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到的世界是你相信的世界

来源|周年洋

都说投资是贪婪与恐惧的游戏。巴菲特说：“别人贪婪时我恐惧，别人恐惧时我贪婪。”索罗斯说：“市场总是处于繁荣或恐慌的一侧。要么恐慌，要么贪婪。眼下贪婪占据了优势，而只要这种贪婪没有失控，那么它对投资者来说就是好的。”约翰.邓普顿则说：“在别人沮丧地卖出时趁机买入，在别人疯狂买进时趁机卖出”，都是谈论如何避免人性的贪婪和恐惧。那么何时是贪婪，何时是恐惧？股价处于高位，不卖和买进是贪婪，卖出和不买是恐惧；股价在低位，卖出和不买是恐惧，买进和不卖是贪婪。

在同一个价位，贪婪和恐惧是一个铜板的两面，根本难以分清楚。况且，只从股价来看，也根本无法确定哪个价位是高，哪个价位是低？高价还有更高价，低价还有更低价，所谓的高价、低价都是相对于某一个时段来说的。从股价的高低来判断投资者是贪婪还是恐惧，几乎是一个无法进行的游戏，那么用贪婪和恐惧的标尺来判断投资者就毫无意义。

这里的关键是，我们有没有一个客观的标准。如果我们能基于一个客观标准得出一个公司股票的基准价格，那么高于这个价格还持有或买进就是贪婪，低于这个价格还卖出或不买就是恐惧。如何获得这样的客观标准并得出一个基准价格，当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但这个思维方向，就能改变我们看待股票的思维方式。我们投资的是股票背后的公司而不是在电子交易板上的股票代码。

要了解一个公司，要从定性和定量两个方面着手。定性就是看它的商业模式或者说盈利模式，它是否具有某种垄断性质、是否有网络效应、是否有很高的转换成本、是否有强大定位的品牌、是否在人口结构上处于优势位置等等；定量就要检视近几年的财务状况，它的商业模式能否产生稳定且不断增长的现金流、资金周转的速度、财务杠杆是否适度等等。这就要求我们花费很多精力去读它的财务报表、了解它的产品和服务、市场战略和营销、技术研发水平，更重要的是它的管理团队。了解了这些以后，基于公司的历史和相关数据，得出一个客观的基准价格。这个基准价格的准确程度直接跟你了解公司的程度相关，当然，这个价格只能是模糊的正确。有了客观的基准价格后，你能否避开市场上无数的噪音，完全依据自己的理性思考和计算进行买卖，这又是一个严峻的考验。

这就让我想到近几年火爆的比特币投资了。网络上的新闻、平时的朋友交往，总是避免不了对比特币的谈论，这已经变成了一个现象级别的事件。比特币暴涨到二万美元以上，再在很短时间暴跌到一万美元以下，不少朋友就觉得捡便宜的机会到了。这是一个典型的贪婪与恐惧的心理游戏，但问题是这个游戏完全没有客观的标准。二万美元也好，一万美元也好，它是依据什么来定价的，我找不到定价的标准。一个没有定价标准的游戏是找不到客观价格的，它赚钱的原理是凯恩斯的最大笨蛋理论，有一个比我更蠢的人来接我的盘，如果没有人来接我的盘，那我就是那个最大笨蛋。这完全是赌运气，那可能是比赌博更糟糕的游戏，赌博至少还有一定比例的赢钱概率。

也许，投资世界里贪婪与恐惧的游戏只是事情的表面，更恰切地说，应该是勤奋与懒惰的比拼，理性与情绪的较力，太多的人愿意参与不劳而获的梦想游戏，而不太愿意做踏实的思维建构和数据分析，而一旦形成这种倾向就容易根深蒂固。

改变投资的错误倾向并不像想象的那么容易，因为人的心理基础就是如此。Robert Cialdini在《影响力》一书中说：“一旦我们对某件事情做了决定，固执地坚持这个决定就成了一件对我们非常有吸引力的事情，因为我们真的不需要再为这件事情左思右想了。我们不必从每天得到的大量信息中辨别出相关事实，我们也不必动脑筋去权衡利弊，更不必再做任何困难的决定。”在中国、在北美无论那个股市中，很多人偏好技术分析的投资思维，而从股票的本原出发来认识股市和投资的人，还是少数。要改变这种根深蒂固的倾向，需要从认识论的高度重新认识投资。

一般来讲，人们看到的世界就是他（她）相信的世界。但问题是，这种相信的源头来自哪里：流行、多数人相信、某个权威的观点还是你对前人思考成果的吸收并融合自己的生活经验和行动验证独立思考得到的呢？这个相信的源头，差之毫厘，谬以千里。如果是因为流行、多数、权威而相信，这样的相信其实是盲从，这样的盲从在认识世界源头处就是错误的，就像造房子的地基没有夯实一样，在此之上的建筑怎么会稳固呢？建立在此之上的对世界的看法就是扭曲甚至错误的。

从投资领域来看，如果你相信股市就是庄家炒作，你就会看到不同的所谓主力资金进进出出各个不同的股票，你看到的股市就是炒作的股市。如果你认为牵引股价的因素就是各种消息，那你看到的是消息频繁出没的股市。如果因为大多数人相信各种指标，你也相信技术指标，那么你认为这个股市就是一个技术指标所指示的世界。如果某个权威总能准确预测指数点位和个股的涨跌，你就相信他的判断，那么你眼中的股市就是专家意见可以左右的股市。流行的观点、多数的观点、权威的观点，都有一个致命的缺陷，那就是你从中找不到确定性。看起来的确定性其实总在变化，流行的观点在变、多数的观点在变、权威的观点在变。

认识事物的要义在于从变中找到不变，不然，一个处于变动不居中的事物是人的认识能力永远无法把握的，当然谈不上认识。我们以水做例子，温度超过100度是水蒸汽，温度低于零度就是冰块，水、水蒸汽、冰块，这三种不同的形式，表面看来是三个完全不同的东西，但是科学研究告诉我们，它们的共同特征是H2O。

要在众多现象中找到共性，我们的思维资源中要先有观念，而这些观念都是由概念建构的，要明白这些观念需要对其构成要素即概念有分析、综合的能力。脑海里有真正理解了的观念，面对众多现象时就能很快找到对应的观念。比如我们以前的文章中谈到的各类垄断，只有你对垄断经过一番分析和综合，真正理解了垄断这个概念以及丰富的内涵，在研究公司时很容易判断出公司是否属于一种垄断类型。

股市中，一个公司的股票会呈现多种面貌：每天有无数个价格、有股权变动消息、有分析师的分析和解读等等，五花八门不一而足。价格不定、那些公司和行业消息都是瞬间即逝的，分析师也是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

在这所有变化背后不变的东西是什么呢？是股票背后的企业，那个有固定办公地点、厂房、公司员工和经营业务的组织才是所有这一切的真相，其他的是幻相，会随时发生变化。惟一的确定性是企业本身以及企业的商业模式和连带的现金流。价值投资就是从这个确定性的基础出发，它不一定能达到真理，但这是企及真理最有可能的道路。

这个基于企业本身的投资认识论，是从客观现实出发，是从股份公司最初的意义出发：股东出资建立一个企业，企业赚钱股东就能分红，公司持续不断地赚钱，股东就有源源不断的红利。回到最初，看清股票背后的客观事实。如果要对现实世界表示一种相信，你可以相信任何东西，但你只有相信这个客观事实的世界，你才能看到真实的现实，才能有正面的结果。正确的思维导致正确的行动，正确的行动结出丰硕的果实，这点在投资世界尤其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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