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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腥维也纳

谢奕秋 南风窗 2020-11-16

作者 | 南风窗常务副主编 谢奕秋


“戴黑头套的白衣人”当街行刑式枪杀路人,发生在万圣节后第二天;维也纳商业街上人们发足狂奔的视频,摇动观者心旌。


最新消息是,有1名经营炒面店的奥籍浙江青田人(陈志彬)身中两枪死亡,1名中国公民受轻伤。另有3名平民死亡。


事发地附近的“瑞典广场”是维也纳市中心地标之一,多年前我曾去过。记得往西南走不到10分钟,穿过一路高档商店的商业街,便到了另一个地标,拥有世界第三高尖嗒的圣斯特凡大教堂。


11月2日晚,奥地利首都维也纳发生枪击事件,造成至少7人死亡、多人受伤。图为袭击发生地图示,标红处为此次发生在Seitenstettengasse一座犹太教堂附近的恐袭


这次发生在美国大选日前夜的袭击,已有“圣战分子”和“伊斯兰国”先后认领,称是为了报复奥地利参与国际联军打击“伊斯兰国”的行动。同一天稍早时候,阿富汗喀布尔大学遭“伊斯兰国”武装分子袭击,死伤44人(包括3个凶徒)。


如果真是全球恐袭的一环,为什么这次轮到奥地利?



专业杀戮

11月3日零时起,奥地利按计划重新实施全国“封锁”(至11月底),以遏制飙升的疫情(日增四五千例)。“封锁”令生效的前一晚,首都维也纳的许多市民聚在酒吧、餐馆,以挽留衣香鬓影的热闹时光。


悲剧恰在此时发生。


一名犹太教神职人员说,他住在犹太教堂(当时对外关闭)的大楼里,“听到枪声之后,我们从窗户往下看,看到枪手朝各个酒吧和餐馆(街边露天区域)的客人开枪”。


他说:“持枪者到处乱跑,并在我们大楼前至少射出了100发子弹。”


稍后,维也纳还有5个地点发生枪击,至少十多名路人被击中,多人伤重不治。


“听起来像鞭炮,然后我们意识到那是枪声。”一位路过的市民说。



迅速赶到的警方击毙了一个凶徒,当场抓获了一名嫌疑人,随即在全城展开大搜捕,特种部队也已介入。而原先由警方承担的部分治安职责(如守卫主要建筑物),转由军队接管。


应急部门响应后,市中心传出警笛声和直升机声,有其他州的救护人员赶来支援。大量武装警察把守着该市举世闻名的歌剧院附近的一条通道。


警方敦促社交媒体用户不要发布正在进行的警察行动的视频,以免危害警察。


社交媒体上一段录像显示,一名枪手在犹太教堂所在的鹅卵石街道上奔跑射击,并大喊大叫。另一段视频显示,一名警察在与凶徒展开枪战时不幸被击中,受伤倒地。


录像显示,其中一名枪手沿着教堂所在街道奔跑,在用突击步枪射伤一名路人后,再折返上前对其进行了补枪


奥地利拥有欧洲最宽松的控枪法,平均每100人拥有30支枪。据说,这次凶徒使用的AK-47突击步枪是民用版,很可能是在当地采购的。


年轻的总理塞巴斯蒂安·库尔茨说,袭击者“装备了很好的自动武器”,并且“经过专业准备”。现年34岁的实权总理库尔茨大学肄业,领导着奥地利中右的人民党,是限制非法移民的急先锋。


内政部长卡尔·内汉默说,边境检查得到了加强,星期二不要求儿童上学。“根据我们目前所知,至少有一名肇事者仍在逃亡。”当地居民被要求待在家中,远离窗户及公共交通。


稍晚传来消息:被击毙的嫌犯是“伊斯兰国”支持者,名为库伊蒂姆·费祖莱,20岁,出生在维也纳南部,曾因想加入“伊斯兰国”被判监22个月,但被提前释放,目前其公寓已被炸毁。当局在对维也纳及其附近的18处房产进行搜查时,拘留了与袭击者有关的14人。


社交媒体上传出的枪手画面


奥地利已经多年没有发生过严重恐袭。1981年,在前述犹太教堂,有两名巴勒斯坦人发动袭击,造成2死18伤。1985年,一个巴勒斯坦极端主义组织用手榴弹和步枪袭击了维也纳机场,炸死3名平民。


