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国2021大选系列之二：搭上“新绿”快车的绿党
绿党也不仅仅只是环保党这么简单。在对华策略上，绿党主张更强硬的立场。
文丨FT中文网专栏作家 张冬方
【编者按】四年一度的德国联邦议院选举将在今年9月进行。联盟党（Union）、社民党（SPD）和绿党（Grüne）都已推出各自的总理候选人。默克尔执政16年之后的德国，会是什么样的景象？为此FT中文网推出“德国2021大选”系列文章，本文为该系列文章中的第二篇。
当80后安娜琳娜•贝尔伯克（Annalena Baerbock）以德国联盟90/绿党（Bündnis 90/Die Grünen，以下简称“绿党”）总理候选人的身份，出现在众人面前时，德国主流媒体、社交网站上，出现了不小的喧闹。她穿着皮夹克的照片开始刷屏，并被配以“终于不一样了”的标题。在履历雄厚的老年男性政客堆里，贝尔伯克就好比终结寒冬的第一缕春光。
▣ 谁更“新”？
喧闹之际，贝尔伯克一定会被拿到放大镜下来观看的。
在著名电视谈话节目《Anne Will》里，主持人的第一个问题就是“你当选为绿党总理候选人，是否因为你是一名女性”。这里得交代一下，绿党党主席职务有二重奏的传统，即由两人共同担当党主席。这次被推选为候选人的是贝尔伯克，而不是另一位男主席罗伯特•哈贝克（Robert Habeck）。51岁的哈贝克曾赢得过地方选举，当过某联邦州副州长和州能源部长。用批评者的话来说，相比之下，贝尔伯克不仅没担任过部长或州长，连基层乡长都没当过，如果这样一只“小白兔”当上总理的话，怎么有底气站在普京对面？贝尔伯克的主要履历为，从2018年起和哈贝尔共同担当绿党党主席，2013年起成为联邦议院议员，曾为一位欧洲议会议员做过办公室负责人。
在节目中，贝尔伯克不失礼貌地笑，言辞间左右躲闪。主持人穷追不舍，贝尔伯克一句“我学习能力很强”，俨然一位职场新人的面试现场。总之，贝尔伯克承认自己的女性角色在决定候选人问题上起的作用，却没说出，在无执政经历的弱势之下，还有什么个人优势。
其实，绿党的决定有迹可循，两性平等是绿党的基本主张之一。虽然，“女性也能当总理”在德国已无需迫切得到证明，可默克尔代表不了女性中的大多数。可以说，让女性来做候选人，是绿党对男女平等的一次注脚、一个重音。况且，今年40岁的贝尔伯克，比默克尔当年成为联盟党（Union，由基民盟和基社盟组成）总理候选人时要年轻11岁。她象征着更年轻的力量。
相比较起联盟党，绿党更早地、更顺利地推出自己的候选人，她跟所有可能的候选人都不一样。选民不一定真的对贝尔伯克本人多么偏爱，但至少表现出了对大联合政府（由联盟党和社民党组成）有多么厌倦。没有谁比德国两大老牌党联盟党和社民党，以及它们的黑红执政组合更老旧。在联邦政府层面，1966-1969年、2005-2009年、2013-2017年、2018年至今，都是两党组阁。而疫情成为一面照“老”镜。德国试图实现的大量检测和疫情追踪APP终未实现，而官僚主义却暴露无遗，数字化则举步维艰……执政党在疫情中的“老态”，成为绿党的“新”机。
绿党有“推陈出新”的传统，至少在建立之初。该政党崛起于上世纪80年代德国的反核电运动。它当时就将自己定位为非典型的、反传统政党的政党。那时候，联邦议院里大会现场，绿党人须发长飘、身穿挪威毛衣的样子，很新鲜。1985年，黑森州出现了第一位绿党环保部长约施卡•菲舍尔（Joschka Fisher）。他在就职仪式上身穿牛仔裤、脚蹬耐克运动鞋的样子成为各大媒体头条。多年以后，菲舍尔在接受记者采访的时候承认，穿上那双白得晃眼的运动鞋是党内经过讨论后的结果。当时的绿党人坚信“岂能穿着西装打着领结去呢”，一众黑皮鞋中的独此一双白，象征着打破禁忌和挑战当权派。而今，那双鞋已经躺在了博物馆，而绿党也早已不是那个边缘的新力量。1983年，绿党突破5%的选票门槛，成功入驻联邦议院。1998年至2005年，社民党和绿党联合执政，从而也诞生了第一位绿党外交部长和副总理。2011年，巴登-符腾堡州（Baden-Württemberg）出现了第一位绿党州长。而今，甚至可能会出现第一位绿党总理。
