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看原文
其他

易立竞和兰博之间隔着十个叶问

南风窗 2021-03-17

The following article is from 勿以类拒 Author 浦潇


文 | 浦潇

编辑 |  宝珠


“我不明白为什么中年女性一定要追求少女感,那让少女都去追求什么?中年富商吗?”在新一期的《吐槽大会》上,新人嘉宾易立竞一上来就吐槽起了李若彤与富商恋爱的经历。
 
一向以“狠”出名的易立竞,在脱口秀节目中频频就汪东城、大张伟等嘉宾的“黑点”进行提问,几番下来,部分观众们津津乐道。

易立竞在《吐槽大会》
 
当然,“爆料式”的脱口秀也让现场嘉宾一片哗然。有一些网友感到尴尬,质疑她 “审问式”的风格,直捣他人痛处且不留情面。
 
易立竞的加入为《吐槽大会》带来了全新的视角,但她一向中立客观的访谈方式,或许并不适用于脱口秀表演。
 
易立竞涉入脱口秀的场域,既有迎上时代机遇的勇敢;同样,如此一场嬉闹的语言狂欢,如果只为犀利的讽刺和挖苦,最终也只能沦为肤浅的言语游戏。
 
吐槽存在的意义,不该只是提供给人们一点乐子。


易立竞在《吐槽大会》里“审问式”的风格,在她的访谈录中略见一二。
 
2013年,易立竞开始主持深度人物访谈节目《易见》,去年又新推出了《定义》,该节目借着“浪姐”的势头引发一片热议。

《易见》海报
 
节目嘉宾不乏一线艺人,从杨幂、宁静到孙红雷,个性不同,履历不一。在访谈中,易立竞语言犀利直接、连环推进,通常一针见血、直中被采访人的要害。
 
在采访宁静时,宁静直言“一直觉得自己是一线”。易立竞反问:“有多长时间没拍电影了?”直截了当,冷面如刃。
 
易立竞结合了深度采访与单刀直入的提问方式,在迎合嘉宾、附庸观点和讨好粉丝的综艺市场里,是新颖,亦是回归。
 
采访不代入主观情感和偏见,把解释权丢给当事人,回归了新闻报道原初的客观精神。
 
在如今审美疲劳,乐见“塌房”的市场眼里,这样的采访令人眼前一亮。

易立竞向郭敬明询问抄袭风波
 
当流量明星嘉宾面对主持的连环提问,妄图树立人设的说辞却逻辑都不能自洽,颠覆了嘉宾此前不痛不痒的自我剖析、甚至是自黑洗白。

在内娱不好笑不敢说的现状衬托下,就达到了节目冲突的最佳效果。所以网友们笑谈,易立竞的访谈就是“装X艺人的噩梦。”
 
这看起来,没什么毛病。


新一期的吐槽大会上,易立竞沿用了这种访谈风格。
 
评价之前,我们得先溯源。《吐槽大会》源自美国一档喜剧中心的节目《Comedy Central Roast of James Franco》。

美国脱口秀《喜剧中心詹姆斯·弗兰科吐槽大会》

 
稍微了解一下这个节目,其采用“满嘴毒舌+人身攻击”的风格以博取观众一笑,嘉宾囊括了政客、商人、明星等不同领域的知名人物,特朗普、歌手贾斯丁·比伯、演员詹姆斯·弗兰克都曾是节目中被炮轰的对象。
 
这档节目更近似于传统单口喜剧的衍生产品,乐于针对某一对象进行具体地抨击,所以常见挖苦和辛辣的元素。
 
但是,脱胎于异文化土壤的这类节目,要做到完美复刻非常不容易。
 
抛开外部环境的差异局限了嘉宾的选择范围、节目内容的施展方向。直言不讳地批评和自我抹黑,在我们讲究中庸、内敛与和气的语境中就是突兀的。
 
所以节目从第一季开播至今,因为明星注意形象、顾虑面子,对黑点避重就轻,节目内部就设置了一道门槛,吐槽内容因此不痛不痒,甚至出现了赞美他人的桥段。

马苏在《吐槽大会》

也有嘉宾把节目做成了自我洗白大会,反而呼声一片,吸粉无数。节目整体观感却有如隔靴搔痒。
 
在这样一个基准下,易立竞的加入形成了观感反差。
 
她一开场就反对节目哄炒CP,亦反问汪东城是否与队友不和,又“拷问”大张伟:“你知道你的队员重组了但是没带你吗?”

