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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在野象脚下

何国胜 南风窗 2020-11-16

作者 | 何国胜


很多人想不到,如今还有人要时刻警惕来自象腿的致命威胁。


对,你没看错,象腿,大象的腿。


据媒体报道,10月10日,在云南普洱纳吉村,木先生一家三口在采茶路上遭遇野生象群。妻子余女士遭到象群攻击,身体多处骨折,肝脏脾脏出血,腹腔有积液。


她醒来后只记得当时被象鼻卷起来甩来甩去。


视频来源:梨视频


她没有生命危险,但伤势较重。就这点来说,她还是“幸运”的,毕竟在更多有关象群袭人的报道中,伤害总是以“死亡”的字眼出现。


在纳吉村,这是第一次发生野象袭人的事情,但在云南省内,野象袭人已经有近30年的历史。


根据官方数据和记者统计,1991年至今,在野象腿下丧命的人最少有61人。而这只是被公开报道过的。


截图自央视新闻2018年报道


这些“惨案”集中发生在西双版纳、普洱和临沧三地,因为那里是袭人野象——亚洲象为数不多的栖息地。


多人的印象里,大象以憨厚、温顺甚至神圣的形象出现:动画片里的小飞象、佛教壁画中菩萨坐骑白象和小朋友的笔下五颜六色的“萌象”。


这当中每一个都很难跟“杀人凶手”联系起来,但一起起野象袭人的“惨案”,打破了不少人的美好印象。



踩杀

在以往野象袭人的案例中,踩踏和象鼻缠卷窒息是致死的主要原因,也是它的“必杀技”。


袭人野象——亚洲象体重在2.7—5吨之间,就算被体型最小的象踩到也相当于遭受几千斤的重压。而且,象是群居动物,因而受害者遭到“群踩”的概率极大。


云南不少地方都会设置野象出没警示牌

所以在很多案例中,出现了那些让人产生生理不适的惨象:


2014年,普洱市江城县农妇张德芬遭遇象群袭击后,90来斤重的她,最后成了一坨“只有十来斤的碎肉与碎骨”。


丈夫去寻她时,咖啡地里散落着妻子的小半边脑颅、半截手臂、一只脚跟······有些尸骨还挂在咖啡树上。


而这,并非个案。


2017年5月,普洱市澜沧县69岁的老人赵新妹,遭到两只野象的攻击。野象先用3米长鼻抽打她,后将其卷成团,她很快没了反应。


但伤害并未停止,两只野象如抛绣球般将老人抛来抛去,最后对老人遗体进行踩踏、撕扯。被踩碎、撕碎的遗骸散落在近800米的轨迹上。


2018年4月,在西双版纳勐海县,住地棚的陈中全被象群袭击,地棚被毁,他被发现时,尸体已被踩扁。

······


图源网络


在更多的报道中,踩踏细节被舍弃。


对比人在日常遭到的伤害,这种攻击已经不止“惨”,而是有些“残暴”。


所以在野象“踩杀”下,骨折、内脏受损已经是最轻的伤害。


综观以往案例,似乎可以总结出野象袭人的模式:先用长鼻将人放倒或缠卷窒息,后用如石柱般的象腿踩踏。


大象鼻子可以轻易把人卷起来


有人会问,“碰到大象不会跑吗?”肯定跑,但你跑不过,除非距离足够远。


日常印象里,笨重=速度慢。所以我们觉得,大象那么笨重的身躯,还能跑多快?


比人快!


“飞人”博尔特最好的百米成绩是9秒58。但在韩国网友让他跟各类动物进行的一场“百米赛”中,大象以9秒2的成绩超越了他。这虽是调侃,但却从极限角度告诉我们,人是跑不过象的。


网友制作的博尔特与各动物进行百米赛的图片


公开资料中,亚洲象的奔跑速度是36km/h。就算我们按目前国内100米跑得最快的苏炳添的速度(百米9秒92)算,也就跟野象跑个平手。但现实中,不是每个人都是苏炳添,而且遭到野象攻击的大多是普通的农民,速度根本不在一个层级上。



人象冲突

20年来一直“攻击”云南百姓的亚洲象,是我国一级保护动物。数量稀少,几近濒危。目前,中国境内的野生亚洲象也只有300多头,都在云南。


2010年8月15日,在云南西双版纳自然保护区内的思(茅)小(勐养)高速公路上,几头野生亚洲象穿越公路与象群会合

 

