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声｜ IPO改革下，还该不该对餐饮等行业上市实行限制？

  凤凰网原创  监管部门对IPO设红绿灯的初衷，也许是想将资金引导至“有战略重要性”的产业，但监督者不应以自身偏好，代替市场的选择。任何行业都可能出现“有价值的企业”。

作者｜傅蔚冈

上海金融与法律研究院研究员

长期以来，中国餐饮业和公众一直在问一个问题，为什么中国没有产生像肯德基、麦当劳这样的餐饮连锁企业？有人解释是中餐没法标准化，也有人说是中国经营者没有品牌运营，还有的认为中国餐饮从业者不懂得消费者心理……这样的说法或多或少都有些道理，但是从现在来看，也都有失偏颇。

比如说标准化，在20年前这或许是一个问题，但今天这个问题几乎已经不存在了。今天的中餐很大程度上早就标准化了，各大连锁品牌大都有中央厨房，向其旗下各门店配送半成品预制菜，甚至于很多人说中餐越来越没劲，几乎都是炒冷饭。而品牌运营和消费者心理纯粹是无稽之谈，能在市场上开连锁的餐饮店，自然是善于揣摩消费者心思，并懂得维护其品牌的。

问题出在哪？看到最近媒体报道中国证监会“IPO红绿灯行业审核标准细则流出(完整版)”的新闻，它透露出了一个可能没有被关注到的重要原因，那就是中国餐饮业缺乏资本市场的支持。

在这个所谓“IPO红绿灯审核标准”中，餐饮业被视为限制类企业。事实上，自有股市开始，餐饮业就很难进入IPO。除了国有企业改制登陆A股，鲜有民营企业IPO成功的先例，此前包括俏江南、小南国在内的多家知名餐饮企业都遭遇拒绝。

迄今为止，在A股上市的民营餐饮企业仅有2009年的湘鄂情和2020年的巴比馒头等极少数。在餐饮企业A股上市较难的情况下，更多餐饮企业选择了去香港上市，包括海底捞、呷哺呷哺、九毛九等知名餐饮企业。

餐饮企业之所以难以上市，公开原因是餐饮企业存在财务问题不规范、收入与成本无法计量、餐饮业标准化程度低、复制率低和食品安全等问题。但是更深层次的原因，在于监管部门以自身的喜好替代了市场的选择，从而限制了市场的良性发展。

在讨论中国的餐饮业之前，我们不妨看看国外餐饮业的发展。作为餐饮业的扛把子麦当劳，2022年的营收为231.83亿美元，营业利润为93.71亿美元。麦当劳在全球100多个国家共有超过4万多家门店，在中国约有近5000家麦当劳餐厅，每年服务顾客超过10亿人次客户。

今天麦当劳的影响力早已经超越了饮食层面，在某种程度上是美国文化的代表。最为典型的就是源于1986年的巨无霸指数，已经成为衡量各国国家和地区货币购买力的标准。巨无霸之所以当此重任，很重要的原因是麦当劳的服务遍及近百个国家和地区，而各地的制作规格也大致相同，由当地麦当劳的经销商负责为材料议价，这些本地化因素就使该指数能有意义地比较各国货币。

罗马不是一天建成的，麦当劳在成为国际餐饮连锁巨头之前，也是从小门店开始，当理查德·麦当劳与莫里斯·麦当劳兄弟在美国加利福尼亚州的圣贝纳迪诺创建麦当劳的第一家餐厅时，一定没有想到这家名为“Dick and Mac McDonald”的餐厅会有今天的地位。

今天回头看，麦当劳有三个节点非常重要。首先，是1948年开发了“快速度服务系统”，让麦当劳在众多竞争者中脱颖而出。这个名为Speedee的系统，大幅度提高了餐厅的效率，成本大约是竞争餐厅的一半。其次，是1955年雷·克罗克创立了麦当劳系统公司，引入了特许经营模式，并在1961年从麦当劳兄弟手中收购了麦当劳公司的股份。第三个节点是1965年4月21日麦当劳在纽交所上市，以每股22.50美元的价格进行首次公开募股(IPO)，上市首日股价迅速上涨至每股30美元。

IPO成功为麦当劳的扩张和产品研发提供了坚实的资金支持。

1967年，麦当劳在加拿大开设第一家国际餐厅，1968年，“巨无霸”面世，麦当劳成立国际业务部。今天巨无霸指数之所以能被用来衡量各国货币的购买力，很大程度上就是源于1965年的IPO以及随后的国际化。甚至可以说，如果麦当劳没有上市，那么它就很难成为美国文化的代表。

当然，麦当劳上市也给它的股东带来了丰厚的回报。有人在Quora问了这样一个问题：“如果我在麦当劳首次上市时购买了1000美元的股票，那么今天我有多少？”2年前的回答是，如果以22.50美元的初始价格计算，1000美元可以购买44股股票。在过去55年间，麦当劳进行了12次股票拆分，累计将股票数量扩大了729倍。同时考虑到股票的分红，根据麦当劳在2020年8月28日的收盘价每股214.91美元计算，该价值为6894312美元。如果再考虑到股息再投资，总净资产约为38663039美元。

当我们今天讨论以麦当劳、肯德基和星巴克为代表的美国文化，一定不会想到资本市场在其中发挥的作用。事实上，正是美国强大的资本市场，使得麦当劳们能够走出国境成为美国文化的代表。

而广大的中餐企业，因为上市极其困难，企业家自然也会少了诸多雄心壮志，在一亩三分地内打转，老婆孩子热炕头足矣。

更需要指出的是，餐饮业并不是一个小众行业，而是一个巨大发展空间的行业。

2022年，我国社会消费品零售总额439733亿元，餐饮收入43941亿元。因为受疫情影响，餐饮收入同比下降6.3%。即便如此，餐饮收入在社会消费品零售总额中还是有10%的份额。而作为传统服务业，餐饮业更是吸纳劳动力的主力军，直接就业人员近3000万。

中国烹饪协会也有数据显示，平均每10平方米餐厅营业面积就可以解决一个就业岗位。如果再加上上下游企业，从业人数更是不可小视。

其实，餐饮企业受到的歧视只是中国证券市场IPO的一个缩影。监管部门对IPO设红绿灯的初衷，也许是想以此方式将资金引导至“有战略重要性”的产业，而食品、连锁饮料等不被认为是“战略重要性”产业。但麦当劳和星巴克的发展表明，餐饮企业的重要性无可忽视，甚至超过了所谓的高技术产业。

一个可供比较的例子是，截至1月31日，麦当劳的市值是1958.50亿美元，而当年的蓝色巨人IBM是1218.13亿美元。IBM早已经不是美国文化的代表，但可以想象的是，在相当长一段时间内，麦当劳还会是。

现在推行IPO全面注册制的消息传来，当然是一个让人振奋的好消息。但是，只有对要上市的企业一视同仁，而不是扶持所谓“重点企业”，注册制的作用才能真正发挥出来。

本文系凤凰网评论部特约原创稿件，仅代表作者立场。

主编｜张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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