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和颐酒店事件、雷洋事件到平安夜扫黄：处于舆论漩涡中的北京警方

2016年4月5日晚上，有一位名为“弯弯”的女网友发微博称在北京望京798和颐酒店遇袭，详述在酒店走廊上遭到陌生人拖拽的经过，引起轩然大波。首善之区，社会治安问题经受舆论拷问。北京警方经过调查后发现，犯罪嫌疑人李某当时是在和颐酒店分发招嫖的色情小卡片，误认为女事主是过来拉客的“同行”，怕影响自己生意，所以进行拖拽驱赶。这件事情暴露出一个长期以来存在通过散发小卡片招嫖的色情产业链，也从侧面反映出北京的打黄扫非存在着很多遗漏的死角。从舆情反映的压力来看，这维系着北京警方的声誉。

2016年4-5月份，北京警方统一部署扫黄行动，力图通过打击各城区酒店、社区存在的卖淫嫖娼现象，以挽回和颐酒店事件中负面影响。而雷洋，成为这次扫黄行动中的牺牲品。

很多人知道，根据治安处罚法的规定：卖淫、嫖娼的，处10日以上15日以下拘留，可以并处5000元以下罚款；情节较轻的，处5日以下拘留或者500元以下罚款。所以各地警方抓住嫖娼的，执法严格的，拘留并罚款，执法宽松的，一般就交纳5000元罚款就把人放了。因为存在罚没收入的提成，所以有些地方的警方抓嫖特别卖力。

但北京警方在这方面执法比较严格，抓到嫖娼的，要先审查是否累犯。如果是初犯，就会拘留、罚款，同时会通知家属；如果是两次以上的累犯，那不好意思，不罚你款，直接收容教育，一般为半年左右，依据的是国务院1993年发布的《关于卖淫嫖娼人员收容教育办法》。这个规定虽然一直被人诟病要废除，但至今未废除。所以在北京，嫖娼被抓的成本很大。地方上早就不用收容教育了，北京还有，黄海波嫖娼被抓就是被收容教育的，时间是六个月，关在豆各庄。如果是有公职在身的人，双开是必然结局。

杨清林先生谈过一个案例：“三年前，朋友的一个在国营企业上班，且是单位一个小领导的亲戚在北京嫖娼被抓，朋友托人去捞人，中间人开出了30万的天价，朋友亲戚觉得太贵，认为不就是拘留15天的事吗，放弃捞人。结果15天后，接到了收容教育半年的通知书。之后，他被单位开除。朋友的亲戚事后后悔不迭，早知道处罚这么重，60万也愿意给。这是我亲耳听到北京嫖娼被抓捞人需要30万的事实。这30万不一定是警察拿去了，也许是中间人拿走了，但至少证明，在北京嫖娼被抓，成本是多么昂贵。”

雷洋就是在北京市公安局昌平分局专项行动部署中撞到枪口上的。5月7日晚，昌平分局东小口派出所几位干警被安排去昌平区龙锦三街龙锦苑东五区南门附近执行扫黄打击任务。雷洋那天晚上本来是去接飞机的，但他鬼使神差，没往地铁方向走，绕道去了龙锦三街的足疗店，据说是在接受了张某提供的有偿性服务，支付人民币200元后从足疗店前门离开，沿龙锦三街向西行走时被警察发现并盘问的。雷洋当时激烈反抗，是因为一旦被抓，其后果对其而言是致命性的，他完全无法承受通知家属、罚款、拘留乃至收容教育。负责抓嫖的警察也没有意识到此人会反抗如此激烈，只能采取强制约束手段进行制服，悲剧也就这样发生了。

认定嫖娼，不一定需要法院审理，绝大部分是警方进行治安处罚时的事实认定。雷洋有没有嫖娼？其实已经没有悬念，而是是不是“老司机”的问题。就算雷洋不承认，有涉案足疗店现场勘验检查笔录，含有雷某精液、张某生物学痕迹的避孕套等物证，DNA检测鉴定意见，以及相关证人证言（从卖淫女一端取得突破是警方惯用策略），也足以认定事实了。有人说，嫖娼就该死吗？当然不是，但这个问题本身就是问题。怎么死的，不是打死的，法医在这个问题上有发言权。警方的暴力制服也好，虚假陈述也好，都不是造成其死亡的原因，是雷洋的剧烈反抗、奔跑导致胃内容物吸入呼吸道致窒息死亡，警方责任主要是“未及时送医”。

但不管如何处理，雷洋事件成为北京警方目前背负的最大舆论压力，并直接影响到政治层面。这个案件越往后拖，公信力的丧失就越严重，所以检方采取了快刀斩乱麻的处理方式。如果继续追诉涉案警察，一方面证据不足以定罪，存在指控不能成功的法律风险，另一方面也存在严重挫伤警方扫黄打非行动积极性的政治风险。为了挽回这一局的被动局面，北京警方部署了2016年底最引人关注的一次扫黄打非集中行动。

如果说治理和颐酒店的招嫖信息，只是2016年北京警方整个扫黄行动开端的话，那么打击足浴店的卖淫嫖娼，却让这个行动遭受重大挫败，引发合法性正当性的质疑，那么，年末的这次行动，绝对是北京警方挽回颜面的一局。经缜密侦查，12月23日晚，北京警方依法对涉嫌存在卖淫嫖娼违法犯罪活动的多个场所进行查处。从现场位于东城区东直门南大街的保利俱乐部、海淀区板井路的蓝黛俱乐部、海淀区大钟寺东路的丽海名媛俱乐部查获涉案嫌疑人数百名。据说，北京很多公司的高管都集体被抓了。

现在朋友圈里在流传的一份涉及北京警方扫黄被抓的涉案人员名单，说得有鼻子有眼的，一些无辜躺枪的名人纷纷站出来“自证清白”。我看了一下名单，没有我，松了口气。我在北京十几年，这些俱乐部的名字才第一次听说，可见我混得不算“成功”。平安夜前夕抓嫖事件，成为北京警方这一年扫黄工作一个艰辛但并不圆满的尾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