今年8月,奥地利逮捕了一名31岁的叙利亚难民,他涉嫌试图袭击第二大城市格拉茨的一名犹太社区领袖。


不到3个月后,该国“幸免于近年来欧洲严重恐袭”的记录被打破。



欧美共情

哀悼来自世界各地。欧盟、法国、荷兰、挪威、希腊和美国的高级官员,对“世界音乐之都”维也纳遭袭击表示震惊。


法国总统马克龙在推文中说,法国“与今晚遭受袭击的奥地利人民一样感到震惊和悲伤”。


“在法国之后,这是又一个遭到攻击的友好国家。”他对凶徒语带威胁地说,“这是我们的欧洲。我们的敌人需要知道他们正在与谁打交道。我们不会屈服。”


上周四,在法国南部海滨城市尼斯,一名突尼斯男子进入圣母升天大教堂后,用刀杀害三人,其中一名妇女系被斩首。此前,有巴基斯坦难民在《沙尔利周刊》旧总部外炸伤两人;一名在有关表达自由的课程中向学生展示先知穆罕默德漫画的教师,遭到来自车臣的18岁激进分子斩首——法国举国哀悼,随后在索邦大学为之举行国葬。


2020年10月16日,法国教师塞缪尔·帕蒂(Samuel Paty)被18岁的袭击者Abdoulakh Anzorov斩首,后者被警察开枪打死。10月18日,法国巴黎,抗议者举着写有“我是老师”的横幅聚集在共和国广场,抗议恐怖主义,并对被暗杀的法国教师塞缪尔·帕蒂表示敬意


马克龙誓言捍卫言论自由。基地组织则敦促杀死侮辱先知的人。


法国已经发出了最高级别的恐怖主义警报。当局部署了数千名士兵来保护礼拜场所和学校等,相关警卫人员还将增加到7000人。有关方面警告说,穆斯林世界(如土耳其、黎巴嫩、巴基斯坦、孟加拉国等)的反法抗议活动仍在继续,法国驻沙特吉达领馆警卫也被捅了,可能还会发生其他伊斯兰激进分子袭击的事件。


5年前,同样是在11月,巴黎的多个文体娱乐休闲场所遭到连环枪击和爆炸袭击,导致至少130人死亡、368人受伤。“伊斯兰国”事后认领袭击。在已知的10名凶徒中,两人有比利时公民身份,3人有法国身份,还有4名来自叙利亚的雇佣兵。


笔者记忆犹新的一个细节是,巴塔克兰剧院有一男子沃纳不顾安危,哀求枪手放过自己的兄弟,枪手心软,最终让他和其余50多名观众保住性命。而这名枪手和3名同伙,最后都死在剧院,他们在警方接近时引爆了佩戴的自杀式腰带。


2015年11月13日,法国多地发生恐怖袭击,其中巴塔克兰剧院内最少有120人死亡,为本次恐怖袭击中伤亡最惨重的地点


这次维也纳袭击者中,据说也有一人绑了自杀式腰带,尚待进一步证实。


德国外交部在推特上称,奥地利的报道“令人震惊和不安”,但又话锋一转:“我们不能屈服于旨在分裂我们社会的仇恨。”


这个时候,谁跳得最高,也就成了全球极端分子的靶子。马克龙便是前鉴。


所以,泛泛地谴责暴力和仇恨,既安全又有交代。


美国民主党总统候选人乔·拜登谴责了他所谓的“恐怖袭击”,并补充说:“我们必须团结一致反对仇恨和暴力。”


特朗普总统的国家安全顾问罗伯特·奥布赖恩说:“我们与奥地利、法国和整个欧洲站在反恐斗争中。”



历史回响

维也纳恐袭事件不是孤立的,除了法国的近例,西欧近年来不乏这样的致命袭击事件,不少涉及枪、炸弹和卡车,例如:


2016年3月,三名“伊斯兰国”自杀炸弹手(均为比利时国民)在布鲁塞尔机场和地铁中炸死32人。7月,法国尼斯市庆祝巴士底日的人群中,驶入一辆重型卡车,造成86人丧生。攻击者被确认为突尼斯出生的法国人。12月,一辆卡车驶入德国柏林市中心一个拥挤的圣诞节市场,碾死12人,碾伤48人。


