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由谈丨薛蛮子到区伯，为何每个人都恐惧“被嫖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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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民监督的乏力，又形成了对嫖娼构陷论的反证，为“阴谋论”提供了空间。当一切发生在知情权、参与权、监督权不彰的环境下时，区伯的私德、为人、个性多么不堪，其实是最无足轻重的问题。

一开始，新闻的情节似曾相识，但一切正在发生变化：62岁的区伯这两天的遭遇一波三折。

长沙嫖娼“当场被抓”，源于“群众”举报；事情发生转机，源于“群众”探监。
区伯成名，是因为一直以来以监督公车为己任，被抓当天，还在微博上公布两起公车私用。

事情往往就是这样，当一贯呈现的形象被突然颠覆，总有很多的为什么亟需回答。

导火索发生在愚人节前夕，两位律师申请合法会见区伯却横遭阻挠，质疑迅速升级。
区伯嫖娼案背后，到底是什么？如果“嫖娼”属实，为何当地警方藏藏掖掖？如果不属实，那么是谁来为这种“被嫖娼”负责？

破绽百出的嫖娼处罚

一切还得从一张盖有长沙市公安局天心分局公章的行政处罚决定书说起。
区伯被抓后不久，这张印有身份证号信息的文书，在微博上开始流传。但按照《公安机关执法公开规定》，嫖娼的处罚信息不属于公开范畴。这一内部决定，是如何流出并公开上网？
疑窦丛生之处还不止于此。比如，有爆料称，与区伯一同被抓的洗姓男子，为广州洗村抗拆的著名钉子户。不巧的是，3年前同样因嫖娼而被收容教育三年。而在对作出收容决定的广州市公安局天河区分局的行政诉讼中，一审、二审他皆称嫖娼为“莫须有”，实为逼迁之策。
洗村拆迁乱局，广州本地人士想必多有耳闻。而就在31日晚，有网友在微博上公布人肉信息，称处罚决定发布者恰为洗村街道治安队文员。曝光不久，这条微博旋即被删除，不过拆迁黑幕也成为区伯嫖娼的一个坊间传闻版本。

网上流传的带有区伯身份证详细信息的行政处罚决定书，图为截屏，流出源头尚待权威调查。

鉴于信息未经证实，一切只能流于猜测。不过，想想如下的场景吧：

一个曾吃着低保的62岁广州“刺头”，奔赴长沙，在曝光了一起粤籍公车私用的当晚，以高于当地“行情”的价格嫖娼，并且毫不掩饰地在酒店前台与嫖娼对象登记身份信息，然后被神秘的群众及时举报，当场被抓，尽管被抓时房间“里面东西基本没动，被子被掀开了”。
根据已知信息，剧情大抵如此，虽然并非不可信，但总觉得这个故事有太多的地方无法讲圆。

神秘莫测的举报群众

在区伯嫖娼事件中，举报线索最为关键，却也最容易被一笔带过。
官方公布的简短新闻通稿中，用“接到群众举报”简单概括了抓捕缘由。因为在此前诸多明星的吸毒、嫖娼案例中，皆有“群众举报”的身影，导致“群众”一度成为让人狐疑的概念。
在区伯嫖娼事件中，举报的群众又是谁呢？要讲隐私，这属于不公开的范畴，但不公开，不意味没有回应质疑的必要，否则一个普通群众，如何能够获知在酒店发生的嫖娼事件？
在群众举报这个层面对区伯嫖娼的质疑，也是在质疑治安管理的传统思路和话语模式。“群众举报”这个简单的概念，被一以贯之地运用到扫黄打非之类的社会治理中，并被视作警民合作的样本来看待。公众明星吸毒、嫖娼屡被举报，频频公众引发对“群众”身份的质疑。
公民合理监督，还是相互监控，因为这种不透明，无法被准确的区分开来，人们不知道在“接获群众线报”背后，是一张公民监督的成熟体系，还是一张严整的告密网络。
在这种前提下，正如区伯嫖娼事件显示的，对于群众揭发出来的假、丑、恶，人们会倾向性地产生怀疑，而非像以往那样，为这个热心的群众点个赞。之于所谓区伯嫖娼系构陷的这类“阴谋论”，只能说明，公权的权威与公信，亟需来一场彻底的重构。
重构从哪里开始？解铃还须系铃人，疑团有待办案方的回应厘清。否则，如何让人相信举报区伯嫖娼的“群众”，是一个热心的市民，而非代表着某种神秘的力量？

