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个向阳面

午后，25 度的秋天，拿上一杯咖啡走上安静的街道，说阳光像加州像大理都可以。无事的人，可以随时停下，站在路边，闭眼抬头迎着阳光，晒上整整一分钟。典型的 “梧桐” 树或银杏树装饰的街道，典型的橙、红瓦片，要么特别安静要么特别热闹，是典型的上海美丽的时刻。

这样的日子，即便遇上一两桩不快的小事，不快会很快融化在上海式美好画卷的场景外，人则轻松步入画卷里。这样的日子，很容易让人自信满满，以为一切将得偿所愿。

然而，回望过去，生活往往偏离我们的愿望。

我观察到一个细小的点，人很容易夸大自己的痛苦，以为自己经历了世界上最残忍的事。实际上我并没有像史铁生一样半身不遂，没有像海伦·凯勒一样失去光明，也不像大作手杰西·利弗莫尔一样失去所有财产，更没有像塞涅卡一样被流放。

举茨威格这么一个人来说，巨大的才华加身，与各种名留青史的人成为至交，收藏的爱好得到巨大满足，富裕，书虽然在德国被禁，但即便不回奥地利，南美也给了他故乡般的美好的体验，看似拥有这世间一切的人，为什么选择自杀？就因为内心觉得 50 岁重新开始太难？他可是一向喜欢折腾啊。

反观塞涅卡，被流放时，他对母亲说 —— 别担心，他们能没收的只有我的身外物。对于生存最重要的东西至少还有两样在我身上，知识与大自然，所以不用为我担心。

举个身边的例子。年初和一位朋友见面，他谈起和孩子的娱乐有时候是游戏，有时候是高尔夫球。想起一个金融大亨在书里描写这群巨富对于高尔夫球技的追求，问了他一般需要打进多少杆。他已经是巨富的一员、年轻，并且愿意拿钱出来创业。在我看来他特别适合与马一龙一样的轨迹，探寻那些没被发现的 “特斯拉”、“OpenAI”、“SpaceX”，接手它们，提升生产效率，改变世界，他拥有几乎一切人们想象得到的东西。但也许他也有烦恼，就像马一龙一般。

我一直拥有烦恼，以至于在雁荡山导游说 “代表了人类 108 个烦恼” 时我反问为什么烦恼这么少？

九月份，我结束了两段与儿子的暑假旅行，包括一次心心念的欧洲行。疫情前的愿望，然而那几年间，我以为世界不会再好起来，想带儿子做远洋旅行盼不到点。好在历史不断说明了一个点，永远不变的就是变化本身。世界变了，时间像加速一般，这个愿望突然就实现了。在夹着烦恼的日子里实现了。

突然没有期待的东西，便开始为小事烦恼。以至于九月读了九本书，有五本是关于人生是什么的讨论。

确认了一些很明显的结论，举几个例子：

• 对自己负责，便是对他人的负责，寻求真正精彩的自我，讲好自己的人生故事显得非常重要。

• 如果觉得生活不精彩，去试试没尝试过的东西。

• 做一些合时宜的事，就像 “年富力壮的人突然找到自己的人生方向” 那般的事，比如在年轻的时候游历山水比腿脚不便时再去合时宜。
  

• 人所拥有的自我，是习得的无数个有名字自我的集合，比如“荒原狼”的自我里必定有歌德，生命的丰富度只取决于时间。

• 如果长时间为小事烦恼，说明手头上做的并不重要。

为此我便独自出发，开了 9000 多公里，大部分时间都在山水里，爬像黄山、庐山、梵净山这样的名山，去了写进教材的岳阳楼、边城、三峡水利、黄果树瀑布、肇庆七星岩之类的地方。边读书边行路。

回过头来。

这一年，我几乎跑了大半个中国，足迹留在了西南、西北，以及几乎整个南方，走到河西走廊的末端，踏过中国的最东端东极镇，在长江沿途乱逛，在东南沿海游历，在西南边境留下了照片。三个欧洲国家，外加几十个国内城市。世界并不太平，但似乎再无须怀念 2019。

回过头来。

有一个细小的观察，我们每个人，即便有才华、财富、际遇等的差别，却无不生活在限制中。但这些限制并不是与向阳一面相反的暗角，生活的反面，也是生活，我想称之为生活的另一个向阳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