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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慢慢来”是一剂毒药

李少威 南风窗 2019-12-09


年长者慈爱地对待年轻人,常说的一句话是:“不要急,慢慢来。”当对方业务不精时,他们会安慰说:“你还年轻,有的是时间。”


我很少这样说话,除非是在特殊情境下,为了避免对方情绪崩溃。因为我知道,“慢慢来”是一剂毒药。


这是我的血的教训,年近不惑仍然所知甚少,就是因为一直以来身后少了一根狠毒的鞭子。而这“甚少”的一点之所以存在,还是因为自己抽自己——对无知的恐惧经常袭上心头的缘故。


为什么不能“慢慢来”?今天想用一种最残酷的方式来回答这个问题。


18、19世纪积累发展起来,最终在达尔文身上发生根本性突破的生物进化论,刷新了人类的世界观。进化论是早就存在的,布丰、拉马克、钱伯斯,以及达尔文的祖父,都是比达尔文更早的进化论主张者。


其中的拉马克认为,环境会作用于生物,使它们产生某种需求和行为,这些需求和行为会促使有机体改变和创造一些器官。比如,当地上的草叶不足以维生,长颈鹿就要伸长脖子去够树上的树叶,因此脖子就越来越长。


这就是“用进废退”理论。它似乎在告诉我们,没关系,“慢慢来”,生物总是能够随着时间推移而进步的,只要时间够长,鹿就会变成长颈鹿,总能吃到树上的树叶。



达尔文可不这么认为,他的看法不是“用进废退”,而是自然选择。选择意味着有许多选项,比如有脖子短的,脖子中等的,脖子长的,脖子太过长的……当然还有许多其它体型、结构特征的。只不过,最后是脖子长的胜利了,它把这一有利基因传递下去,于是我们最后见到的是长颈鹿。


拉马克和达尔文的区别在哪里呢?


对拉马克而言,环境变化了,个体就会发展出符合自身存活目的的能力,最终克服环境,生存下去;而在达尔文看来,只有极少一部分个体偶然拥有了克服环境的能力,生存下来,目的毫无意义,自然选择不在乎你有什么需求和目的。


真正残酷之处在这里:拉马克很善良,他说慢慢改变自己,总能活着;达尔文很冷酷,他说,有的个体“赢”了并不是因为慢慢改变,只不过是因为绝大部分都死光了,只剩下它。


达尔文是彻底的无神论者、非目的论者,生物的世界受冰冷的规律支配,不考虑物种需求、道德目标,无所谓进步还是退步。所以他要说的不是“进步”,而是“适应”。适应的时间窗口是很短的,容不得你慢慢进步,没等你完成“用进废退”,你已经挂了。所以能够剩下来的,都是由于突变,一下子适应环境的。



达尔文也是个很善良的人,他并没有用自然选择学说去否定“用进废退”理论,并且试图兼容它。不过,在他死后一年,另一位进化论的大学者魏斯曼通过实验,把拉马克踢了出去。之后的现代遗传学,也雄辩地证明了达尔文的“自然选择”才是正确的。


这就是“慢慢来”行不通的原因,慢一步就会被消灭,掉队意味着死亡。


我一贯是反对“社会达尔文主义”的,不主张把自然选择学说直接搬过来解释社会,但这是有前提的。前提有两个:


一是,要严格限制达尔文主义在人类社会的适用领域。它是可以适用于人类社会的,但只适用于竞争性的市场,“看不见的手”就是自然选择机制。


二是,尽管生存竞争客观存在,必须承认,但要知道,生存竞争是无所谓道德性的,而人与动物之所以不同,就在于道德性。所以我们不能把弱者的苦难视为天理,而要尽力通过制度安排和道德建构去扶助他们。“社会达尔文主义”的问题就是不考虑“正义”。


下面是结论:身在“市场”里,“慢慢来”行不通,“慢慢来”的人之所以没有被淘汰和清理,是因为社会还具有道德性,他们是一群被救助者——尽管自己意识不到。


人处竞争社会,就必须快速突变和适应,你的时间不多。



作者 | 南风窗常务副主编 李少威

排版 | GINN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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