顺我者昌，逆我者被嫖娼？

区伯嫖娼事件目前为止，所有的疑点与传言，直接指向的是长沙当地的公安机关。

但截至目前，长沙警方除了通过官方微博，也即“@长沙警事”发布一则简短的案情信息外，对于坊间流传的各种版本的猜测，未作任何回应。
未作回应不代表没有态度。根据律师蔡瑛在微博上的自述，31日下午，他和律师隋牧青前往长沙市拘留所会见区伯，尽管手续齐全，程序合法，他们还是遭遇重重关卡：先是被告知“因系统故障暂停办公”，又被告知会见得请示领导批准。拖延无果后，拘留所工作人员向其展示一张“目前不愿会见律师”的区伯手书，但熟悉区伯笔迹的律师表示，手书为伪造。

长沙网友“@长沙凌杰07 ”30日前往会见区伯，其微博描述称，“@广州区伯 被拘留后明显受到人身伤害，走路腿不方便，通话中得到区伯本人确认，并告知晚上不准睡觉”。图为相关微博截图。

合法会见被横加干涉，律师并未见到区伯，更加匪夷所思的是，律师蔡瑛在接受采访时表示，他还曾接到长沙市司法律师管理处某位领导的电话，要求其放弃代理区伯嫖娼一案。

然而就在两天前，几位公民自发前往拘留所探视区伯获准，且有区伯照片流出，如今时隔两日，合法的律师会见都再也无法展开，相关公权机构的态度转变，委实费解。
如果再度联想到两天前，探视者透露出来的信息，区伯称“自己曾受到殴打，另外有人想让他像薛蛮子一样上电视，但被他拒绝。因为他没有嫖娼”，一切就显得更加可疑。
是否真如网友所说，“顺我者昌，逆我者被嫖娼”，都需要更透明的真相来解答。

区伯背后的治理困境

当然，区伯嫖娼，官方公布的案情信息有无法自洽之处，网上流传的各个版本的猜测，也缺乏完整的证据链，来坐实区伯被人下套了。
不过目前来看，在舆论对区伯嫖娼的评判上，私德与公义被明确区分开来，理性认知，让人欣慰。
从道德上污名化异议者，这种手法历来饱受诟病。区伯嫖娼被抓不久，涉及隐私的行政处罚决定书就被公示到网上，公示者的初衷，是否意在站在道德高地把区伯搞臭？设套构陷的传言，很大程度既是因此而起，尤其对区伯这样的刺头，人们没有理由不怀疑公示的动机。
后续舆情呈现出的出人意料之处，可以说是继薛蛮子电视示众等事件后的一大转变。这里面有审丑疲劳的因素，也不排除嫖娼非罪化持论者的持续游说，但更多是出于对于道德操控者们的排斥，在此基础上，融入了对区伯嫖娼事件本身的合理质疑。

网络名人薛蛮子嫖娼被刑拘后，在央视公开讲述自己的“心路历程”。

正如一篇流传甚广的评论文章所说，没有理由因为私德否认公义。从来都没人会认为，保守争议的区伯该是个无瑕疵的完人，在他监督公车时，对他寄予过高的道德期待，本身就不太现实。那么，即便嫖娼情节属实，问题关键，也不该是他的私德如此不堪，而是一个社会治理走在国家前列的开放城市，公车私用的最大监督驱动者，竟是这样一位争饱受议的老人？
公共治理的困境，通过区伯事件其实已暴露无遗。公民监督的乏力，某种程度上，又形成了对嫖娼构陷论的反证，为“阴谋论”提供了空间。而当一切发生在知情权、参与权、监督权不彰的环境下时，区伯的私德、为人、个性多么不堪，其实是最无足轻重的问题。
区伯命运如何，尚不得而知。可以预期的是，如果他被迫大隐于草野时，广州这座公共治理堪称表率的城市，将会失去很多，间接影响，远不止于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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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凰网评论员：熊志

（实习小编：刘冰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