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将至的前夜，去看《路边野餐》却忘了打伞
在暴雨将至的前一天晚上买电影票看《路边野餐》，我觉得自己就是一场行为艺术，无论戏里戏外，都是湿漉漉的一片。
偏偏还忘记了带伞，步出荒凉的戏院，走在开始微雨的大街上，顺手打开App听李泰祥/唐晓诗的《告别》，整条路都渗透着某种哀伤的气氛。
或许，宣传语里的“别打伞”正是导演毕赣打的一个哑谜，那种贯穿全片的湿气，不时会蔓延到观影者的生活里头，你我的眼角眉梢心里，都滴着水。
“没有人会流泪，嗯。”
▲ 永远湿漉漉的老歪家。
虽然排片不多，但整个场子都坐满了人，连第一排也座无虚席。堕入文艺片的迷样泥沼后，下班后的人民群众逐渐停下手里的可乐和爆米花，试着投入毕赣打造的光影世界，但总有些人不得其法。
开始有微弱的打鼾声，两个女孩在窃窃私语，一对小情侣甚至开始肆无忌惮地谈论看不懂的部分，之后是一个粗豪的汉子，高声京骂了几句“这XX的不是你家要聊滚出去”，四周又迅即寂静了下来，还有人吓得把爆米花洒了一地。
老歪的家外面是一个小瀑布，他就在瀑布边上给儿子卫卫洗澡，这个瀑布被拍得太美好，以致让我好想去凯里看看。
电影总是有下雨的段落，黑色的雨衣，黑色的伞，黑色的雨鞋，窗外不停歇的雨声，以及那把被挂在墙上铁钉处的用过的伞。恍恍惚惚之间，竟然觉得提前预演了第二天的暴风骤雨，戏里戏外分不清楚了。
演了差不多20多分钟，男主角陈升再次穿过地下隧道，遇到卖蕉的农民，想买蕉却又买不到。随着镜头推移，片名《路边野餐》四个字此时才正式打出，刚好有迟到了蛮久的观众偷偷摸摸地进场，又再次被吓了一跳。上一次类似的状况，是《山河故人》。
我很喜欢老医生与陈升的几场戏，对白都平淡无奇，但情节就是这样在对话中交待出来。老医生的儿子死了，一个人独居着，而陈升母亲临终前则安排了出狱后的儿子接管这家乡村诊所。病人不多，偶尔会停电，百无聊赖的日子里，老医生与鳏夫陈升之间，形成了一种近乎相依为命的关系。
陈升说，自己一个人住，用不着冰箱，所以鱼啊鸡啊都送到老医生家的冰箱冰着。老医生说，那有什么问题，我也是一个人吃饭，索性就一起解决一顿好了。像不像《天水围的日与夜》里的鲍起静与陈丽云，把两家人分开炒的菜心牛肉变成一家？
老医生也有感情线，曾经的暧昧对象就住在隔壁镇上，却一直没有前往相见，再见真的很难。二人有过一个承诺，谁先离开另一方，就得送对方一件新衣服，这件衣服一直被老医生珍而重之地放在衣箱里。
这位旧情人的名字，刚好就叫“爱人”。“爱人”近日病重时日无多，而陈升刚好要去这个镇找弟弟抛弃的儿子卫卫，老医生就托他把衣服带过去，还有一张旧照、一盒旧磁带，算是与昔日“爱人”的一个告别。这盒磁带，正好就是李泰祥的《告别》。
据说导演为了让那条狗按照他心目中的路线来走，
用猪油在地上绘制了狗狗步行路线图（……）
▲ 在天台吃饭这一场，
地板上滚来滚去的针筒很有意境啊。
▲ 老太太拔火罐的画面很魔幻的。
▲ 老医生烧水，然后水汽往上飘荡，
全片最爱的镜头之一。
▲ 老医生打开尘封的旧衣箱，
翻出老情人的独照，
我又想起《桃姐》里相似的一幕。
▲ 后来陈升穿上了这花衬衫，
仿佛代入了老医生的“爱人”，
穿梭于似梦非梦之间与旧爱相认。
那个著名的42分钟长镜头出现在电影的后半部，攀山涉水穿街过巷一镜到底，有时候会晃得让人有晕眩之感。开始有人悄悄退场，场内变得稀稀落落，而戏肉现在才开始，每个细节都与前面有所呼应。
这部片与我们日常的观影经验大相径庭，看来戏院在观众进场前，应该贴个告示牌警告大家才是？艺术院线在中国真的很重要，至少，来看戏的人都知道自己即将要看的是怎样的一部片子。
▲ 以为在看侯孝贤早期的台湾电影。
有些在镜头角落的乡民虽然没人注意到，
但还是很认真地在演。
▲ 说自己不会唱歌的中年男人，
却在街头演出抢过了麦克风，
把在监狱里学会的歌唱给前妻听，
全片最催泪一幕——
“小茉莉，请不要把我忘记。”
每个人所看到的《路边野餐》大概都是完全不一样的，你会在很多个跟日常生活相关的片段里晃神，甚至听漏了一整段对白，开始想自己的心事，这都不重要。看懂了，看不懂，看着看着睡过去了，也没有关系。
导演甚至也故意不在任何访问里解释每一个细节，因为他觉得，寻找细节之间的细微联系，正是观众看这部戏的乐趣所在。
《路边野餐》可能就是有这样的功能，让你跟自己的内心对话，观看自己的过去、现在、未来。《金刚经》的那句“过去心不可得，现在心不可得，未来心不可得”，就是全片的主轴。
好像片尾那个被画在火车上逆时针转动的钟表，回到过去，与故人相会，仿佛如同一场梦，短暂地相逢，再看一眼就老了，再笑一笑就走了。
看完《路边野餐》已经好多天了，但我还是在想戏里的每一个镜头细节，越想越是回味。好电影就是这样，能把你的内心弄得柔软湿润，好抵御生活中的挫折磨难。
还有那堆纽扣，
毕竟陈升是会开锁的达人啊！
铁钉随着光影的流动投射出秒针，
时间依然继续在走。
毕赣好浪漫的诗句。
台湾有出版社推出了他的同名诗集《路边野餐》，
某宝有售，速购。
▲ 不是名牌学校毕业生，
职业是婚庆摄像师，
假如没有走红，
就打算在山区当一个爆破员，
啊，多么励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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