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朗普不会被弹劾，可连任就难了
10月31日，美国众议院以232票对196票的表决结果，通过了针对特朗普的弹劾调查决议。
特朗普在决议通过后发推特，称这是史上最大的“猎巫行动”。他气急败坏，倒不是说总统大位不保，而是连任选情堪忧，至少会是更加艰难的爬坡。
不过，所有194个共和党众议员一致投下了反对票，无一人倒戈，因而CNN称，特朗普在这场投票中取得了“胜利”。
众议院这次通过的决议只是“弹劾调查”，而非“弹劾”本身。也就是说，让9月24日启动的弹劾调查在程序上更加名正言顺。
但这种“先上车，后补票”的做法并非毫无意义，而是反映了众议院议长佩洛西的深谋远虑。特朗普担心的，正是这一点。
早在2017年5月，特别检察官穆勒启动“通俄门”调查时，民主党内就出现了弹劾特朗普的声音。当时还是众议院少数党领袖的佩洛西，一直压制党内支持弹劾的声音。
2018年11月中期选举，民主党夺回众议院后，弹劾声浪渐高，但佩洛西依然选择按兵不动（美国宪法把弹劾总统的权力赋予众议院）。
2019年3月穆勒提交“通俄门”调查报告后，民主党内支持弹劾的声音给佩洛西造成了不小的政治压力，但她还是顶住压力，未采取行动。
为何佩洛西对穆勒长达448页的专业调查报告“不心动”，仅7页的“通乌门”举报信却让她迅速行动？
美国国会众议长佩洛西
因为佩洛西是个老练的政客，她知道弹劾特朗普不只是证据有无的问题，更重要的是讲一个让美国选民信服、并能影响民意的“弹劾故事”，从而达到拉低特朗普支持率的目的。
没多少普通美国人会去看穆勒的调查报告，弄清“通俄门”的来龙去脉。而且，在政界德高望重、专业能力无可挑剔的穆勒，报告写得非常“佛系”，唯恐自己的调查结论被政治利用。
所以，复杂的“通俄门”不是一个易于向美国选民推销的好故事。
但“通乌门”就不一样了。特朗普拿美国的4亿美元援助，施压乌克兰调查民主党总统候选人拜登儿子涉嫌腐败案，这种做法涉嫌滥用权力，甚至里通外国。事实简单明了，是一个非常好理解的“故事”。
从这个“弹劾故事”可以看出，佩洛西在一个一个地“挖坑”，截至目前，特朗普与国会共和党人却在一步一步地往坑里跳。
特朗普与乌克兰总统泽连斯基的通话发生在今年7月，举报人在8月把举报信送到国会。作为国会众议院议长，佩洛西不可能不知道举报信一事，但她选引而不发。
9月初，美国媒体曝光“通乌门”，特朗普及其在国会的共和党支持者称此事为“道听途说”。
美国舆论持续发酵后，佩洛西在9月24日宣布正式启动弹劾调查。受到“刺激”的特朗普在第二天公布了与泽连斯基通话的文本。而这个本想自证清白的文本，基本上证明了“交易”的存在。
这样一来，“道听途说”被特朗普自己证实是“瞎说”。随后，众议院接连发出传票，展开密集的闭门听证会，搜集“通乌门”的直接证据。
为何佩洛西选择在“通乌门”被媒体曝光、舆论持续发酵后才宣布启动弹劾调查？因为她知道，“弹劾故事”是讲给美国民众听的。
宣布正式启动弹劾调查后，美国民众支持弹劾调查的比例明显升高，说明佩洛西的策略初见成效。
美媒10月10日发布的援引福克斯新闻（fox news）的一项民调显示，51%的美国人现在认为特朗普应该被弹劾和免职，高于7月份的40%
随着弹劾调查的深入，特朗普与共和党开始转移焦点，把攻防重心放在“程序问题”上，指责民主党发起的弹劾调查，没有经过众议院全体投票，属于“非法”。
佩洛西一方面回应称弹劾调查无需经过全体投票（美国宪法确实没有规定弹劾调查需要众议院全体投票），另一方面紧锣密鼓召集听证会、搜集证据。
如果在共和党提出“程序问题”时，佩洛西就举行全体投票，虽然决议的通过也没有悬念，但根据国会规则，每位共和党众议员都有传唤、听证的权利。
那样一来，目前主导弹劾调查的众议院情报、外交和司法委员会召集的听证会，就可能因共和党议员发起的“海量”传票而举步维艰。
在国会政治中，这叫“拖延议事”，即以合规手段阻挠议事，达到事实上无法议事的目的。
目前基本可以判断，“通乌门”的证据搜集得差不多了。共和党不是主攻“程序问题”吗？那10月31日的投票，就是民主党的正面回击。
如今众议院已经通过了弹劾调查的决议，那么白宫与国会共和党人再无理由拒绝众议院发出的传票，阻挠弹劾调查也“无法可依”。“程序问题”由共和党提出，这客观上增加了民主党回击的效果。
