体仪式。身处疫情时代，生离死别、疾病灾厄如影随形，我们比任何时候都需要电影、需要娱乐、需要喜剧。

SARS抗疫歌舞短片《狂想曲》

（杜琪峰、韦家辉，2003）

2003年的香港特别忧郁，3月SARS疫情、愚人节张国荣跳楼自杀、年底梅艳芳癌症逝世。天灾人祸也可以是团结凝聚力量、发挥互助精神共渡难关的契机（参见《危楼春晓》（李铁，1953）同屋共住的逼仄空间里「人人为我，我为人人」的座右铭） 。

香港演艺人协会会长梅艳芳带病发起「茁壮行动」，5月24日众歌手举行「1:99音乐会」，为受疫情影响的家庭子女筹措教育经费。无独有偶，香港电影工作者总会发起「1:99电影行动」，拍摄11条短片结集成VCD，勉励香港人「逆境自强、同舟共济」，为香港人加油打气。 

SARS往事已成历史回忆，所以有必要解释为什么是「1:99」？「1:99」稀释漂白水，可以消毒清洁。为什么拍11段短片？可能受11位不同国籍导演回应911事件的集锦片《他们的911》（2002）影响。

《1:99电影行动》（2003）中杜琪峰、韦家辉导演的歌舞短片《狂想曲》是《鬼马狂想曲》的前身，前者由刘青云、刘德华、杜汶泽扮演许氏兄弟、郑秀文模仿萧芳芳的「林亚珍」形象，后者则是刘青云、古天乐、陈小春、张柏芝的组合。 

MTV风格的《狂想曲》串烧许冠杰金曲，以酒楼招聘为背景（取景地珍宝海鲜舫今年因疫情停业），长发造型、牛仔背心、弹吉他的许冠杰（刘德华）唱着电影《半斤八两》（许冠文，1976）的同名主题曲「我哋呢班打工仔」，排他前面的林亚珍（郑秀文）应征清洁人员，酒楼老板许冠文（刘青云）请她做经理，月薪十万九千七，三点上班三点半下班，全家包吃住，还当场给她一个月上期一个月按金。

香港一般是业主向租客收两个月按金一个月上期共三个月租金，《狂想曲》狂欢节式的幽默颠覆了老板／打工仔的既有阶级，既批判了《半斤八两》里打工仔出半斤力却得不到八两报酬、为钱做奴隶、被老板剥削的社会现实，同时建构了乌托邦的理想世界。

许冠杰应征经理，老板让他做董事长。接着打麻将许冠杰唱《半斤八两》专辑的〈打雀英雄传〉：「六婶（郑秀文） 三太公（刘青云） 大众开台啦面似莲蓉……谁是大英雄？」

现实赌博有输有赢， 《狂想曲》里个个都赢，钱从哪里来？

财神（林雪）随着许冠杰1978年农历新年推出的〈财神到〉歌声出现，为短片增添贺岁片气氛的吉祥兆头。最后众人合唱献上励志的〈这一曲送给您〉（1980）：「如果君心里 常觉有顾虑 前景感到崎岖 人生有若游戏 他朝总有转机 如果君心碎 常暗自下泪 何必感叹唏嘘 还希你莫嫌弃 这一曲送给您」

片尾字卡是导演赠语：「妙想天开 笑对逆境（Dream On! The best is yet to come.）」非农历新年期间上映，却有浓厚的贺岁片气氛，使得《狂想曲》可被视为《鬼马狂想曲》的前导短片。

后SARS怀旧贺岁片《鬼马狂曲》

（2004）

2004年年底怀旧功夫片《功夫》上映之前，获得两千五百万港币票房的怀旧贺岁片《鬼马狂想曲》盘踞全年最卖座港片。

学者罗玉华指出贺岁片作为岁末过渡新年的节庆电影，除了怀旧，更周而复始建构了暂时的乌托邦、凝聚未来共同体的想像。

换句话说，贺岁片类型不只回顾过去，更是展望未来，体现在重复出现、吉祥如意的片名，例如《东成西就》（顾文宗，1950；王家卫，1993）、《百年好合》（蒋伟光，1956；杜琪峰、韦家辉，2003），还有喜剧大团圆结局、有情人终成眷属、群星逸出角色向观众拜年，使得观影经验不只关于电影本身，更关乎新春期间集体凑热闹的欢乐气氛。