总之，只要和执政党不一样，它就是新的。
▣ 谁更“绿”？
当然，绿党的“主业”还在环保。这几年的“星期五为未来运动”（Fridays for future）是绿党的另一个“天赐良机”。
2019年9月，当德国政府首脑们正在商量《气候保护法》草案时，游行中的年轻人们在联邦总理府外高呼：“你们偷走了我们的未来！”
上月底，德国联邦宪法法院做出了一项历史性的、回应年轻人未来的裁定：现存的《气候保护法》只包含2030年以前的气候计划，政府将减排的负担和责任推迟到了2030年以后，这种“不公平的负担分配”，侵犯了年轻一代的权利。法院要求，为实现将升温控制在1.5℃的目标，政府必须在2022年底之前，出台2030年以后减少二氧化碳排放的具体计划。
6天后，来自执政同盟中社民党的环保部长和副总理迅速公布了新草案：2045年之前实现气候中立，而不是之前规定的2050年；至2030年实现较1990年温室气体排放减少65%，而不是之前规定的55%。
谁曾想到，今年的大选主题瞬间变成了“绿色”。所有的政党一夜之间，都成了他们口中的环保党。
可是，联盟党从来不以环保著称。就在联邦宪法法院做出裁定之后，来自社民党的环保部长在媒体采访中明确抨击联盟党，称在环保问题上遇到来自该执政搭档的巨大阻力。联盟党总理候选人拉舍特（Armin Laschet）同时也是煤矿大州北威州州长，他过去也并不以绿色形象服人。他的基民盟（CDU）和自民党（FDP）组成的北威州政府因关于风电建设的限制规定，为环保组织诟病。
在联盟党总理候选人好不容易尘埃落定时，落选者邹德（Markus Söder）在采访中影射当选者拉舍特是“过去式”、“气候保护不过是点缀”，同时表达了对绿党贝尔伯克的赞许：“来了一位很有想法的、不一样的候选人。”
联盟党将绿党定位为这次大选的主要竞争对手，在还来不及推出自己的选举计划的情况下，却先紧锣密鼓分析了绿党的战略；而中间偏左的社民党内部，也隐约弥漫着自己的路数被绿党取而代之的不安。联盟党很清楚，在比绿上，岂能比得过绿党？它只能另辟蹊径，只能在做出气候承诺的同时，强调经济发展和就业机会。拉舍特说，达到气候目标，“是靠市场经济机制，还是靠强制性的禁令？”“怎样顾全就业岗位和防止社会分裂问题？”拉舍特称贝尔伯克“光说不练”。
绿党不认可“禁令”这样的解读，而将自己的计划定性为“明确的规则”。在绿党的计划里，德国在2030年前实现百分百“煤炭退出”，2030年后不再放行新燃油车，等等。
绿党也不仅仅只是环保党这么简单。在对华策略上，绿党主张更强硬的立场。贝尔伯克上月底在接受《星期日法兰克福汇报》（FAS）采访时，主张对中国走兼具“对话和强硬”的路线，对中国“一带一路”的评价也颇为负面。
绿党来势已凶猛。取Kantar、Infratest dimap和Forsa三家民意调查机构上周“假如下周日大选，你将选哪个党”调查结果中的平均值，绿党获选票26.5%，排第一，联盟党23.5%，居其次，社民党（SPD）14.5%，排第三。而四年前的实际大选结果为：联盟党32.9%、社民党20.5%，居前二，而绿党8.9%，排第六。
按照民意趋势，不出意外的话，又“新”又“绿”的绿党可能真的会诞生出第一位绿党总理，并可能在联盟党加绿党黑绿政府、或者四年前告吹过的联盟党加自民党加绿党黑黄绿牙买加同盟、甚至社民党加左翼党（Die Linke）加绿党红红绿等等组合中，做出挑选。到时候，绿党就可以大“练”一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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