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村振兴如何落地？姚洋的8个观点

友导读

农村发展是北京大学国家发展研究院院长、北大中国经济研究中心主任姚洋研究的一个重要领域，姚洋对于农村的研究往往有深刻独到的见解。

乡村振兴是中国实现现代化的关键工程，对于这一国家战略，姚洋有哪些重要的观点？比如，要实现乡村振兴，哪些产业可以重点发展？哪些观念要转变？乡村振兴下一步的落点是什么？对未来实现乡村振兴的预期又是什么？

根据姚洋教授在多个场合所发表的观点和研究成果，我们整理成了八个观点，和大家分享。或许还不够完整，也请大家批评指正。

注：本文整理自中新经纬客户端、新京报贝壳财经、第一财经等媒体对姚洋院长的采访，谨致谢忱。

▲北京大学国家发展研究院院长、北大中国经济研究中心主任姚洋 图片来源于百度

01

乡村振兴的核心不是发展农业

城市化2.0的另一个趋势是农村居民向县城集聚，这一现象越来越普遍，因此县域经济变得越来越重要。自2014年以来，劳动力流动趋于平稳，跨省流动人数基本停止增长，开始了返乡创业的潮流。我们从这一现象中也要看到乡村隐性失业在增加，因为我国统计失业只统计城镇，不统计乡村。

2020年我国脱贫攻坚取得了决定性胜利，但是下一步不能让这些脱贫的人再返贫。因此，我们今后的目标要从脱贫攻坚转到全面乡村振兴，使农村继续发展。到2035年我国仍将有四分之一的人居住在农村，这在中国是一个巨大的数字，大约三四亿人。即使最终我国城市化完成了，我估计全国还有五分之一的人口生活在农村地区。所以，中央提出乡村振兴战略，在我看来是一个非常正确的决策，我相信历史也将证明这一点。

乡村振兴的核心在哪里？不是发展农业，因为农业只占我国GDP的8%，15年前我国农民的主要收入已经来自非农业。未来要想全面乡村振兴，核心必须是为农村居民提供较高质量的非农就业机会。

02

“乡村振兴”根本上要是解决“三农”问题

“乡村振兴”从根本上讲，还是要解决“三农”问题，提出“全面推进乡村振兴”是用一个更大的框架把“三农”问题统一起来，把农村作为存在的实体去考量。

在过去20年，城市的发展，哪怕是三四线城市的发展，都有了长足进步。但是农村地区依然落后，“全面推进乡村振兴，加快农业农村现代化”就是把农村作为一个存在的实体，提高当地人们的生活水平，做好社会建设、政治建设，使得乡村接近城市的水平。

03

做好乡村振兴需从三个方面着手

此次提出“全面推进乡村振兴”，全面的意思可以理解为：乡村要振兴，不仅仅搞农业，还要关注农村的政治建设、农村的社会发展、农村的公共产品提供等方面，将这些指标都要纳入考量。要做好乡村振兴需从三个方面着手：

第一，提高农民的收入。这个问题很关键，如果没有农民收入的提高，其他都是次要的。怎么提高农民的收入？个人认为，要因地制宜，发挥各个地方的比较优势。

第二，公共产品的提供。目前，国内很多农村地区道路设施还不健全，特别是村庄内部，很多地方没有水泥路还是泥巴路，有的村庄里可能还没有电灯，这些都需要政府来提供服务。政府做一些事情，老百姓再做一些事情，共同把农村的公共产品提供起来。

第三，关注农村地区的文化建设、政治建设。发挥基层民主，同时发挥基层党组的作用是一个非常重要的课题。在这个基础上，我们的农村文化建设也要做起来。这样才是全面的乡村振兴。

04

乡村振兴要向“城乡一体化”努力

城里人失业了可以留在城市，可以领失业救济金，进城务工的农民失业了，一分钱救济都拿不到，这是不正常的。农村确实曾经发挥过“蓄水池”的作用，但不能永远这么下去，这是我们要改变的。我们的目标就是要城乡一体化，“乡村振兴”就是往这个方向去努力。