自打野象走出以往长久生存的森林,人象冲突就开始了。起初,村民看到象时,都把它视为吉兆。因为在云南一些少数民族的文化里,象是他们的保护神。


人们围观、投喂,乐在其中。


不久,尝到“甜头”的大象开始以村民的农作物(玉米、甘蔗、香蕉)为食,人们遭到经济损失。一只成年象可以吃进30到60千克食物,一群象进入一块农田,就像是遭了天灾。


紧接着,致命的危险到来。


一些案例中,大象对人的攻击是一种严格意义上的复仇。


2015年10月22日,西双版纳国家自然保护区勐腊管理所,参与亚洲象种群数量和分布变迁的调研工作的姚正杨和他的小分队在勐海县勐往乡野外调查时,因野象的攻击不幸身亡,年仅32岁。姚正杨的父亲也是林业研究人员,继续研究着儿子留下的工作,并寻找人象冲突的深层次原因——认为姚正杨就是被惊吓后的大象伤害致死的


西双版纳勐海县在2007年就来了一群野生亚洲象,起初,它们虽然毁坏庄稼,但不会伤人。但自从有两个小象被打了农药的庄稼毒死后,整个象群性情大变,看到人就暴躁攻击。属于明显的报复行为。


根据科学研究,大象报复心理极强。这一方面有赖于它超强的记忆力,大象可以记住超过30个伙伴,并能保持十几年的记忆。另一方面,大象是哺乳动物中,唯一一个除人类外会患创伤后应急反应病症的动物。


一群大象一旦遭受过人类直接或间接的伤害后,便会对人类产生难以消除的仇恨。经过这么多年冲突,现在在云南,大象记仇不再是新鲜事,而是成了一种共识。


实际上,复仇心理只是人象冲突的表面原因。亚洲象栖息地的剧减和破碎,才是导致人象冲突的根本原因。说白了,二者的冲突就是对食源地的争夺。


北京师范大学发布了一份云南亚洲象分布地图报告,显示1975年至2015年,亚洲象栖息地剧减并破碎化


人多了要吃饭,就得扩大种植面积。森林就那么大,人砍了树种地,大象的栖息地就缩减。在动物世界,这就是对领地的侵犯,是一种挑衅,梁子就这样结下了。于是,大象便不可避免地走出森林进入村庄。


进村后发现,这里有那么多现成、集中的食物,那就没有离开的理由。而且,亚洲象顶着一级保护动物的“头衔”,打不得、伤不得,怎么办?劝吗?


象听不懂人话。



“避让”和“赔偿”还不够

在这场人象冲突中,人似乎处于弱势。因为亚洲象是保护动物,就算死于象腿,人也无处讨公道。亲人能做的,只有悲痛、憎恨和恐惧。


尽管,有不少人在亲人遭野象袭击致死后,冲动着要开台挖掘机上山跟它对决,可他们大多都会被拦截在村口。


但人们对此也并非毫不作为。目前,应对人象冲突的主要措施可以概括为“避让”和“赔偿”。


那些野象经常出没的地方,都成立了一支或多支大象监测队,定时寻找野象位置,并通过短信、微信群等向村民发送预警信息。还有一些地方会装设防象围栏、红外相机和配备无人机,形成阻拦和地空监控,并及时将预警信息发送给村民。


西双版纳州勐海县红外相机拍摄到的一个野生亚洲象群在夜间活动的影像


另外,针对频繁受大象侵扰的村民,云南省从2010年推出了由政府出资,保险公司赔付的“野生动物肇事公众责任险”或“亚洲象肇事公众责任险”等,对遭受损失和致人死亡的家庭进行赔偿。


根据2019年的赔付标准,人员死亡最高赔付40万。到2019年7月,仅西双版纳州亚洲象肇事补偿投保金额累计达到1.06亿元。



但这些措施只能缓解而不能根治。而且在一定程度上,这些缓解措施没有起到预想中的作用。防象围栏因为成本过高而不能大量普及,聪明大象会逐渐习得躲避和破坏相机、电网的技能。


保险赔偿也存在一系列问题。农作物定损远远低于市场价,损毁的房屋没法赔偿,赔付金额也常常没法按时到账。村民们抱怨保险赔付过低,保险公司又诉着“赔钱”的苦。


那人象冲突何解呢?


终极奥秘其实很简单,那就是人和象各过各的,互不打扰。而这个奥秘的前提就是,各自拥有属于自己的家园。


所以,我们愿意放弃曾经或许过度开拓的“领地”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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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编辑 | 董可馨

排版 | GINN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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