或许某种程度回应了文章开头提出的「为什么我们还要进戏院看电影？」的问题。

《鬼马狂想曲》设定在1969年香港，片名前半不忘过去，后半狂想未来。 

「鬼马」指涉《鬼马双星》（1974），许氏兄弟公司的创业作，超过六百万港币的票房，打破前一年票房冠亚军《七十二家房客》（楚原，1973）与《猛龙过江》（李小龙，1973）的纪录，之后的《天才与白痴》（许冠文，1975）、《半斤八两》（许冠文，1976）、《卖身契》（许冠文，1978）、《摩登保镖》（许冠文，1981）皆获年度票房冠军，开启了社会讽刺喜剧的时代。

《鬼马双星》原名《双星报喜》，脱胎自许冠文许冠杰1971-1972年间在无线电视主持的同名节目，怕侵犯版权而改名，成功将电视的视觉节奏粤语笑料（gags）、许冠文的刻薄形象、许冠杰的粤语流行曲移植到电影。一篇在1974年11月16日《工商日报》的文章〈时下的鬼片与鬼马片 鬼马片为何受欢迎，黎杰提到鬼马片「具有时代的感觉」。

七十年代的香港生活节奏越来越快，轻浮夸张而无危险后果的电影备受观众欢迎，如同「喜欢看卡通片一般的心理」。后SARS时代的观众需要《鬼马狂想曲》，疫情时代的我们同样有对《鬼马狂想曲》的心理需求。

《鬼马狂想曲》可以视为翻拍《半斤八两》的怀旧加上《哈利波特》的奇幻（2004年《哈利·波特与阿兹卡班的囚徒》拿下当年票房第二）。私家侦探社社长文（刘青云）、杰（古天乐）、鸡泡（陈小春）模仿《半斤八两》的许氏兄弟，来了魔法不是不灵就是迟到的没毕业神灯精灵哈米波波（张柏芝）（英文片名 Fantasia 提醒我们除了哈利波特，哈米波波同时回望迪士尼《幻想曲》（1940）中魔法师的学徒迷糊米老鼠），顶着萧芳芳的林亚珍冬菇头。

七十年代政府宣传清洁香港运动用的反派人物垃圾虫（Lap Sap Chung/Litterbug）是哈米波波表哥，当时没公德心乱抛垃圾的人，被政府卡通化为人见人憎的垃圾虫，《半斤八两》经典的厨房大战垃圾虫变身侏罗纪公园的恐龙大战情敌，真实身份其实是太帅太多女孩喜欢的刘德华。

哈米波波的表妹是双筷子（Twins），因为沾上奸人坚／石坚（吴镇宇）的口水变坏，青春欲滴的阿Sa与阿娇致敬的是六十年代末梳高髻唱英文歌的「筷子姊妹花」（The Chopsticks）仙杜拉（Sandra）与阿美娜（Amina）。

翻拍《半斤八两》后巷抢劫后，众人在巴士上欢唱“Kowloon Hong Kong” (1966) “We like Hong Kong / That's the place for you”，向后疫情香港示爱。古天乐与《半斤八两》的许冠杰一样模仿李小龙，但打完坏人，无法停止继续打好人。

《鬼马狂想曲》里，失败的功夫、被迫的出千、失灵的魔法与中断的电影之间似乎有着神秘的连系。这也是为什么我认为戏院打劫的这场戏，搬演了作为元电影的迷影精神（cinephilia as metacinematic）。

粉岭戏院里古天乐与张柏芝已经看了九次相同的电影，还依然笑得超开心，完全忘了来戏院的任务不是看戏而是捉割凳（划破椅子）的观众。这时奸人坚打断电影放映，告诉吃惊愤怒的观众，这不是真人表演、随片登台，而是打劫。因为这是齣贺岁片，所以轻浮夸张而无危险后果，莲子羹（子弹）因为魔法成为真莲子。 

《半斤八两》结尾，许冠杰因为抓到持枪抢劫的石坚一伙有功，在电视上宣传警民合作，此时〈浪子心声〉响起「难分真与假 人面多险诈」。《鬼马狂想曲》里关键时刻出现的则是《天才与白痴》插曲〈天才白痴梦〉「人生如梦 梦里辗转吉凶 寻乐不堪苦困 未识苦与乐同」。

真假、吉凶、苦乐在人生如梦、梦如电影的疫情时代，似乎暧昧难分。《半斤八两》的旺角丽声戏院已拆卸重建，《鬼马狂想曲》的粉岭戏院已结业，熟悉的已不复存在，消逝的藉由电影灵媒回魂，鬼马片与鬼片之间，傻傻分不清楚。在这半梦半醒时分，一起回到戏院看场电影，参与逃避现实与疗伤止痛的集体仪式。

第九届香港主题电影展深圳、广州站12月15日－12月27日深圳百老汇电影中心 · 万象天地店深圳百丽宫影城 · 来福士店广州百丽宫影城 · 猎德igc店广州百丽宫影城 · 天环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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