如果不能达到城乡一体化，我们的努力都是失败的。国家很早就定了消灭“三大差别”（工农差别、城乡差别和脑力劳动与体力劳动的差别），其中一个差别城乡差别。到建国100周年时，如果没有消灭“城乡差别”，我们就没有成功，现代化就没完成。

05

宅基地流转放开不会成为经济极大增长点

现在有很多空心村，因为宅基地没有确权，农民会觉得放弃就亏了，但不放弃又空置浪费。让土地作为建设用地流转起来，让农民集中居住，节约土地，这是大势所趋。

土地要入市的基本原则是“同地同权”，即农村集体建设用地同权化，农村的集体建设用地入市跟城市的土地入市是一样的。但我觉得，对于绝大多数地方来说，即使实现了同权化，意义并不大。

把闲置的宅基地出租，做休闲农业项目，返乡创业者可以通过租赁“使用权”的方式做农家乐或是回归乡村养老度假等，适用范围比较小。对于广大的农村地区，要期待说土地入市能产生革命性的影响，我觉得可能性比较小。即便是城市郊区的土地也没有很大的价值，我反倒担心一哄而上进行宅基地流转，衍生极大的资产泡沫。

农村建设用地入市、宅基地流转的问题总被舆论认为是个大问题，我个人倒觉得不是个大问题。因为即便流转放开了，也不会成为未来经济的一个极大增长点。

06

最重要是给农村居民提供较高质量的就业

站在“十四五”规划新起点上，乡村振兴下一步落点最为重要的是给农村居民提供较高质量的就业。现在中国经济要转型，要走向高质量发展，创新是重要部分，但创新恐怕只能一线或二线城市去做，三四线城市创新能力较低。这是一个自然的分工，县城经济更多应承载支持就业的功能，而不是创新的功能。

我们得转变思路，不是说不要搞创新，而是创新的“调门”不能唱得太高。每个政府都想搞创新，每个企业都想走到前面去，这是不可能的。各种类型的产业还有很大的发展空间，中国是世界上最大的工业国，大部分都是劳动力密集型的产业，对提高农村地区的就业非常合适。

现在农村地区产业的发展主要会集中在县城，以及比较大的集镇上面。“村村冒烟”情形已经成为过去，鉴于信息成本、集聚效应等原因，不太可能再出现上世纪八九十年代每个村都搞工业的状况。

07

应该大力引进劳动力密集型产业

发展县域经济可能面临当地缺乏地域优势、人才、技术等问题，导致县域企业难以做大做强。越大的企业可能越不能提供更多的就业机会，因为可以用资本替代劳动，反而越小的企业可能雇佣的人更多。

政府一定要有因地制宜的想法，不能盲目地追求高大上、高精尖的技术或者产业。在符合环境保护等规章制度的情况下，应该大力引进劳动力密集型产业，这是有潜力的，特别是中西部地区还有很大的潜力去挖掘。现在全国交通发达，劳工水平也高于东南亚等国，中国本身也是一个巨大市场，企业走进中西部地区是可以赚到钱的。

以我的家乡为例，我祖籍江西新干县，过去那里也没有产业。但过去这10年，有两个产业冒出来，一个是箱包，一个是灯具。这两个产业是怎么发展起来的呢？是原来在沿海打工的人回到家乡创办了小企业。企业办得很辛苦，一个箱包纯利润只有5块钱，但是给当地老百姓提供了巨大的就业机会，老百姓的收入一下就上去了。所以，在农村地区发展企业，就业是第一位的。

08

乡村最终会成为宜居之所

乡村最终会成为宜居之所，人们的收入水平提高，交通也便利了，单体房屋的卫生设施都可以做成了，自来水、下水、煤气等在农村地区都已经普及，有些人也会到县城里买房子。如果我们用15年的时间把中国百分之六七十的乡村都变成这样，我们就成功了。这可能是比较乐观的看法，但我希望能做到。

我们一定要抛弃那种“大就是好”的思想，中国的发展不是那么起来的，大企业也是后来逐渐成长起来的。现在大企业应该去做创新，发展国际市场，县域经济应该由中小企业、劳动力密集型的企业来做，这才是一个好的资源分配方式，才是乡村振兴的核心所在。

END

版面编辑：小雨

       执行主编：张羽漫  总编辑：汪亦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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