2017年4月,一辆卡车撞入瑞典斯德哥尔摩市中心一家百货商店,碾死5人,碾伤15人。5月,自杀式炸弹袭击者在英国曼彻斯特一个拥挤的音乐场所,杀死22名儿童和成人,炸伤59人。6月,3名袭击者在伦敦桥上和附近酒吧作案,致死8人,致伤至少48人。8月,一辆面包车在西班牙巴塞罗那市中心的人群中碾过,至少13人丧生。


2019年11月,英国警方开枪杀死了一名穿着假自杀背心的男子,该男子在伦敦刺死了2人,刺伤3人,然后被路人摔倒在地。当局称这是恐怖袭击。


2016年7月14日深夜,尼斯市法国国庆日庆祝活动遭袭,一辆大卡车撞向正在观看巴士底日烟花表演的人群,造成86人丧生


但维也纳恐袭事件又是别具一格的,因为“维也纳”三个字本身,就代表了历史的回响。


1683年,土耳其人对被黑死病肆掠过的维也纳的进攻,被神圣罗马帝国内外的几支援军奇迹般打退,这被后世论者解读为“基督教世界对于伊斯兰世界的重大胜利”。“如果此役是相反的结果,欧洲或许已经不再是现在的欧洲。”


前述奥地利最重要的哥特式建筑——圣斯特凡大教堂,其塔楼上重达20吨的铜钟,原型的熔铸材料,就来自维也纳人战胜奥斯曼帝国侵略后所缴获的枪炮。


听到那里的钟声,会想到文明冲突的历史,但又不仅于此。


2016年7月,一名18岁的枪手单枪匹马在德国慕尼黑杀死了至少9人。这位少年没有与伊斯兰教的联系,但沉迷于大规模杀戮。这次袭击是在挪威极右翼分子布雷维克连环袭击5周年之际进行的,当年白人布雷维克杀死了包括本国青少年在内的77人,以示反对执政的挪威工党引入外来穆斯林移民。


2019年3月,在新西兰的克赖斯特彻奇清真寺,澳大利亚籍白人杀死了51名穆斯林,其中包括儿童。


2019年3月,新西兰克赖斯特彻奇清真寺发生枪击事件后,大批民众参加了惠灵顿守夜活动


在这两次袭击中,白人极端分子都提到了1683年的维也纳战役,以使其大规模杀戮合法化。在挪威,布雷维克为纪念维也纳战役400周年,命名了他的所谓“2083宣言”。


然而,这段维也纳“反包围”的战役,并不是截然的十字架与新月的战争。奥斯曼帝国本身就是一个庞大的、多民族的政治实体,当时与天主教法国的国王路易十四结盟,其军队包围奥地利城市,是由传说中的匈牙利新教贵族伊姆雷·索科利加速的——他在奥斯曼帝国的旗帜下进军,矛头直指维也纳的天主教哈布斯堡家族。


奥斯曼帝国当时也受到了哥萨克人的支持,而哥萨克人来自现在的乌克兰中部。过去,他们是奥斯曼苏丹对抗波兰人和俄国人的有用盟友。相反,参加维也纳救援的波兰军队中,有一支重要的塔塔尔族骑兵,他们碰巧是逊尼派穆斯林。


“维也纳之战是一部多元文化的戏剧,”历史学家达格·赫伯约斯鲁德写道,“这是欧洲历史复杂而矛盾的转折的一个例子……从来没有像欧洲的基督教联合军这样的东西。”


11月2日晚,警察在奥地利首都维也纳街头警戒


当今西方民族主义者构建的二元棱镜,并不能准确描述形成欧洲大部分历史的章节。同样,把一两个国家较严重的恐袭事件上纲上线到“某宗教已经向某国开战”,也是不可取的。


欧洲恐袭是不是进入了上升周期,我们还要再观察。毕竟,此次维也纳袭击的危害远不如5年前的巴黎连环恐袭,是否会引起又一波疯狂的跟风,取决于欧洲各国反恐部门的打击是否足够精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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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编辑 | 何子维

排版 | 何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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