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考作文教会了我们什么

“十年”可以看作高考改革进行的一个周期。

从捕风捉影的小道消息的散布到教育部正式宣布新方案的推行，各地考生重新适应新纲要新类型，再到逐渐掌握解题技巧，变到后来机械化的应试，之后这套方案逐渐式微，最终退出历史舞台，取而代之的是新方案。周而复始，十年一轮。所有流程的基本完成周期约为十年。

杜牧写：十年一觉扬州梦，赢得青楼薄幸名。

对于高考考生而言，则可以改写为：十年一卷高考梦，赢得举子薄华年。

在刚刚结束的高考语文中，作文命题无疑再次成为公众热议的话题。纵观今年全国的高考命题方向与趋势，不难发现有几个大主题始终是高考作文的常客。

首先，是关注科技对人们日常生活的影响。

如全国Ⅰ卷:

“民生在勤，勤则不匮”，劳动是财富的源泉，也是幸福的源泉。“夙兴夜寐，洒扫庭内”，热爱劳动是中华民族的优秀传统，绵延至今。可是现实生活中，也有一些同学不理解劳动，不愿意劳动。

有的说：“我们学习这么忙，劳动太占时间了！”有的说：“科技进步这么快，劳动的事，以后可以交给人工智能啊！”也有的说：“劳动这么苦，这么累，干吗非得自己干？花点钱让别人去做好了！”此外，我们身边也还有着一些不尊重劳动的现象。

本题虽然落脚点在于“劳动”，但是题目字里行间中透露出现代科技对劳动方式的改进，以及科技发展对人们观念的改变。回顾历年来各省市的作文命题，“科技”这个词汇一直保持着居高不下的出现率。

例如2012湖北卷题为“科技改变书信形式”、2013北京卷“科学家和文学家关于手机的不同看法”、2014广东卷“照片记录方式从黑白胶片到数码科技”、2014天津卷讨论该不该有智慧芯再到2016浙江卷如何看待“虚拟现实”。

科技的应用形式更加多样，影响力也越来越大。这些命题都在启示学生去思考：在科技飞速发展的今天，应该如何正确地应用科技，如何让科技与人文相融相生。

第二大特点是要求学生具有高度的家国情怀，这一点在今年尤为明显，体现在多地的命题之中。

全国Ⅱ卷作文试题“青春接棒，强国有我”精心选择五四运动、新中国成立、改革开放、五四运动100年、新中国成立100年五个标志性历史节点，启示考生深刻领悟中华民族站起来、富起来、强起来，实现伟大复兴的历史进程，深刻感受中国青年与祖国、民族同呼吸、共命运的光辉历史，引导考生以参与者的身份体验历史，思考未来，激励他们自觉接续奋斗，让青春在为祖国、为人民、为民族、为人类的奉献中焕发出绚丽光彩。

天津卷作文以“爱国情怀”为主题，启迪考生体悟爱国主义精神内涵，深入思考个人与国家、民族、人类的关系，感受理想信念对引领新时代青年接续奋斗的重大意义。

北京卷作文“2019的色彩”引导考生将个人的成长节点置于国家发展的历史进程中，激发他们的时代责任感和使命感。

第三是更注重思辨性，这也是2008年高考改革一直以来的倡导。

例如今年的浙江:

有一种观点认为：作家写作时心里要装着读者，多倾听读者的呼声。

另一种看法是：作家写作时应该坚持自己的想法，不为读者所左右。

假如你是创造生活的“作家”，你的生活就成了一部“作品”，那么你将如何对待你的“读者”？

考题要求学生从正反两方面去思考问题，从而获得全局观。这样从多角度阐释问题的思路与考法在历年来也屡见不鲜。例如2016年江苏卷“俗话说，有话则长，无话则短。有人却说，有话则短，无话则长”，2014上海卷“穿越沙漠到底是自由还是不自由”，2014江苏卷“青春易朽还是不朽”，2012江西卷“有人说不要老想着你没有什么，要想到你拥有什么；也有人说，不要老想着你拥有什么，要想到你没有什么。”2011上海卷“犹太王大卫在戒指上刻有一句铭文：一切都会过去。契柯夫小说中的一个人物在戒指上也有一句铭文：一切都不会过去”。

这些命题都聚焦于同一事物的两面性，正反皆有理，关键是看考生如何选择切入点，在有限的时间的篇幅中思考出深度，最终自圆其说。

最后，更为影响深远的一点是对个体价值的反复叩问，和对人生意义的不断求索。尤其是自2008年高考改革以来，对成功概念的多角度诠释，不断启示学生关注内心感受。这一巨大的变化，也是半世纪以来中国发展高等教育的一大进步。

2011年浙江卷:

人生的真谛不在复制别人的成功，而是认识自己，在合适的时间里做好该做的事！

2012年 浙江卷:

不想成为英雄，我想成为坐在路边鼓掌的人。

2012年 福建卷：

冯骥才说，运动中的赛跑，是在有限的路程内看你使用了多少时间；人生中的赛跑，是在有限的时间内看你跑了多少路程。

近几年来，各省市高考作文不约而同都转向了对个人价值的更深入探索与追问。成功的定义不再千篇一律，学生的风貌不再千人一面，那些不愿成为科学家或宇航员的学生不需再编造违心的文字，他们有更多的选择，比如在路边鼓掌。

高考作文给了那些停留路边的学生一点底气，他们不需再担心是否与整个社会的主流价值不符。世界本是由形形色色的人组成，也就有千百种理念与价值观，只是之前他们的声音被淹没了，他们的想法被忽视了，而现在他们可以走走停停。人生很长，不必着急。

体现在今年的江苏卷上：

物各有性，水至淡，盐得味。水加水还是水，盐加盐还是盐。酸甜苦辣咸，五味调和，共存相生，百味纷呈。物如此，事犹是，人亦然。

考题给学生提供了另一种思考的方向和维度，个人应该如何生存，群体又应该如何包容个人的多样性。

距离上一次高考改革已经过去十年，如今高考再次走到变革的路口，面对新的改变，高考作文何去何从还要留待时间来考量和检验。抛开高考作文本身，其背后所蕴含着的教育意义其实更值得我们去关注。

高考作文的长久存在，让它上升为一种类文化符号或是集体潜意识，让所有学子在五湖四海中漂泊时得以区别和寻找，重聚和再启。

作文也许写完了，但作文教育却是草蛇灰线、伏延千里。它告诉着一代又一代的学生，发现你自己，认识你自己，找回你自己。白纸黑字却仿佛如有声响，岁月消逝后依旧振聋发聩。

这样的影响又岂止十年？

作者 | 黄赟涵

排版 | GINN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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