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美经贸高级别磋商结束，美国态度在转向

华盛顿谈判体现了特朗普政府态度上的微妙但明显的变化，即更加积极、主动地朝着达成协议方面迈进。

2019年1月31日，美国总统特朗普会见来美进行新一轮中美经贸高级别磋商的中共中央政治局委员、国务院副总理、中美全面经济对话中方牵头人刘鹤。

距农历新年仅有5天，中国与美国在华盛顿举行了一场关键的经贸磋商。

据新华社报道，1月30日至31日，中共中央政治局委员、国务院副总理、中美全面经济对话中方牵头人刘鹤带领中方团队与美国贸易代表莱特希泽带领的美方团队在华盛顿举行经贸磋商。

这次华盛顿谈判，是1月7日至9日北京中美副部长级经贸磋商的续集。北京谈判结束后，南风窗在《中美经贸磋商再出发》一文中做过详细分析：为何北京谈判意味着美方开始严肃地对待美中经贸谈判？这次谈判再次证明了这一点。更为关键的是，华盛顿谈判体现了特朗普政府态度上的微妙但明显的变化，即更加积极、主动地朝着达成协议方面迈进。

为什么这么说？我们先来看几个细节。北京谈判后，中美双方各自发表了一份简短的声明。中方的发布方是商务部，美方是美国贸易代表办公室。这次华盛顿谈判后，美方声明出自白宫。直到2月1日下午本文截稿，美国贸易代表办公室网站上，没有任何关于这次谈判的只言片语。

细节很关键。这个细节很可能意味着，在美中经贸谈判问题上，特朗普在以更深度介入谈判的方式“收权”——从贸易代表莱特希泽那里收回权力，至少是部分收回。在《中美经贸磋商再出发》中，我详述了对华贸易鹰派人物莱特希泽如何影响美中经贸谈判的走向。

去年底中美领导人布宜诺斯艾利斯会晤后，特朗普公开宣布莱特希泽为美中经贸谈判美方牵头人，这赋予了莱特希泽相对于财政部长姆努钦、商务部长罗斯等更大的政治优势。此前南风窗的文章做过详细分析，这些人在美中经贸谈判的态度、立场上并不一致。

美国贸易代表莱特希泽（中）

虽然莱特希泽依然是华盛顿谈判的美方牵头人，但姆努钦、罗斯以及顾问级别的纳瓦罗、库德洛等都参与了谈判。毫无疑问，这事实上是在“稀释”莱特希泽的权力。尤其值得注意的是，姆努钦在华盛顿谈判前后的乐观表态，与特朗普基本一致。2月中旬中美将在北京再次谈判，姆努钦将与莱特希泽一同来京。

反观莱特希泽，他的表态一直都谨慎也消极得多。虽然莱特希泽表示，华盛顿谈判取得了“实质性进展”，但他本人绝对不会对是否达成协议做预测，“总统非常深度地介入了（very closely involved）谈判。”“他当然会自己做决定”。

北京谈判后，美国贸易代表办公室的声明提出了技术转让、知识产权保护、关税与非关税壁垒、市场准入等这些“结构性问题”，但尤其强调了中方改革承诺的可验证性（verification）。“验证”这个表述，出现在那份不到200个单词的简短声明的第二句（第一句是关于美中北京谈判的事实描述），足见莱特希泽对这个问题的重视。

强调“验证”，无可争议地凸显了莱特希泽的强势。他曾提议对中方改革承诺做季度性评估，这事实上是想把“裁判权”交给美方，为其未来升级贸易摩擦施压中国留下自由空间。毫无疑问，这不可能不成为中美经贸谈判的一个障碍。

2018年12月1日，中美元首在阿根廷会晤。

华盛顿谈判后的声明中，那些“结构性问题”都有提及，但没有出现“verification”这个表述，取而代之的是“全面实施”（fully enforceable ）。相对温和的表述，可以视为美方的有限让步。不难想象，如果华盛顿谈判后美方的声明出自贸易代表办公室而不是白宫，内容表述上很可能要强势得多。

接下来的问题是，特朗普为何要从莱特希泽那里“收权”？简单地说，因为与莱特希泽相比，特朗普更急于与中国达成协议。《中美经贸磋商再出发》中有这样一个观点，“目前莱特希泽的政策偏好，涉及更宏观的国家战略竞争。这与总统特朗普应该是一致的，但与寻求连任的政治人特朗普，在紧迫性上则不一定完全一致。”

目前事态的发展，仍在验证上述判断。无论从经济还是政治角度看，特朗普结束贸易战的压力正变得越来越大。华盛顿谈判后，特朗普依然坚称，如果在3月1日达不成协议，美国仍将提高对中国商品关税。不过，他的内心绝对没有公开表态那样淡定。

美国财政部最近的数据显示，去年10月，美国进口商交了60亿美元的关税，是前年同期的两倍。美国斯波克投资集团近期公布的报告称，去年9至11月，美国的关税在GDP中占比是0.3%，是历史均值的两倍。稍有经济常识的人都知道，这对美国企业并非利好。

对于部分美国企业来说，关税的增加意味着成本的上升，这将侵蚀企业的盈利能力和市场竞争力。尽管目前中美贸易摩擦还没有导致美国国内物价上涨，也没有在整体上影响整个美国经济的运行，但负面后果的传导效应的出现只是时间问题。

《华尔街日报》近日对60位经济学家的调查显示，85%的受访者认为美国经济将在今年下半年出现下行，其中47%的认为中美贸易战是今年美国经济的最大威胁（在影响因素中排名首位）。美国国会预算办公室1月28日的一份报告称，特朗普政府目前的关税政策，可能在2029年之前将美国经济增长率平均拉低0.1个百分点。美联储主席鲍威尔，在1月30日（中美谈判第一天）也表达了中美贸易战给市场造成不确定性的担忧。

3月1日，特朗普政府将面临债务上限是否调整的问题。刚刚在政府关门问题上输掉一局的特朗普，在国会将面临另一场硬仗。与中国能否达成协议，就成了能否缓解政治压力的重要一环。

去年9月，也就是中美贸易战升级之时，美国农业、制造业、零售业、科技业、能源行业等200个贸易协会组成了一个名为“关税伤害中心地带”的联合会，发起了一系列反对特朗普政府关税政策的活动。2月上旬，这个联合会将在国会展开密集的游说活动，包括2月6日促成的有参议院民主、共和两党组成的跨党派小组召开的新闻发布会。

特朗普政府遭遇美国史上最长的政府停摆。

对于特朗普来说，经济压力正在转化为政治压力。在政府关门问题上的妥协，已经显现出特朗普“政治肌肉”的萎缩，经济下行的压力也迫使其现阶段难以在贸易政策上继续咄咄逼人。

1月上旬的北京谈判后，美方在声明中连是否继续谈判都不置可否。华盛顿谈判后，特朗普政府公开表示2月中旬美方代表团将赴京继续谈判，中美领导人再次会晤也提上议事日程。这突出表明，中美经贸谈判进程在加快。而这一切，主要源于特朗普政府态度的变化。

作者 | 南风窗主笔雷墨 [e-mail]

新媒体编辑 | 荣智慧 [e-mail]

排版 | 执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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