易立竞质问汪东城
 
易立竞质疑节目炒CP、反问明星光荣羽翼下的不堪,让被吐槽者陷入窘迫之中。
 
乍一看,这种提问式的吐槽突破了屏障,扰乱了节目先前固有的文化氛围和节奏。在前几季晦暗不明的风格对比之下,更为鲜明和出彩。
 
加之,破圈本就是综N代节目里故用的伎俩。
 
易立竞看似尖锐的与嘉宾的碰撞,甚至是对传统思维的破格式颠覆,无形击中了极端宣泄、取乐别人愉悦自己的心理需求。同时回归了综艺节目的本质:在不负责的情况下,拼命迎合 “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观众。
 
听起来,好像也的确符合综艺市场的逻辑。


但脱口秀节目不能只有冒犯。
 
单口喜剧由于其内容形式,不可避免地会对他者、社会造成冒犯。美国有“黄阿丽”拿孕妇及男性当讽刺对象、“崔娃”则调侃非裔种族,他们的言语中都不乏三俗、暴力等内容。

崔娃自嘲非裔身份

这时,许多喜爱单口喜剧的观众们会为此辩护:这就是段子,不要拿段子当真。
 
我们或许会因为生活中他人过度的玩笑感到不快,但当讽刺和冒犯出现在喜剧舞台,观众就为其制造了一个例外的表演场域。

也就是说,在脱口秀中,冒犯和讽刺是合理的,是能够被豁免的。因为它的娱乐性、特殊性,所以我们可以为此开先河,将这一艺术与现实生活切割开来。
 
可是,我们有可能忘了一点:冒犯的豁免标准,其实是模糊不定的。
 
郭德纲曾在《我要反三俗》提出相声应该摒除教育价值,提供纯粹的娱乐和笑声,他说:“都是成年人,没什么人听一段相声就变坏的。” 
 
但实际上,段子会在网络流传;针对一个人的梗,会在一定时间内形成此人的形象符号。比如调侃贾玲的外形;于谦充当的捧哏角色使之成为被讽刺的对象。语言被放大使用,再转为讽刺的暴力,我们都知道这样的例子。

贾玲的小品《女神和女汉子》
 
这里可能有人会说,这些不都是戏剧效果吗?有什么关系呢?
 
实则不然。
 
《吐槽大会》和传统脱口秀的区别开头我们已经说过。
 
通常,脱口秀表演者为了减少语言和内容对他人的冒犯,其表演中往往少不了自嘲的成分。比如黄阿丽拿孕妇开涮,就先以自己为例。一方面,演说者会事先降低自我的位置和身份,对滑稽现实的嘲讽既尊重了他人,又安抚了观众。
 
另一更重要的因素是,这些嘲讽是借由可笑之处,反射社会共有的问题,形成观众的共鸣。
 
不论调侃的对象如何变换,他们的核心目的其实都远高于看热闹、冷眼旁观。
 
如今的脱口秀要的,不仅仅是具有强烈针对性的言语冒犯。
 
现已停播的《今晚80后脱口秀》

何况时代演进,大部分观众对单口喜剧的期许,已经不再满足于笑料。就像麦瑟尔夫人对女性权利的戏虐,反讽的是时代的陋习。
 
笑点之外,表演者还赋予了它针砭时弊的意义。
 
冒犯并不是一场脱口秀的重点,吐槽不只是单纯的人身攻击。
 
反观本就发端于脱口秀的《吐槽大会》,诞生环境的局限了它的内容形式,促使节目只涉及到明星们的个人隐私吐槽。一番问话下来,嘉宾们在台上面露难色,只有娱乐,不见真知。

吐槽话题局限、虚浮,只造成了“阴阳怪气”的效果。被吐槽者宛如被奚落的对象,观众们大呼过瘾,不过是因为喜欢看别人家房子塌了。事不关己,便只需高高挂起。
 
有时候又走入了另一个极端。在只有吐槽没有深入对谈的节目中,网友们通过碎片化截取信息之后,只看到了吐槽者高高在上的姿态,只留强烈冒犯的观感。


表演的戏里戏外,区分并不明显。看网剧观众会不自觉把演员带入角色;看吐槽观众会在意吐槽的内容是否有背道德的准则。冒犯的界限难以界定,吐槽也无法完全脱离道德标准和现实考量。

观者无法豁免演说者的激进立场和言语讽刺,吐槽过少,效果不佳;吐槽动了真格,亦会带来麻烦

一番融合下来,观者要不只感受到密集的笑点或快意恩仇;要不就感受到足以垮台的攻击力,引起不适。这么下来,整个节目不仅对嘉宾的挖苦笑料不足、只显粗鄙和攻击性,也缺乏普世的意义。
 
最终,节目既想冒犯嘉宾制造高潮,又脱离了脱口秀节目的内核。即便借由易立竞的鲜明个人风格制造了噱头,但实际的东西没变。
 
就像尼尔·波兹曼在《娱乐至死》中所说:“严肃而深入的思考不应该介入充满娱乐色彩的大众媒体,否则将会把思考变成一种娱乐而使之无法深入。”
 
真正理想和成功的脱口秀,往往幽默且情感温和,讽刺一针见血,其中不乏演说者对现实的哀婉。他们的言语和观点,并不刻薄可憎,他们调侃他人,反映了现实,又让观者看出问题所在。
 
这么一来,如今的吐槽大会距离真正意义上的脱口秀,可谓相距甚远。



To define is to limit.

    您可能也对以下帖子感兴趣

    文章有问题?点此查看未经处理的缓存