10月31日的决议，也规定了弹劾调查从闭门听证转向公开听证的方案。这是讲“弹劾故事”的第二步，即把搜集的证据向美国民众公开。
当年尼克松总统的弹劾案，国会的公开听证会进行了全程电视直播，赞成弹劾调查的比例迅速攀升至60%以上。
目前有党派倾向或中立的各类民调中，赞成对特朗普展开弹劾调查的比例最高不超过55%。一旦转入公开听证，这个比例会如何变化？这是特朗普无法淡定的重要原因。
受到特朗普弹劾案的担忧，美国股市周四收低
从逻辑上说，新增的赞成弹劾调查的民众，在2020年大选中把选票投给特朗普时，至少会更犹豫。
不过，从9月24日启动弹劾调查以来的民调可以看出，支持弹劾调查的比例一直高于赞成弹劾特朗普的比例。换句话说，美国较为主流的民意，是让选民来决定特朗普的去留，而不是哪个党派。
政坛老司机佩洛西深知这一点，刻意避免给美国民众造成民主党想“政变”的印象。
10月31日的投票后，对于众议院是否会启动弹劾条款，佩洛西未置可否。也就是说，是否弹劾特朗普，她还没有做决定。因为她的真实目的，是向美国选民讲“弹劾故事”，拉低特朗普的支持率。
特朗普大厦外举牌支持弹劾特朗普的民众
虽然截至目前的“弹劾故事”讲得还不错，但最终会有多大的政治效果还很难说。重要原因在于，如今美国政党政治极化现象，达到了史上前所未有的程度。
1974年2月6日，美国众议院就是否对尼克松展开弹劾调查举行投票，结果是410票对4票。也就是说，弹劾调查已经成为美国民主、共和两党的“共识”。
从政党政治角度看，如果当时民主党与共和党醉心于党派政治，而不在乎启动弹劾调查这样的政治决策，绝无可能形成那样的共识。
但当年的共识如今已绝无出现的可能。10月31日的投票，可以说是“整齐划一”。
以党派为界限，所有的共和党众议员都投了反对票（一位脱离共和党的议员投了赞成票），民主党众议员中除了两位，其他人都投了赞成票。如果不是党争激烈，投票怎么会如此整齐划一？
当年的尼克松弹劾案，国会议员能形成共识，说明民主、共和两党能就重大的政治决策达成妥协甚至合作，这也是美国民主政治运转顺畅的体现。
某种程度上说，妥协、合作是三权分立的内置基因，但对特朗普的弹劾调查，凸显了美国政治的这个“基因”在变异。
从目前的情况来看，即便弹劾调查进入国会公开听证阶段，特朗普也不太可能迎来至暗时刻。
赞成弹劾调查的比例可能会升高，但特朗普在政治上的独特之处是，他的民意支持率有“托底”，即基本盘相当稳固。即使支持弹劾调查的民意在升高，但特朗普的支持率总能稳定在40%左右。
关于弹劾调查，佩洛西曾说，“事情的发展轨迹和时间都取决于真相，我们需要寻找真相”。
但不幸的是，她对“真相”的执着发生在美国的“后真相时代”。90%以上的民主党与民主党支持者赞成弹劾调查，这是“真相”。但几乎同样比例的共和党与共和党支持者反对弹劾调查，这也是“真相”。
佩洛西与民主党人想使“弹劾故事”发挥最大的政治效力，必须做到让这个故事有足够高的“收视率”。但如今政治极化的美国，是一个“多屏”的美国，民众的目光更愿意放在更能反映自我预期的“真相”的那块屏幕上。这是特朗普民意支持率有“托底”的社会根基。
鉴于共和党众议员在10月31日的投票中全体投了反对票，如果众议院在结束弹劾调查程序后启动弹劾条款，那么参议院共和党人投反对票的底气会更足。
历史地看，参众两院议员就重大议题的投票意向会相互影响，因为议员们不得不考虑投票的政治后果。
众议院的投票结果表明，共和党很大程度上已经形成了“护主”的统一战线。无论参议院的共和党人对弹劾特朗普的真实想法是什么，他们赞成弹劾特朗普的风险，会大于反对弹劾的政治收益。
目前参议院民主、共和两党47对53个议席的现状意味着，特朗普遭弹劾下台的可能性基本上不存在（弹劾成功需要67票赞成）。
但是，从美国政治现实的角度看，特朗普政治上安全系数越高，那美国政治体系的安全系数就越低。围绕弹劾调查的政治较量，也是对美国政治体系的“压力测试”。
如果特朗普成为历史上首位遭到弹劾但又成功连任的美国总统，那对美国政治意味着什么？
作者 | 南风窗资深主笔 雷墨
排版 | 一点点
图片 | 部分来源于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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